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8

  文墨听着先生气若游丝,就有些不忍,说道:“先生,你别硬撑着说话了,好生歇着,我们在外头坐会,等一会大夫来了给你瞧瞧。”

  牧秋有些窘意,刚想要说不用,文墨就拉着另外二人去了堂屋。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不一时,周大夫来了,问了病症,这才去里屋给人号脉,完后又开出一味方子,文墨接过瞧了瞧,递给旺儿,吩咐道:“去跟周大夫抓药。”旺儿应了一声,就跟着周大夫去了。

  见牧秋双眼紧闭,睡着的模样,现下周大夫又看完了病,几人也就不便打扰。

  临走前,文墨留下了身边的丫头和小厮,让他们好生照顾着先生,不管是缺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事,都回来知会一声。两人一一应下,他们这才出了门。

  好么,这下跟着文墨出府的三个人都不在了,长青和无忧只好又将她送回府去。

  路上说起之前牧秋的景况,文墨又是好一阵子叹气,只说先生一人,孤苦伶仃,无人照料,愁得连眉头都似要打了结。

  无忧在一旁戏谑:“墨妹妹,瞧你你对夫子关怀至此,莫非?”听了这话中之意,文墨恼道:“殿下,休得胡说!”

  见她面红耳赤,无忧还想说什么逗她,长青摇头示意别再闹了,两人这才不再斗嘴,文墨却生了一路闷气。

  待到了文府门口,无忧这才给文墨好好地赔起了罪,又作揖,又问她是否有什么想要的物什,他以后找机会让人从京里给她稍带过来。

  文墨偏头认真想了想,答道:“要不麻烦殿下替我寻一套万象奇志来?”无忧答好,让她只管放心等着。两人会心一笑,这才消了气。

  见文墨进了府里,两兄弟才转身离开,长青又特意绕道,去了那卖水果的妇人处。

  妇人见他回来,笑道:“小哥儿,不是我自夸,整个金州城里的杏儿都比不得我家的好吃。”长青一笑,将她剩下的大半筐杏儿一股脑都买了,只说留着明日上路吃。

  果不其然,第二日他们上路,行李里就多了这半筐子的杏儿。一路上,无忧牙齿酸了,胃口倒了,可长青还津津有味的吃着。

  当然,这些都是兄弟二人回京路上的趣话了。

  文墨回府后,径直去了潘氏房里,正好文芷也在。

  文墨跟潘氏提了先生现下的情形,又一一说了今日里她安排下的事情。潘氏听着,不觉点头,请人叫了安伯过来,让他明日里去李家再探探病。

  安伯应下了,母女三人又说了会话,这才各自回房歇息。

  临睡前,想到先生枯瘦的模样,文墨心中酸楚,默默地又掉了些泪,几番折腾,更是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翻弄起枕边那书。

  书中夹杂的两枚梅花瓣,已是枯黄,轻轻柔柔的飘在手中,没有什么分量。

  且说李牧秋睡至半夜,醒了见屋里亮着根蜡烛,还有一个人趴在床沿上睡了,不由奇怪,撑着身子坐起来,偏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动作也不利索了。

  这悉悉索索的动静将趴着那人吵醒了,于是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牧秋一看,竟是文府的旺儿。他不解道:“旺儿,你怎地在这?”

  旺儿挠头,扶牧秋坐好后,给他端了碗药来,说道:“李先生,先把这药给喝了。”说着又塞了个枕头靠到牧秋身后,接着解释道:“我家小姐见先生病得不轻,就让我们留下伺候的。先生,你就安心养病吧。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就行。”

  听了这话,他方回想起晚上的事情来,偏偏病得稀里糊涂,竟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晓。牧秋谢过旺儿,接过药来喝了。

  热的药喝下,发了一身汗,方才浑身舒服了一些。牧秋更了件衣,又睡了一觉,这一觉倒睡得极为安稳。

  没过几日,文墨领着文芷、文砚又来先生家里瞧过一次。

  那天牧秋精神好了一些,能下得了床,正坐在院中那棵梅树下纳凉。见小姐他们来了,旺儿又去搬了些凳子来,文墨将带来的杏仁茶给他,让去热好了端过来。

  见妹妹弟弟两人玩闹欢乐,文墨自己坐下陪先生说话。喝着茶,聊着天,她忽然生出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触。

  夏天的伤寒之症,缠缠绵绵,病去抽丝,到牧秋能回来给文墨几个上课之际,已是七月中了。正是热的最难受的时候,可是听到夫子要回来上课,文墨他们三个都高兴。

  一大早吃过了饭,三人就在私塾中坐的端端正正,翘首以盼,待夫子进了屋,几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

  见这情形,牧秋难得展了笑颜,说道:“今日里不教别的——”听了这句,三人正想欢呼,就见他眼睛一眨,接着道:“只考考大家之前学的东西,看忘了没忘。”屋里一片哀嚎,牧秋偷笑。

  “夫子何时学会了作弄人了?”文芷嘟囔了一句,这话被文墨听进耳里,倒觉得说的是一点不假。

  她看着夫子,虽容颜清减了些,但今日心情似乎甚好,眼神透亮,连带笑得都开心起来,没了旁日里那种疏离之感。

  文芷、文砚二人考的是听写千字文,文墨的则是作诗,无题,随意。

  静悄悄的屋里头,那边厢夫子说一句,芷、砚写一句,文墨咬着笔杆,只觉得声声入耳,心中一动,写下了四个短句。

  收上文墨的文稿一瞧,牧秋就先奇道:“大小姐的字迹,倒是长进了许多。”这些日子先生没来,文墨没干别的,就只剩练字了。

  再仔细一看,牧秋笑着念道:“读书北窗下,蝉鸣声悠扬。随风吹落耳,却是千字文。”文墨耳根一红,说:“请先生批示。”牧秋提笔写道:“有童趣。”

  文墨一赧,拿了诗退下了。

  这日,文府留牧秋吃饭。文远如见牧秋果然消瘦许多,就不再劝他喝酒,只提了一事:“李夫子,我家旺儿就留在你跟前伺候吧。”这件事潘氏提过,墨丫头提起过,连文芷和文砚两个小子也在远如他面前提过。

  牧秋听了,脸色一变,忙不迭推辞道:“大人,万万不可,牧秋受不起。”

  远如呵呵一笑,又劝道:“先生莫客气,家中三子近一年来诸多变化,我是见得着的。这些都是先生之功劳,有何受不起的?如若再推辞,倒显得见外了。旺儿呢,他人老实,以后工钱我们府里出,人就在你那里做活。也不说别的,病了有个人候着也是好的,是不是?”

  话说至此,牧秋这才万般无奈的应了下来,又好好的谢过了一番。忽感身世凋零,不免悲从中来,牧秋他站起,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问道:“不知文大人能否为牧秋加冠?”

  远如一愣,仔细思量,这才想到眼前之人今年正值弱冠,遂也站起身,正色道:“牧秋,这等大事,你托付给了我,我必不推辞。”

第 10 章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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