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30

  旁边一人梳随云髻,着粉色裙衫,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俞妹妹,零露殿那位蔓容华,模样和性子皆不是拔尖的,可皇上还是照样宠爱得紧,毓枚宫那位宁妃端庄贤淑,据闻才华横溢,皇上对她也不差毫分,所以,妹妹可千万别妄自菲薄。”

  “明姐姐说得是,”俞常在听了不住点头,又看向另外一人,“杜姐姐,你说呢?”

  这位杜姐姐,是此次位份最高的杜婉仪,她眼角抓到假山后头石桌旁的那道水绿身影,掩面笑道:“嗯,我瞧着皇后就很好,自有股母仪天下的气度。”

  “皇后!”俞常在和明贵人齐齐惊呼出声,一人拧眉,一人撇嘴。

  “皇后的模样可算是毁了,你们瞧着她下巴上……”俞常在四下环顾,没敢再说下去,生怕被人听见。

  明贵人附和道:“宫中素来传闻皇上对皇后是最不喜的,几个月才去咸安宫一回,咱们进宫时日虽短,但看帝后二人之间生分的样子,估计也差不离。”

  杜婉仪却狐疑:“不对啊,原来可是说皇上对皇后极好的,怎么会?”

  ……

  议论之声尽管压得很低,还是绕到假山后,荷香一脸怒色,正要上前训斥,文墨递了个眼色,她倒要听听这帮人还能嚼出什么新鲜话。

  她轻轻挪步至几人后头,借着重重柳荫和花枝挡住身形,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了遍,最后还是落在杜婉仪身上,这人乃是西南道严宏的外甥女,严宏膝下三子却无一女,遂单宠她,就凭这点,也够皇上把她弄进宫了。

  他还真不够累的!

  文墨晃头叹息,正想挪回石桌旁,就听一幼稚顽童清脆之声跃入耳:“皇嫂身份尊贵,岂容你们几人菲薄?我可要告诉皇兄,让他来罚你们!”

  文墨哑然,她光听便知是礼亲王孝瑜,这宫里现在和她走动最多的,也就明义宫,她念及孝瑜年幼,只当他是自家小砚儿一般相待,如今可好,倒知道替她出气。

  还在议论的三人,见林荫道在前头拐了个弯,出来一高一矮两人,她们脸色皆变了变。能在后宫行走的男子,无非是那几位,可是后宫之中,哪怕是王爷与后妃私下相见,也不大合适。

  礼亲王仅十一岁倒也就罢了,另一人却是个风流倜傥之姿,此时朝他们三人微微一笑,几人一怔皆垂下头去。

  文墨透过花枝,看是和、礼亲王二人,又听得孝瑜替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好话,不禁抿唇汗颜。

  她在心底盘算起来,是一直在这儿听壁角呢,还是当个无事人一样出去打声招呼,顺便替那三人解个围。

  正犹豫之际,前头柳荫拐角处有个石青衣袍一闪而过,文墨心头怦怦猛跳,她眼角颤了颤,整个人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小半步,忽然就没有勇气再看。

  就见内侍引着一人沿柳荫道走上前来,石青色的衣摆翻飞,还是像只灵巧翩跹的乳燕,那人遥遥地就朝两位亲王拱手作揖:“微臣见过两位王爷。”

  无忧和孝瑜同时抱拳道:“安国公好。”

  文墨双手绞着绢子,可手中还是空荡荡的,脚下倏尔一软,她猛地攒住旁边的柳条,碧绿的嫩枝划过手中,渗出些翠绿的汁水来。她起初有些不大敢认,直到这一声,才又往后退去几步。

  那人模样其实没多大变,头发仍用一枚玉簪精神地束在顶端,一双凤目斜飞上挑,看着气势凌厉迫人,唯有唇角翘出个弧度,带着些许暖意。

  文墨指尖一松,手中柳条便胡乱弹了出去,惹出些动静来,仓惶间她悄悄隐在假山后头,死死捂住了嘴。

  她的指尖正好擦过下巴上的伤疤,那是条凸起来的粉色长痕,像一只怪虫爬在她的脸上,猛地一瞧,就让人生厌,又让人害怕。

  文墨闭上眼睛,泪珠顺势而下,到了下巴那儿,却得奋力翻过座小山丘,才得直直缀入尘泥间,开出了最卑微的花。

  她变成了这副人憎鬼厌的模样,背信又弃义,还有何颜面去见季堂,又还有何嘴脸守什么来生之约?

  荷香看着小姐这样无声哭嚎,登时吓得是脸色苍白,她慌忙上前扶住小姐,悄声劝道:“小姐,回吧。”

  文墨含泪点头,不敢再看其他,二人狼狈匆忙离开,也不愿再管是否有人发现他们的踪影。

  先前那番柳条乱动,已惹人怀疑,如今假山间窸窣的脚步声,更是引得人侧目。

  季堂乃是练武之人,耳力目力都要比他们好些,此时透过层层柳荫,隐约能看出来是两人,一人是普通宫女服饰,而另一人则是袭水绿裙衫,泛着哑光,看女子身形,倒有八|九分像文墨。

  想到这儿,他不觉四下看了看,不知这深宫红墙之内,她此刻身在何处,又过得可还好。

  季堂三人为外男,孝瑜惹出这番风波,此地已不便再多耽搁,遂跟着小黄门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孝瑜还是诸多不满,无忧只是笑笑,季堂心里却已听得明白。

  原来,文墨在宫中过得不甚如意,连方才那几个位份低的都对她说三道四,那其他人呢?

  三人顺着御花园甬道一路往西去,待孝瑜不再喋喋不休,无忧还是绕回了这次进宫的正题上,长叹道:“没想到丁碌会如此糊涂,倒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国公你怎么看?”

  无忧盯着一旁的季堂,季堂却还在想着先前的心事,如今猛然这样被问,只是嗟叹,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无忧口中的丁碌是正三品京卫指挥使,他这个官一直是当得好好地,又是皇帝看重的位置,称得上前途无量。

  可前些日子,他却纵容其弟做出杀人夺妻之恶事,旁人告到祁州府尹那儿,文远如批了三班衙役去拿被告,不料那丁碌擅自带着皇城护卫包庇其弟。

  这桩案子一时间找不到被告,原告是死无对证,拖了几日,眼见此案就要作罢,原告家的始终不服气,便说要告御状。

  丁碌听闻这消息,杀心顿起,预备命人深夜杀人灭口,熟料正好撞上武易安半夜归京,这桩御状至此,还真算是告成了。

  百福殿在皇城最西北的一个角落,季堂三人进殿时,修文和其他人皆在了,正中间案前皇帝一脸怒容,通体生出些寒意。

  季堂与武易安互看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只安心听着,今日他们都是陪衬。

  皇帝缓缓又将此案说了一遍,待说到那丁碌竟私自调兵包庇其弟、暗杀原告之处时,他一掌拍在案上,眸中寒光闪了闪,极为痛心道:“丁碌此罪不可赦,三司连同会审,定要查到底,不知众卿可有何异?”

  众人当下皆说无异议,丁碌此回是犯了皇上大忌,他不死只怕难以平皇上之忿,顾也无人再替他求情。

  皇帝出了这口气,极满意地点头道:“今日请众位来,还需商议另一桩事,京卫指挥使之职极重,不知可有何举荐之人?”

  这回,诸人你看我我看你,仍然不动声色。

  皇帝只好一个个点名:“安国公,你是朝中重臣,可有何人推荐?”

  季堂在心里盘算一番,方上前见礼,谨慎答道:“回禀陛下,依微臣拙见,瑞亲王曾有带兵之验,或可胜任。”

  如此一来,余下被问之人皆跟着他答瑞亲王,皇帝已明白这些人怕事之心,听后是啼笑皆非,最后点到修文:“大哥,既然众人皆举荐你,你又是在军中历练过的,朕看此位交予你是最合适不过的,咱们是自家兄弟,朕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修文慌忙跪地,叩首道:“皇上,愚兄担当不得,内子身子一向不大好,她是最厌恶我在外行走的,我如今只盼家宅安宁,其他的,皆不愿再碰,还望皇上成全。”

  皇帝不悦道:“大哥一身好本领,如今这样碌碌无为,岂不可惜了?若是王妃有异,倒不如让朕去说服她?”

  修文摇头,一脸难色:“皇上……”瑞亲王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他这副惊恐样,倒让旁人会心一笑。

  皇帝也就不再勉强,请修文起了,又无奈地看着诸人:“可还有他人?”

  算来算去,这京卫指挥使一职实在太重,除非是皇帝亲信,或如皇帝所言自家兄弟,否则还真不敢随意举荐,这回连季堂都没再开口。

  不料无忧跨步上前,拱手道:“皇上,臣弟愿再荐一人。”

  皇帝眉头一挑:“谁?”

  “正是臣弟本人。”无忧撩起衣摆,跪下叩首,复又再说了一遍:“臣弟向皇上举荐的,正是臣弟本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和亲王一向是只闲云野鹤,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

  皇帝自然也是如此想,满脸狐疑道:“三弟你不是不喜朝事的么?原来给你那么多个职位,都没见你这么上过心。”

  无忧抬头讪讪一笑:“前些日子去泰山家拜访中,还被徐太师嫌弃,说他家孙女不嫁无用之人,所以才毛遂自荐。若是皇上能将此重任托付予臣弟,那臣弟定当竭尽所能效忠皇上。”

  皇帝旋即上前扶他起来,玩笑道:“京卫交给自家兄弟,朕总是最放心的,那此事便如此定了,且看三弟你做的如何,若是不好,那朕也是要革职查办的。”

  众人跟着说笑,到了最后,皇帝才提到将此案牵涉到的祁州府尹定成玩忽职守罪,撤其半年的俸禄,改任礼部右侍郎,这两个官职虽都是三品,但其中差别还是极大的。

  季堂看着皇帝连番动作,倒有些猜不透,到底皇帝是因为文墨才连带着讨厌她爹,还是什么其他缘故?

  只怕这样下来,文墨在宫里就更难了。

  文墨当夜听到关于爹爹的安排后,并未做出何反应,只待下次潘氏和文芷进宫时,她才问了句父亲近况。

  潘氏知她如今在宫中处境,稍稍提了几句只说很好,便转去话题,说起芷儿今年及笄之事。

  文墨听闻此言,就命人带文芷先去旁处玩会,她看着母亲,笑道:“爹娘,可是要替妹妹寻门亲事?”

  “正是了,”潘氏一脸愁眉苦脸,“却不知要找什么样的。”

  “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妹妹能平安度日,比什么都强。”文墨说道。

  “我与你父亲正是此意,但芷儿的心性跟你一样,拧得很,也不知到底她怎么想,你待会有空且问问她打算。”

  文墨点点头,忽然想到桩事,提醒道:“娘,千万别在妹妹跟前提起归之先生。”

  这种痛,有过一次,便不想再碰第二回。

第 65 章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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