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45

  她见着季堂提着个食盒,不禁眉开眼笑,玩笑道:“又劳烦国公当跑腿的,怎过意的去?”说着,又命人将棋盘撤下,空出地方来。

  季堂唬了她一眼,将东西一一拿出来,像变戏法一样,一碟连着一碟的白瓷盘,不多时就将方桌上摆得是满满当当:“近来可好些,睡得还安稳么?”

  文墨促狭一笑,眼睛亮晶晶的,也不说话,只用风卷残云的咀嚼来证明自己好得很,季堂看了,会心一笑。

  正好好的,忽然,她身子猛地往前倾去,一手慌忙扔掉筷子,扶住桌沿,一手捧住腹部,眉头陡然蹙起,神色怔忪,不敢动弹。

  次室之内,只有荷香伺候在侧,她见小姐这般模样,登时被吓到得魂飞魄散,团团转地要去找太医,不想文墨忙摆手,连说不用,却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

  季堂坐于文墨对面,刹那间,不作多想,伸手扶稳那只撑在桌上的胳膊。入手之处,能依稀感到骨头膈人,似是瘦骨嶙峋,他心下就泛起疼来,果然还是太瘦了……

  季堂一手仍扶住胳膊,人却急急绕过案桌,蹲下身子,从底下抬头望向文墨,不解问道:“怎么了?”声音透着关切之意,掩都掩不住。

  四目相接,一人眼神焦灼,一人怔忪发呆。

  过了片刻,文墨轻松地笑起来,她刚缓缓吐出一口气,紧接着又是浑身一滞,她伸手就捉住了季堂的手。

  季堂不明所以,想要抽离,却还是任由她牵引着。直到将他的大手覆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季堂才浑然一滞,虽隔着厚厚的冬衣,还是能感到掌下的体热,他的心忽然就扑通扑通猛地跳动。

  倏尔,衣物底下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动,直直蹬到他手心里,高高拱起又渐渐平缓。

  季堂心底那扑通声更厉害了些,他抬起双眸,欢愉尽现,连带着眼梢的细纹都是压不住的喜悦之情:“临夏,这肯定是个男孩。”难得安国公一贯沉稳的音色里,带着些颤意。

  文墨偏偏摇头,一脸的得意与傲娇:“说不定是个好动的女儿。”

  说到女儿,她不知怎地,就想到上回与长青谈论过的那些,那时不过说说罢了,可现在,她真有了身孕,他却……

  文墨这样想着,脸上就浮现出一丝落寞来,原来的笑意也就淡下许多,季堂见了,慌忙起身,拱手作揖:“微臣唐突。”

  文墨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摇头:“不,不,国公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这一世,我们都报不完你的恩德,只希望这未出世的孩儿能给国公带些好运。”

  季堂唇角扯出个干笑,他的手里还余着方才的温度,此刻坐回一旁,已觉得尴尬,坐立难安之间正要告辞,就听得外头有人进来通传,说是宁贵嫔来了。

  也不等文墨宣,宁贵嫔直接就闯进来,见到有外男在,不由以扇掩面,心下奇怪,又瞥见皇后面前一堆吃食,心下已经颇为了然。

  文墨见她的模样,索性坦荡地指着一旁,介绍道:“这位是安国公,国之重臣,非常时期,非常做法。”

  季堂起身,也不敢多看,拱手正欲告辞,就听宁贵嫔幽幽道:“国公,你可还记得我家长姐,月华?”

  甫听到这久远的名字,季堂身形便死死定住,他抬眼微微打量,狐疑地说出自己猜测,竟有些不敢相信:“你是——你是月华的幺妹?”

  宁贵嫔点点头,用绢子擦拭眼角:“长姐去世时,我人尙小,只听闻你与长姐是极好的,又订了亲,可惜长姐福薄……”

  她又抹了抹泪:“长姐若是活到今日,见到国公这样,也应当是心有安慰的。”

  季堂心下感慨顿生,终抱拳道:“多事之秋,还请两位娘娘在宫中务必多加小心,待过些时日,微臣再送些过冬的东西来。”说罢,略微抬手,匆匆就往外走去。

  文墨看着宁贵嫔,不免微微皱眉:“皇上虽不在了,贵嫔的禁足可没解,怎可肆意乱走?”

  宁贵嫔也不多说其他,欠身告退,攀到安国公这棵大树,可比找这个自身难保的皇后有用的多!

  果然,不过多日,庞府便往宫里送了些过冬的东西,咸安宫和毓枚宫各是一份,文墨知后,笑了笑,宫中那位可真会审时度势!

  而季堂心中隐隐担忧之事,其实,来得极快。

  无忧自起事那日后,再不曾踏足皇城这伤心地半步,也不外出走动,依旧住在和亲王府中。

  冬节之日,他听完属下呈报近来战况,得意已大于最初的担忧,雄心壮志一并在心头翻涌,似乎已是稳操胜券。

  这时,他再看向底下诸人的目光中,便多了道神采飞扬之色,无忧看向右下首一位白发之人,挑眉问道:“凌相,本王替叶眉报的仇还满意否?”

  他隐隐有些报复的快意,若是当初你将叶眉嫁予我,怎会有此噩运!

  那人吃力地撑着扶手,蹒跚起身,朝上见了个礼:“待到功成之日,微臣愿拥戴王爷建立新朝,死而后已,在所不辞。” 若不说话,无人能认出,他竟是一夜苍老后的凌仕诚!

  在座不乏溜须拍马之徒,此时纷纷起身,都说凌相此言差矣,要立新朝,何需等到功成之日,现在就可黄袍加身!

  无忧听后,难掩赞许之色,他点点头,起身只说是去宫中看看,众人自然拱着他一并浩浩荡荡地过去。

  王府外,早有埋伏下的若干刺客,见这个机会难得,一并杀了出来,不过须臾,就是腥风血雨一片。

  无忧坐在车舆之中,静静听着兵器交接的叮当之声,忽然生出些豪气来,任凭外面如何,他自岿然不动,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气,一个王者,怎能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对此,他嗤之以鼻,打从心底怀疑,孟州那位到底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牧秋坐在无忧下手,此时称赞道:“生死关头,王爷还能面不改色,无愧是个真正的王者。”

  无忧抬手,略微说了些谦虚之辞,又笑道:“先生这样能长袖善舞,本王原先还真是未发现呢。”

  他话中始终是带着些贬低之意,其实,对于李牧秋其人,无忧还真的是难以捉摸。

  牧秋笑了笑,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意思:“立场虽不同,目的却一样,只需王爷谨记答应过李某什么就好。”

  从父亲给他拟下表字为“归之”二字起,他的命运就注定是要归去的,只是,牧秋自己都没料到,他要归去的地方,竟是南蛮!

  国仇家恨,这次一并算清,若是父母泉下有知,也该放下心来了。

  外头打打杀杀的声音渐渐消了,想来刺客已被赶尽杀绝,轱辘重新转动,往前辗去,也许是正好辗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车舆从中央的兴安门进入皇城,经过承天大街,再到了承天门,无忧掀开车帘,看着那道朱红大门,嘴角终勾起笑来。

  人在面对唾手可得的皇权时,总希望能更进一步,再进一步!

  崇文大殿又暗又冷,没有了丝毫往日的光辉和喧嚣,竟显得有些衰败之意,只有正中央的蟠龙座淡淡散发着金色的光泽。

  那,就是无忧梦了二十几年的皇位,此刻,静静地,只等着他上前!

  无忧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到宝座旁,心下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他伸手抚摸座椅,指尖传来了一种冰凉无情的触感,他的笑容越发灿烂,很好,皇位本该就是如此!

  他缓缓伸开袖袍,抿唇敛色,终稳稳地端坐在宝座上,底下众人见此山呼万岁。

  那声音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充斥在无忧体内每一处,提醒着他这一刻无上的欢愉,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最是肆意狂狷。他终是成了!

  崇文殿的动静,咸安宫中一清二楚,文墨怔怔眨了眨眼,缓缓吩咐道:“来人,替本宫换上朝服凤冠,皇宫之地,岂容他人放肆。”

  ……

  而同一日,丹蓉自尽于王府。

  她虽一介弱质女流,但自小耳濡目染徐老的忠君之意,听得自己丈夫的僭越之举后,终怆然泪下,留下遗书一封,投湖自尽。

  “夫君,吾先行一步,请多珍重!自君谋逆起,吾被忠君爱国之念日日折磨,不曾停歇,吾自觉有愧,但求不曾牵连徐府诸人……”

第 72 章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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