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两人小心翼翼的在森林中穿行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矢色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能见范围越来越窄，她已经好几次被树枝绊倒了，幸好山姥切拉着她的手，不然她都不知道要绊倒几回了。

　　矢色不知道的是，山姥切好几次拉着她偷偷绕过那些难走的地方，然而就算这样，他们还是走的磕磕绊绊的。

　　再一次擦着树干过去后，矢色眨眨眼，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拉拉山姥切的衣角，问道：“雾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山姥切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好像是的。”

　　事实上身为刀剑的他对这些感觉不是很敏锐，只要天不黑下来，这些雾气对他来说就没有大影响。

　　只是这样的乐观情况似乎保持不了多久了。

　　这样想着，他看了一眼头顶，只可惜上面的叶子太多，只能从中间的缝隙中偶尔窥见一丝亮光，从中判断现在大概的时间。

　　要是他们不快点走出这片森林，等天黑下来，只怕是他也要迷失在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山姥切紧张的情绪，矢色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道：“没事，我在黄濑身上留了记号，一路上也做了标记，就算我们找不到出路，最差也就是原路返回。”

　　但要是真落到那步田地，他们八成也就没救了。

　　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山姥切拉矢色的手紧了一下，声音低低的，“我会带你出去的。”

　　似是承诺。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正好的缘故，矢色听着他这一句淡淡的话，感到了一丝心动。

　　矢色忍不住发起了呆。

　　她刚还和黄濑说自己对恋爱不敢兴趣，这么快就要翻车了吗？

　　“有人来了。”没等矢色捋清自己的想法，山姥切突然止住了脚步。他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压下矢色躲在了一颗粗壮的树后面。

　　有人吗？矢色竖起耳朵听了半天，除了树叶摩擦的声音什么都没听见。过了几分钟，慢慢的，她能听见有人嘀嘀咕咕靠近的声音，对方没有隐藏自己的音量，忽大忽小的声音顺着风传来，钻进矢色的耳朵里。

　　两人牵着的手已经渗出汗来，但不论是山姥切还是矢色都没有在意。

　　听着听着，矢色觉得这个声音越来越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死活想不起来。

　　就在矢色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时候，山姥切松开了牵着她的手。矢色注意到他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刀来，锋利的刀锋上闪过一抹亮光，随后他就闪身窜了出去。

　　矢色紧跟其后，发现山姥切和那个人保持面对面对峙的姿势。山姥切的刀锋就抵着对方的脖颈，战斗一触即发。等她看到来人的脸后，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说道：“夜斗，你怎么会在这？”

　　山姥切的刀没有放下，脸却向矢色的方向偏了偏，“你们认识？”

　　“嗯。”矢色本想隐瞒夜斗是神的消息，不过想想现在隐瞒大概也没什么用，便简短的解释了一句，“他叫夜斗，姑且算是神明。”

　　“喂喂喂！什么叫姑且啊！我是正儿八经的神明好吗？！”矢色说的勉勉强强，夜斗顿时不乐意了，连抵在自己脖颈的刀都没管，朝着矢色的方向大声嚷嚷道。

　　“哦。”矢色凉凉的回应了一句，“那么全知全能的夜斗大人，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走出这片森林呢？”

　　夜斗顿时不说话了，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山姥切早已收刀入鞘，他对夜斗点点头，“刚刚抱歉了。”

　　夜斗挥挥手算作不在意，转而问起他最关心的话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矢色耸耸肩，摊手说的很干脆，“不知道，我们原本是在远足的大巴上，因为昨晚没睡好我就眯了一会儿，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山姥切跟着开口：“我也是，一眨眼就在这里了。”

　　两人说完后便看先夜斗，矢色问道：“你呢？”

　　夜斗的表情看上去也有些纳闷，“我好不容易接到生意，电话里有人说他被困在森林要我把他带出去，我就过来了，结果过来后却没看到人。”

　　矢色跟山姥切对视一眼，这种信息被屏蔽的地方哪里打得出电话？

　　矢色同情的拍了拍夜斗的肩膀，“恭喜，你大概是被骗了。”

　　“哈？”

　　矢色将来龙去脉跟夜斗讲了一遍，蓝发的神明立刻被气的哇哇大叫起来，看上去恨不得生吃了给他打电话的人。

　　崩溃过后还是要思考对策，冷静下来后，夜斗顶着一头被揉乱的头发看向其他两个，“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矢色叹了口气，“努力找出路呗。”

　　矢色知道夜斗是瞬移过来的，便问他，“你不能带我们瞬移出去吗？”

　　对此夜斗也很无奈，“没办法啦，我瞬移也是需要媒介的，得是跟别人通话的时候才可以……喂，你那个失望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矢色选择性无视了他的话，转头看身侧的大树，思考起了什么。

　　山姥切看矢色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想法了，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山姥切你视力很好吧？会爬树吗？”矢色问他，在得到了肯定回答后，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能暂时把雾去掉，到时候就靠你给我们指引方向了。”

　　夜斗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问道：“把雾去掉？你要怎么做？”

　　矢色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看着就是了。”

　　她让两人退开几步，伸手从兜里拿出两张符纸，咬破手指迅速在上面写了什么，在符文写完后，她随手一甩，两张符纸无风自起，直接飘在了空中。黑发的少女低声而迅速的开口道：“必神火帝！万魔共伏！必神风帝！万魔共伏！”

　　简单的十六个字落下，空气突然一阵扭曲，有红色的火焰无端窜出，舔舐着凝结在空气中的细小水珠。缠绕在火焰外侧的是青色的风，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风将火焰完全包裹在其中，火借风势，风助火势，一下子将弥漫的雾气蒸发的干干净净。

　　矢色有意控制着火焰避开树林，但在狭小密集的空间，这实在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火焰不可避免舔上绿色的树叶，带来阵阵植物被烧灼的难闻的气息。

　　不过现在不是顾忌这个时候，矢色喊了一声让山姥切去查看情况，随后就控制着火焰向上蔓延，将上面的雾气也蒸发干净。

　　不久后，上面传来山姥切的声音，得到消息的矢色干脆的熄了火，召唤出水将火扑灭了。

　　在等待山姥切下来的工夫，夜斗勾住矢色的脖子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小鬼是怎么回事？虽然外表很像人，但他身上没有人类的气息。”

　　矢色没有因为夜斗的话变了脸色，她看了一眼同样外表像人但不是人的夜斗，开口道：“他是付丧神。”

　　“付丧神？”夜斗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自以为明白了两人的关系，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他身上有你的气息。”

　　矢色：？

　　大哥你这句话好有歧义，而且什么叫他身上有她的气息？

　　还没等她抓着夜斗的衣领问个明白，金发的少年就飘飘然落了下来，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个神社。”

　　矢色顿时将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山姥切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矢色刚刚召出的火起了作用的缘故，雾气的浓度降低了很多。再次赶路的途中，她便没有牵住山姥切的手，而是夹在两个男生中间，朝着山姥切刚刚指路的地方赶去。

　　只是好歹是在雾气中穿行了这么久，他们身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水雾，矢色的衣服刚刚被火烘干就染上了湿意，反反复复不免觉得鼻子有些痒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山姥切的外套适时递上，时间巧合的不禁让矢色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关注自己。

　　再联想到之前夜斗说的话，矢色不免沉默了下来，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山姥切的外套。

　　山姥切以为她是在介意自己的衣服，便多说了一句，“虽然也是湿的，但是披上好歹也能挡些水汽。”

　　矢色问道：“那你呢？”

　　山姥切不在意的笑笑，眼里有着柔软的意味，“我不要紧的。”

　　就在矢色犹豫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背后的夜斗还在添乱，“要是你不想穿他的可以穿我的！”

　　“……不用了。”最后矢色还是向山姥切道了谢，披上了他的衣服。

　　没有了帽兜的遮掩，山姥切一头的金发在这样黯淡的环境就显得越发显眼，矢色这才注意到山姥切平时都是戴着帽兜的。

　　这是他的癖好吗？矢色忍不住想。

　　没有功夫让矢色考虑更多，很快三人就来到了山姥切说的神社附近，说是附近是因为神社在一座山顶上。远远看去，山顶上破落的鸟居破败不堪，朱红的漆掉落，破破烂烂的横梁，在月色的照耀下更显出一片破败来。

　　是的，现在天色已经擦黑了。

　　看着天上稀稀疏疏的星星，矢色又忍不住担心起黄濑的状况来。

　　早知道她就带上黄濑了，没想到一探情况就会探一天。

　　矢色蹙眉，忍不住焦虑起来。

　　山姥切察觉到了矢色的焦躁，安慰她道：“黄濑君是个聪明人，相信他不会乱走的，而且你不是在他身上留下记号了吗？等我们找到出路就能带他出去了。更何况有你给的御守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他说了一堆，这对生性不擅言辞的山姥切来说，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大的安慰了。

　　夜斗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听山姥切的话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跟着山姥切劝她：“没事啦，留在原地或许是更好的选择，说不定已经有人找到他，带他去安全的地方了呢？”

　　被两人安慰了一番，矢色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冷静下来后更是感到了不好意思，“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两人都表示不必在意。

　　夜斗指了指上头的神社，毫不在意的哈哈笑道：“而且这上年我们还没查看过情况呢，万一这座落魄的神社早就被妖怪占领了怎么办……”

　　他见两人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声音不免弱了下来，“干，干嘛啦，我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

　　矢色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上面真的是妖怪窝，你就等着提头来见吧。”

　　夜斗：QAQ

　　虽然找到了地方，但要怎么攀爬上去还是件难事，三人搜寻了一番，找到一条上去的小路，便摸索着拾阶而上。

　　这片山没有一点人气，唯有从石缝与泥土中钻出的花朵让它显得不那么荒凉。穿过树林的风发出寥寥的风声，引的稀疏的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不知道是不是夜斗的乌鸦嘴起了作用，越往上走越是能够感受到强大而邪恶的妖气，对方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这股气压的三人的面色都渐渐难看起来，矢色听到跟在她身后的夜斗压低声音说了句卧槽。

　　只是现在除了往上走也没有其他方法，三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随着前进，三人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动作也越来越小心谨慎起来。

　　眼见就快走到顶了，矢色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她伸手拉了拉山姥切的衣角，顺便拦住了身后的夜斗，将她刚刚临时绘制的符纸递给两人。

　　矢色用口型说道：贴到脸上。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山姥切与夜斗都没有疑问，他们点了点，跟着矢色的动作将符纸贴到了自己脸上，将容貌遮了个彻底。

　　虽然遮住了眼睛，但是并没有影响视线，山姥切心想着可能是符纸上写的咒语的缘故，率先爬上了山顶。

　　刚一到山顶，迎面吹来的妖气就让他肌肉紧绷，下意识就要拔出剑来。

　　然后矢色拦住了他。

　　黑发的少女朝他摇了摇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山姥切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松开握住剑柄的手，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向前看去。

　　最后一个上来的夜斗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警戒起来。

　　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让人永世难忘的盛况，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妖怪聚集在这里，大声狂笑或是饮酒，跳着不知名的舞或是抽着长长的烟斗。有妖怪打斗起来，脸都变的血肉模糊了也无妖阻挡；有体型巨大的妖怪游蛇一般从天上飞过，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将人的视野压成黑黑的一片；也有长相怪异的妖怪在摇骰子，字数大的那一边会忽的膨胀身体，将小的那一边吞噬进去……

　　这简直是妖怪的乐园。

　　三人的表情都僵硬起来，好在有符纸遮挡，旁人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模糊，勉强能看出是人脸的妖怪走近他们，连出口的声音也是刺耳难听，“你们也是来参加凯郎太大人宴会的客人吗？”

　　正在遭受噪音袭击的矢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之前的行为是对的，幸好她没有将黄濑带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啪啪啪，恭喜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黄濑同学保住了性命以及世界观。

　　寂寞无聊苦苦等待矢色他们归来的黄濑：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