第 60 章120

  长青见文墨没了往日包裹周身的锐利,又难得调侃说笑,不由挑眉,啧啧称奇,他捉住正摇扇的素手,那人挣了挣,未得脱开,只得赌气侧过身去。

  两手皆白净,一修长,一纤细,指尖纠缠之间,他那颗起落不定的心,似有了个安定的着落,连彷徨之意都退却几分,他落了个吻在其间:“墨儿你若生男,朕便立他为太子,若生女孩,那朕必捧于手心集万千宠爱着,不叫人伤她一分一毫。”

  文墨自然知皇帝此话是何深意,她心底涌上一波波的浪涛,有些柔柔拍在岸边,是点点的甜,有些却高高卷起,然后重重甩下,变成深深的惊。她一瞬间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皆尝了个遍。

  遥想不过是去年,独自一人进得这深宫,文墨对皇帝,只有姻缘被毁的不甘,背弃所爱的不堪,还有些莫名的抵触之意,可不知怎地,一点一滴皆推她走到这一步,现在更多的,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时不时在心底泛疼作祟。

  直到那日葡萄藤架事后,文墨终意识到心底这些变化,她整日惶惶然,不堪更甚,思虑更浓。

  重情守诺四字,原是她的立身之本,可未料自己竟有一天,会……文墨不敢再想,亦只能尽量躲着,用最尖酸刻薄的话来掩饰自己,亦刺伤他,以期逃离。

  可自经历昨夜之事,文墨不得不承认,他曾经的话不错,“他们永远都会盯着你,只盼你一不留神犯了个错,就会死死抓住机会,然后将你拉扯下来,让你今生今世不得再翻身!”

  这一刻,她脑中纷繁杂乱,文墨想不明白,也不懂究竟该怎样面对眼前这人了……是恨,是爱,是拒,是畏,还是孤海中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心中几番挣扎,文墨终回过身来,四目相对之间,微微勾起一抹苦笑,软声叹道:“臣妾不求其他,但求平安度日。陛下,多少的荣华富贵,都抵不过现世安稳。”

  长青看她今日难得的乖巧顺意,也不再置气,他只道文墨还在记恨昨夜陷害之事,遂搂她入怀,好言宽慰:“墨儿,朕穷尽一生都会护你,别担心,且再忍耐些。”

  ……

  畅心殿的东梢室,四周竹帘半挑,日头低低半照,是个极凉爽的小室,长青携着文墨走进去时,宁妃已在了,淑妃半依在靠在枕畔。

  见帝后二人来了,宁妃忙起身请安,淑妃亦挣扎着要起,长青快走几步,坐到床榻边,摁住她的肩头,免了她虚礼。

  这次出宫的随行太医姜韵立在一旁,长青便问了些关于淑妃身孕之事,姜韵一一禀来。

  早有内务女官遵令将彤史捧了过来,文墨据太医所言,核下日子,其实也不用怎么核对,自两位妃子入宫之后,皇帝多半留宿在淑妃宫中,极少时日在宁妃处,他若是来了咸安宫,二人总是要吵架的。

  文墨看到那日所记,又拿给皇帝看,长青才点点头,传旨道:“速宣陈少维进宫,专伺淑妃。”

  陈少维乃是太医院中妇产千金里的一把好手,此举亦显示皇帝对淑妃和此胎的重视,当下淑妃两颊红晕俏生,又欲起身谢恩,皇帝遂免了她怀胎十月期间所有的虚礼。

  四人闲说了会话,淑妃刚有喜,皇上得陪着,文墨和宁妃坐个半晌,便主动告退了。

  二人结伴同行,一路极有默契地未提昨夜和今早之事,到分别之时,文墨才道:“见宁妃面色不大好,可要宣太医瞧瞧?”

  宁妃用绢子拭了拭汗,勉强笑道:“许是暑气重,臣妾是得好生养着。”

  她昨夜才道淑妃自取其辱,今日淑妃就突然来了个身孕,她就算再能忍,度量再好,这口气亦难消!她是堂堂大周太傅最爱的幺女,比那个丞相长女哪儿差了,再比这个三品府尹的女儿更是知书达理许多,怎么,皇帝偏偏就不喜她?

  皇帝是暗地宠皇后,明面宠淑妃,如今那人又怀了龙种,这一切,于她,何尝不是种羞辱?只是,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她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了算计。

  文墨摇了摇扇,徐徐清风袭来,霎时凉快许多,才附和感慨道:“这天是热!”说罢,施施然回了落香居,余宁妃一人在身后敛眉。

  淑妃有孕这事来得巧,但未必不可能,否则那姜韵和陈少维岂不都要被人收买了?这事是要查,可不是她来查。文墨知宁妃此人面上最是温婉大方,端庄贤淑,可骨子里却是极计较和不能容人的主,所以才如此说了一番。

  可不待回落香居,赵忠海慌里慌张地迎上来,他见到皇后,忙跪了下来,磕头道:“娘娘,出事了,品梅她投湖寻了短见……”

  文墨心下骇然,昨夜之事,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盘问,品梅这就死了,未免太巧了些,她忙问:“何时之事?”

  “这丫头一早上恍恍惚惚地,做事也不大精神,只说无颜再见娘娘,便趁娘娘和皇上去畅心殿的时候,投了湖。”天祁行宫北边,有一汪平湖,赵忠海说得便是这儿了,“如今捞了起来,已经没气了!”。

  “唤宜兰来。”文墨边往里走,边吩咐道,宜兰和品梅同住在一间配殿里,若是有何内|幕,她必然是知晓一些的。

  宜兰说得和赵忠海差不多,品梅自昨夜回来,便在榻上辗转反侧,哭哭咽咽,还喃喃自语说什么对不起皇后娘娘,可真要问她到底何事,她又不说了。

  说到最后,宜兰眼泪就掉了下来:“皇后,奴婢与品梅同时进宫,到今年亦有五六年情谊了,谁曾料到她……”

  文墨叹了一声,摆摆手:“罢了,赵忠海,你且去查查她家里还有谁,贴些银子吧。”

  到下午时分,皇帝身边的平公公来落香居,向皇后禀了件事,说是捞完品梅之后,还捞到一具尸体,经谢尘非辨认,正是昨夜那个带路内侍。

  这事到了这里,倒真是死无对证,文墨摇头只觉好笑,她单独唤荷香进来,只说伺候她去园子里散散心。

  不出几日,宫里便起了个流言,指那两个投湖自尽的冤魂索命,说得是有模有样,听得是人心惶惶。

  某日夜里,皇后和宁妃结伴在园中闲逛,就见到个白色身影来回飘过,皇后倒还好,可苦了宁妃离得近,登时就心悸晕厥过去,皇帝只好多陪了宁妃几夜,她才缓过来。

  这事自此之后,便越传越玄乎,连什么血衣童子之类的都冒了出来,没隔三五天,隐隐又有了种说法,只道那淑妃腹中之胎是个凶煞。

  皇帝寿辰将至,再者淑妃有喜,便定了八月初,好好办场家宴热闹一下。淑妃有喜,宁妃又病,文墨只好亲自看着,以免出什么无辜岔子,直累得人都清减许多。

  长青看在眼里,直嚷心疼,文墨嗤笑连连,也不看他,张口就要噎他话,可转念一想,又给生生咽了回去,一副吃瘪的模样。

  长青见了,狐疑道:“怎么,近日皇后都不和朕拌嘴,可是转性子了?”

  文墨睨了他一眼:“有感天威,臣妾不敢。”

  长青一乐,抬起她滑腻的下巴,故作放浪,轻佻道:“小娘子,你有何不敢的?这宫里,只有你最敢惹朕生气了。”

  文墨狠狠啐了他一声“登徒浪子”,又逗得长青哈哈大笑,二人之间,似又回到了成婚最初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家宴这日早上,文墨忽然眼皮有些跳,她总觉得有些不安,遂唤荷香进来,又叮嘱了好些事情,荷香听完转身欲走,不料文墨又唤住她:“淑妃所有吃食,必须全部经你手。”荷香心中了然。

  家宴设在行宫正殿,帝后二人并肩位列首座,右手侧第一位的是有孕在身的淑妃,第二位便是抱恙在身的宁妃,二人一穿桃红,满脸喜色,一着浅白,略带病容,再往下则是三位公主和各自夫君,而左手侧依坐的,是几位亲王和王妃。

  四位亲王之中,除孝瑜年幼未娶外,只得和亲王王妃之位空悬多年,前些日子无忧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文墨亦找时间跟长青提了,皇帝当场应下,估摸今日会提。

  瑞亲王和王妃慕青你侬我侬,看着就是夫妻和睦,无忧自顾低头喝闷酒,简亲王和王妃则互不搭理,貌合神离,而孝瑜见文墨眼神扫来,当即眨眨眼,是个顽皮的模样。

  酒过三巡,皇帝终开口提了给和亲王赐婚一事,配得是徐太傅孙女丹蓉。

  无忧身形微滞,他抬起头,也不知是否酒喝多了的缘故,眼眶略红,眼角余光匆匆扫过前方那位倾城佳人,见她并不看他,方上前行礼谢恩。

  文墨看在眼中,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一道酸起来,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多!。

  不等散席,淑妃便说身子乏得厉害,想提前回宫歇着,皇帝允了,又交代许多,她才由人扶着退下款款退下。

  淑妃今日着一袭桃红,裙摆上处处绣着金丝红梅,极为清雅,唯独身后一朵娇艳似血,她身姿摇曳之中,那一抹红就有些碍眼起来。

第 60 章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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