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79

  长青应道:“你伤了,别动,朕抱你过去。”

  文墨气急,乱蹬一气:“我腿好得很,你个混蛋,登徒浪子,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她拼死抵住那人,可都奈他不得,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反手抡起一掌,狠狠刮在那人脸上,啪的一声,在这空荡至极的殿中听来,格外清脆,还有了些回响。

  她张开五指,生生一剜,便在长青脸色抓出几道血迹来,可依然徒劳,那人并不理她,也不恼,只身形微滞,复又一步一步将她抱进殿中。

  文墨双手无力垂着,浑身冰冷,止不住地发颤,她觉得眼前这人,是彻底疯了。

  至东次室槛窗下的软榻,长青方放下她来,却仍旧坐她旁边,一手扣住她肩,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那枚血已凝结成花,与那点红唇,交相辉映。

  他定定地看着那个伤疤,略微有些失神,低声问道:“可还疼了?”似是讨好一般。

  文墨啐了一口:“当被狗啃罢了,只是让人恶心。”

  长青一怔,拇指在她唇边摩挲,悲戚道:“那你能怎么原谅我?”他顿了顿,郑重道:“许你为后,可好?”

  文墨听了,反而冷笑:“我原本已与人定下终身,好好一段姻缘坏你手中,如今你夺他人~妻子,分明恬不知耻,我堂堂大周有如此恶人做皇帝,可笑至极,传了出去,只怕会沦为笑柄。”

  这番话着实是火上浇油,长青好容易平复安静下的心,此刻又被生生撕裂开,而且她还亲自点了一把火,加了一把柴。

  长青只要想到她与庞阙曾做过这样的事,他心里就格外难受,此时眼神倏尔一紧,再看着文墨憎恶自己的模样,心底只觉得畅快淋漓,他低下头,狠狠地又吻了下去。

  这回变成彻彻底底地撕咬,从唇边辗转而下,留下一个个咬痕。

  文墨今日在月牙白的襦裙外,罩了件浅黄对襟褙子,襟前缀有飘带,只轻轻系着,如今被长青一扯,便散落开来,露出里面雪白小衫,两人皆是一愣。

  文墨怒极反笑:“原来皇上就是要这个?”她复挣扎了一下,又道:“朗朗乾坤,你今日如此逼我,他日,我定要将这苦楚,十倍百倍千倍地奉还于你,只求你不得好死!”

  这番诅咒之言,让长青怔忪,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闻着少女的幽幽清香,双眼迷蒙,呼吸厚重,忍不住喟叹:“朕不逼你,朕要你的心甘情愿!”

  “那你放开我,我要回府,”文墨又挣脱道,“此非君子所为,请皇上谨记今日所言。”

  长青摇摇头:“我今日若放了,你便再也不理我了,我再去哪儿寻你?”

  文墨抓狂:“那你到底是要如何?”

  他将文墨衣衫拉好,又替她系上襟带,方对殿外高喝:“太医可来了?”外头有人应了声,说是郑院使在外头候着。

  长青回过头,注视着文墨,一脸正色道:“朕今日指苍天以为誓,许你以后位,现虽不便,但,待明年孝完,朕便立即下旨,迎你进宫。”

  这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可落在文墨耳中,却吓得面色苍白,她忙解释道:“皇上,你不明白么,我许过人了,一女不嫁二夫!何况,我们文家小门小户,如何高攀的上?再言,我根本无意做什么皇后,你不如留给他人去?”

  长青还是摇头:“一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根本还没嫁人,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朕怎么就娶不得了?二则嘛,睥睨天下间,若连你都配不上朕,那还有谁人可配,嗯,临夏?莫非……”

  他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真想让朕去查当日那事,再治他个擅离职守之死罪?”

  只这一句,只那一人,便是文墨死穴,她生无可恋,便想到了死,这个字。

  那人竟似知道她的心思,又威吓道:“你若是寻死觅活,或者想找个尼姑庵了却残生,朕便立马要整个庞家,还有你们文家,几十条人命来陪葬。”

  文墨瘫软在软榻之上,她愤愤道:“皇上金口玉言不再逼我,可刚刚哪一句,哪个字,不是将我逼上绝路?”

  长青笑道:“朕只是不想在这床笫之间逼你。”

  那笑容落在文墨眼中,越发狰狞可恶,就算将他这张脸全毁了,也泄不了心头之恨。

  郑太医做了几十年太医院院使,经历三朝皇帝,从未见过哪一任皇帝有这么狼狈的,面上挂着五道泛红深疤,明显就是被人下了狠劲挠得。

  他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个圈,暗觉好笑,这才上前给皇上诊治,谁知皇帝指指旁边那人,说先给她瞧瞧。

  那姑娘背着身,一直耷拉着脑袋,看不到模样,她听了此话,只是吼道:“都滚开,让我回去。”

  郑太医一愣,这姑娘脾气不小,他便止步,不敢上前了。

  皇帝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留下些止血祛疤的药吧。”

  郑太医连忙翻出些药来,又关切道:“皇上,那您脸上?”

  长青这才想到这事,待反应过来,咧咧嘴,果然是有些痛,他眉头紧拧:“过半个时辰再来,今日之事,院使知道该如何记?”

  他眼神一扫,郑太医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长青拾起药瓶,又抬起文墨下颌,见那脸上,如死灰一样,没有生气,他心下一沉,放下皇帝的身段,轻轻替她抹着药,又缓缓道:“我知你今日必定是恨极了,从小到大,我母妃早逝,父皇不喜,只能跟着皇祖母,从不敢奢望什么,亦从不曾真正拥有过什么。”

  “当我糊涂也好,清楚也罢,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罢了,哪怕是斗嘴怄气都好,我不想到最后,这繁华世上,只留下我孤寂一人。”

  文墨蹙眉,终长叹一声:“圣上,你这是何苦呢?还拖累我……”

  长青轻笑,两道笑靥蕴着些满足之意:“谁让朕从心底里欢喜你呢?”

  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唇角,文墨一阵战栗,她苦笑道:“可是,圣上,民女并不喜欢你啊——”

  长青手下一滞,他抬眼看着她的黑眸,里面正淌着所谓的伤戚,他牵起嘴角,微微一笑:“无妨,朕喜欢你就够了!”轻吟低语,宛如最卑微的哀歌。

  文墨原先觉得,她认识了那么多身不由己之人,季堂,无忧,妙阳……她替他们心伤,难受。

  可到如今才发现,其实,最身不由己的,竟是自己,这一切,如同一环紧扣一环,一步步将自己推入这个地步,然后被牢牢锁住,逃出无门。

  这一日,她终究没出现在太皇太后的宴席之上,而皇帝不小心磕伤的消息亦在晚间时分,传遍了整个皇宫。

  太皇太后忙不迭来到崇嘉殿,却在看到自己孙儿伤得模样时,忍俊不禁,只叹好笑,她的心里如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太皇太后宽慰了几句,正要离去之时,皇帝开口求道:“皇祖母,朕今日已许她为后,皇祖母可否应下?”

  这个“她”,不用他说,太皇太后已是知道。

  她屏退宫人,拍拍孙儿的肩,叹道:“她是不错,只是门户未免太低了些,皇帝真喜欢,立妃还可以。若是立后嘛,哀家瞧着,王太傅家最小的女儿不错,出身高贵,知书达理,又是个品行谦厚敦实之人,作为皇后,完全可以母仪天下。”

  长青听闻此言,一撩衣摆,直直跪下,重重磕了个头:“皇祖母,朕只求此一件事,以后凡事都听你的。”

  太皇太后将他扶起,嗔怪道:“哀家老了,这江山总是要交回给皇帝手上,皇帝与哀家都是为了大周,谈何听不听得。”

  “不过,立后一事可大可小,那么多人盯着,就算哀家不拦你,还有底下那么多人呢!”

  长青知她允了,起身咧嘴欢笑:“多谢皇祖母疼爱。”说着,又扶她坐下。

  太皇太后亦是浅浅一笑:“这几个孙儿之中,只有皇帝与哀家最为亲近,哀家不疼皇帝,又去疼谁?不过,”她话锋一转,取笑道:“哀家瞧那丫头,对皇帝倒是不怎么上心,皇帝只怕有苦头吃了。”

  长青伸手抚上脸上的伤口,赧笑,透出些红晕来。

  且说文墨回了府,就将自己关进房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再看着唇上的那道疤痕,无力与羞耻并生,她想起往日种种,心中愈发的凉,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季堂?

  她没想到,最先违背两人盟誓的,竟是自己!

  文墨倒在床上,只恨不得昏死过去了事。

  可恨啊!

第 40 章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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