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35

  嫁的捶胸顿足,感慨自己嫁的早,没赶上好时候,没嫁的面若桃花,一颗心就往他身上招了过去。

  可众人再转念一想,庞将军他居然屈尊亲自来此,这李牧秋到底有什么法子?

  季堂问道:“请问李先生在家么?”旺儿点头,将他迎进院子里,又关上门,堵上那些恨不得扒进院子的眼神,心中暗爽,“先生在的,将军请随我来。”

  庭院中收拾的干净利落,一株梅树油绿青翠,树下躺着一只猫儿,黄白暖色,毛茸茸的,正四脚朝天的自顾自玩耍,一派静谧之色。

  牧秋已经听见动静,忙从里屋出来,似有些措手不及,“庞将军,这——”,季堂抖开扇子:“路过,路过。”

  旺儿趁上茶的功夫,又忍不住打量,得意不已,以后也能在别人面前说道说道,我可是跟庞将军搭过话的人了。

  季堂呵呵一笑,端起茶,抿了一口,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有股淡淡的梅香,沁人心扉,不由好奇,牧秋解释道:“这茶是去年的落梅花瓣,风干后存坛取用。”

  “归之好雅致啊!”季堂不住点头赞道,他戎马倥偬十几载,虽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但从未有如此闲情逸致,会想到摆弄这些。

  两人又闲聊几句,他才绕到此次来的目的上:“归之,过些日子正是愚兄寿辰,会请人热闹一番,遂今日特意登门,想请归之届时过府一叙,略表谢意。”

  牧秋忙摇头,一脸难色:“将军有所不知,归之我并不擅与人交往,最怕的就是觥筹交错之事。这回如非墨小姐提议,以我的性子,是断不会贸贸然前去府上叨扰,所以,请将军见谅,归之当日无法到府恭贺。”

  季堂听了也不勉强:“既然如此,那今日便由为兄做个东道,提前请归之喝上一杯,聊表谢意,如何?”

  牧秋原先推辞,但觉得刚才推了一个,如今再推辞,倒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那边厢,到了午膳时分,夏桃特意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端去书房,却没见着庞阙身影。一问才知道他早上匆忙坐了轿子出府,接着再问去那儿,下人都摇头,说老爷没交代。

  前几日,庞阙因推辞不过安国公的爵位,便又上了一道折子,先是好好夸了一番大殿下,又诉这些年身子因常年行军打仗之故已是不大好,最后便提了说要主动交出兵权。

  这道折子,群臣大喜,兵权啊兵权,上头要得就是这个好东西,可不知为何圣上却没准,将它压了下来,还特地开恩,给了他几个月的假,只让他好好养着身体。

  这些日子庞阙也不去处理公务,大部分时间一直窝在书房里,也不见他说要见谁,也没听他提起说要出门的事。

  夏桃一个人吃了会,心里闷闷不乐。

  自庞阙回府后,哪怕是打了天大的胜仗,得了如此厚的圣恩,可他整日里还是冷着一张脸,愁眉不展的,更加不会主动再去她房里。

  其实自去年冬夜第二次吐血后,便是如此了,他们,像是这个府里最陌生的两个,见无可见。

  原先他还愿意宠着她,怜着她,迁就她,只要她一皱眉一落泪,他就会抱着她,亲吻她,可现在,他却慢慢地疏离,仿佛避之不及。

  唯有一次,夜里去他房,庞阙正换衣服,见他身上又多了几处伤痕,夏桃便心疼得落了泪。他搂她在怀里,好生安慰。夏桃主动要替他弄上一回,可往下的手被他一把抓住,像是隐忍,像是痛苦,像是决绝,他摇头,说,别这样。

  她悄悄去过庞阙书房里,那卷他视之为珍宝的画像已被收起来,不知放去了哪里。她虽高兴,但亦害怕。她本就奢望的不多,可是这做梦似得轻飘飘的一切,果真是快要到头了么,她真的要抓不住了么?

  因为他对过去已经彻底死心,所以,她就再也没办法了?所以,她这张脸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了?

  想到这儿,夏桃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四月十六之日,庞阙寿诞。府里已提前给各位官员、将领还有乡绅们发了请帖,今儿个是大开宴席。

  文家自然在邀请之列,请的是文氏夫妇及四子。一家人拿着帖子,互相看看,想到之前那次关于庞阙的争吵,默契都没有再没说什么,只让安伯去备些礼。

  文墨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去,她只要一想到那日在庞阙房中的情景,想到夏氏最后那个打量探究的眼神,就会浑身不自在。虽可以说完全的问心无愧,但若被人识破,就算说了前后原因,可会有人信么?

  就这样纠结着,到十六那日,她还是灰溜溜的跟着去了,只盼逃过这一劫。

  待听闻文远如到了,庞阙竟亲自迎接,他今日一身石青色丝绸长袍,腰束海棠红带,头戴金冠,衬得人越发颀长英挺。

  远如拱手,只说不敢当,又让四子见礼。

  文笔上前怯怯喊了一声师父,又低低拜了一拜,眼眶竟有些濡湿。季堂心底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只嗯了一声,点点头,便略眼去看后面那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底红花对襟褙子,底下是雪白纱裙,显得轻盈纤瘦。季堂见惯了她不着边际的男装打扮,如今这副正经模样,倒有些不太习惯。

  文墨见礼完抬起头,见庞将军在看她,视线相及,那人黑眸明亮清透,不知怎地,她竟忽然想起那日他紧了紧衣襟的动作,文墨脸上一红,缓缓低头垂下了眼眸。入眼,是庞阙长袍的衣摆,被风阵阵吹起,像只灵巧翻飞的燕子,惹得她的心,像是要跟着一道飞起来。

  一旁文远如还在和庞阙寒暄,文墨鼓起勇气,又抬起头,她想知道心底里这阵慌乱到底是什么。

  面前这人长她许多,容颜虽清隽,却也留下了经年风霜的印迹,更多的应该是种英武之气,原先觉得他气势过于凌厉,现在倒是觉得与他这番年纪正好相配。

  文墨还在偷偷打量,季堂似是感应,他侧过脸来,恰巧又看了她一眼,似有些狐疑之色。

  两人一怔,文墨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心里居然会有种被抓包的窃喜之意,她的嘴角弯起,露出清浅的一抹笑。

  妇人们便被领进了后头花厅,远如携两子进了前厅。

  因前段时间金州局势紧张,文墨和几家小姐们很久没见了,如今聚在一起更是闲坐不住,便结伴去了花园。

  庞府园子里,半弯的池子边柳树已经成荫,池中水光盈盈,如今还养了些红鲤,正巧有下人在喂食。几人走上前,接过漆盒,靠在栏杆上,一人丢了几粒下去,立刻引来一群鱼,惹得一阵欢笑。后厅里那些大人听了这些笑声,也说要出来看热闹,夏氏便引了他们出来。

  过了池子,开着几株雍容华贵牡丹花,平丘此地干旱,牡丹不易成活,这单单几株,倒显得名贵了些。走近一嗅,芳香沁脾,或粉色,或白色,或紫色。正巧有只黑色彩蝶飞来,停在一株上头。

  文墨蹑手蹑脚得走过去,低头伸手去拢,大人们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小女儿情态。

  夏桃却一怔,那张侧脸,不正是日日在她梦里晃荡的么,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个叫李牧秋的男人?再看那双微拢的双手,白净素洁,不正是靠着府里一瓶瓶上好的膏药还有珍珠粉养起来的么?

  这一切,她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文墨几人结伴,拾级上了假山,站在亭中,远山之色美不胜收,众人皆醉,一时竟没人说话。

  一丫鬟过来,福了福,凑文墨耳边道:“墨小姐,我家老爷房中有请。”文墨一怔,刚要开口问是何事,那丫鬟扭身就跑,也不说其他,更不指引。

  好端端的请她做什么?还是去他房里?文墨心下不明,莫不是要说什么紧要地事?她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视,忽然生出些期待,还有些害怕来。

  见四下无人注意,文墨下了假山,绕出花园,凭记忆,一路往后头走去。说来也奇怪,一路走来,偌大的府里竟四下无人,莫非他把人都支开了?

  房门虚掩着,门口并无候着的丫鬟,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于是想了想,便轻轻推开门,并未立刻走进去,只站在门口。那股淡雅的清香飘来,入眼还是那个八宝如意瓶,上头插了几株新摘的白海棠。她探了探身,隔着卧室的那道珠帘,一动不动的垂着,连丝风都没有,里面看不清楚。

  她又试着唤了几声,心中一滞,方觉不妙,若是被人看见,这才是真叫说不清楚了,于是忙转身离去。没想到怕什么就遇见什么,穿过抄手游廊,竟迎面遇上几个庞府的丫头。

  她避无可避,那丫鬟们也是一愣。这条道,通往的,只有一个地方,那个尽头的房门敞着,众人皆是尴尬。

  文墨故作镇定,说自己瞎逛,谁知就走错了路。她又问去花园的路在哪儿,这几人虽狐疑,但还是派人领她去了。

  见花园里还是她走的时候那副热闹模样,文墨不禁心里松了口气,她心中存了疑,于是抬头看向夏氏那边,她今日环佩珠钗,一身俏丽,正与旁人说着什么,一脸笑容。

  文墨心里盘算,不禁一凛,又返去亭中找其他人。

  这事过了没多久,正当文墨都快忘了时,一日荷香满脸难色,吞吞吐吐之下,终于说:“小姐,你可听说了?”文墨摇头,自教训过几个嚼舌根的丫头之后,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她心下一顿:“什么事,说吧?”荷香想了想,捡了要紧的说。

  说的就是文墨与庞阙的事,如今金州城里都在传,说文家的大小姐还未及笄,便想着与庞将军怎样怎样,还偷偷跑去将军房里……

  荷香说到这里,见小姐脸色黑沉,便不敢再说了。文墨大怒,她自然可以想象外面传成了什么不堪的模样,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今毁得连名声就快都没了。

  文墨能知道,文氏夫妇自然也听说了事,当下勃然大怒,叫她过来,仔细盘问。文墨想了想,便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拿出来,将那日有人鬼鬼祟祟请她去庞阙房里的事情和盘托出,却隐了她和夫子偷去的事情,末了义愤填膺的补了句,不知是谁要害她呢。

  文远如将信将疑,还是让人拿了戒尺过来,又将她痛打了一顿。

  如此一来,文墨只好又开始养伤了。

  文府能知道这些闲言碎语,庞府自然也会。

  季堂坐在案前,听着底下人一字一句的复述着,眉头微蹙,手指在案上轻叩,心下立时有了计算。

  他唤张伯进来,吩咐几句,张伯一愣,竟猜不到他想做什么。

第 19 章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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