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39

  那二人止住争辩,看着邻桌那人,见他着雪青暗纹直身,头戴四方平定巾,是个儒生打扮,不由好奇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那人抖开手中折扇,留下“莫谈国事”四字与一锭纹银,翩然离去,只剩那三人面面相觑,倒不知遇上个何等出手阔绰的人物。

  他们遇上的,正是无所事事到处闲逛的季堂,因这些天朝廷内混沌,他不过每日去都督府应卯,其余时间都是随便打发。

  季堂迈出茶楼,轻摇折扇,还是忍不住摇头暗叹,朝堂变成如此,难怪人心惶惶,倒不知这皇帝该伤心到何时?

  其实,若较真论起来,谁做皇帝,于他而言,又有何差别?换来换去,都是他林家的天下罢了。

  季堂茫然四下张望,见人来人往,忽然就不知身在何处了,这般大好繁华的世间,难怪都想法设法的抢呢!

  他复又长叹一声,轻摇折扇,步行回了庞府,熟料季堂刚跨进正门,就见个着宝蓝长衫的青年迎出来,手舞足蹈地拉着他,欢喜道:“四叔,归之先生来了,在书房等你呢,你倒是快点啊!”

  季堂唬了他一眼:“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大惊小怪,沉不住性子?”纪元挠头讪笑,偷偷撇了撇嘴,又赶忙将季堂拖去后头。

  绿荫郁葱,流水滴答,而寂静的庭院中间,立着个月白绸衫之人,此时负手而立,对着淙淙流水出神。牧秋还是那么的白,衬得人俊逸脱俗,好像岁月从未在他身上留下何痕迹。

  季堂过了月门,拱手道:“归之,久等了,稀客呀。”李牧秋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亦拱手作揖:“国公,归之今日叨扰,讨杯好茶喝。”

  二人进来房内,对坐于案前,下人端上茶后静静退去,室内静谧,案上雕花金炉熏烟袅袅,沁人心脾,甚是雅致。

  “国公,从金州至祁州,你这室内用得香可都不曾变过!”牧秋轻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季堂猛地被他一提,不禁感叹道:“是了,不想我与归之也认识了有——”季堂还在心中默默估算,就听对面那人微笑答道:“长乐十四年的冬日,归之第一次见到国公,到如今景祐七年,也有十年了。”

  此言一出,季堂一愣,情不自禁地愕然:“居然十年了?!”话中似有无限叹息和感怀,又不知想到什么,他凤目微微上挑,露出个欢愉的笑来,眼角随之起了些细细的皱纹,像是条调皮的鱼儿停在眼梢之上,他摇摇头:“果然要服老,以后这天下还得靠你们。”

  牧秋放下茶盏,敛色拱手道:“国公轻言了,今日我来,正是对国公有事相求。”

  “哦?”季堂挑眉,“不知何事可帮归之的?我若能帮到,自当尽力而为。”

  牧秋卖了个关子,指着头上那枚束发玉簪,顾左右而言他:“国公,凭你的眼力,可识得这支玉簪产自何处?”

  季堂抬眼打量过去,这支玉簪晶莹透亮,是个极好的成色,他微眯着眼,猜道:“莫非是平丘所产?”

  牧秋点头:“正是,此簪乃归之弱冠之年,临夏所赠。”

  甫听到“临夏”二字,季堂身形猛然一滞,眸子微缩,他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人,除了礼亲王偶尔会透露些消息,已经甚少有人会主动在他面前提到文墨,倒不知李牧秋今日打什么主意。

  牧秋看他这样,唇角浅笑:“不知国公是否知道,临夏因牵扯淑贵妃溺死一事,如今已被禁足宫中一月之久了?而且,听闻皇帝这次出京,也并不打算带她一道。”

  “莫非,是临夏有事相求?”季堂担心文墨在宫中有何不便,遂托李牧秋带话,故此直接这样问明。

  牧秋摇头:“不是临夏相求,而是归之想问国公,是否愿意救她?”

  季堂听到此,便知他话中有话,此时只当不解,顺着道:“归之这话到底何意,季堂倒不甚明了。临夏性子虽倔,但绝不是个无故坑害人命之人,待皇帝查明了,自然就会赦免禁足之令,谈何救不救呢?”

  牧秋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案上写下一个字:“国公与临夏之间到底如何,归之是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知国公是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倒不如趁此机会……”

  那个字微微闪着光,是个最蛊惑的所在,若是做了,他和文墨之间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不做,那此生就是连见都见不上了,可今时今日之境……

  季堂蹙眉抿唇,不停摩挲着旁边那只青花压手杯,一瞬间各种心思翻覆,可到了最后,他终缓缓摇头:“今日之事,我只当做不知,其他的,抱歉,季堂爱莫能助。”

  以文墨为饵,牧秋原本是胸有成竹,此刻听对面那人婉拒,倒是一愣,转而一想又明白了半分,他庄重起身作揖:“多谢国公,归之告辞了。”

  季堂未曾留他,他踱到庭院之中,看着这朗朗晴天,却不知今日这局,自己到底押对了,还是错了?除了文墨,他还有身后一大家子,谈何容易呢?

  且说牧秋从平康巷内出来,闪身进了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一路过了几条巷,到祁州城最为繁华的街上,在个门头寒酸之处停了下来,匾额上仅书“文馆”二字。牧秋掀帘而下,径直往里去。

  一路向他恭敬作揖之人络绎不绝,牧秋亦一一回应,时而停下闲聊两句。到了最里那间陋室,牧秋才停步敲了敲门,听得里头有人应,他推门而入,哂笑道:“他没应。”

  案后那人锦衣华服,正是无忧,短短一月之余,他比之家宴那日已瘦脱了形,此刻双眼布满血丝,是个极累的模样,他轻揉眉间:“无妨,早就猜到如此。”过了片刻,他又抬头确认道:“归之,南边那儿确定不会有错?”

  “不会有误,请王爷放心!”牧秋俯身作揖,“归之愿以性命担保。”

  景祐七年,六月,皇帝离京前往孟州行宫,前朝文武百官随侍,唯独凌相与安国公二人称病,未能同行,后宫之内,除皇后被禁足,其余全部随驾。

  景祐七年,七月,皇帝一行刚抵达孟州行宫,和亲王私下调动京城十万禁卫,两万围住皇宫,其余驻守各大城门,拥兵自立,与此同时,南蛮一十八族纷纷异动,战火已燃,史称“景祐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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