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敖暻和洛基的盛大婚礼，在维拉尼娜这颗星球万物复苏的春季举行。

　　因为是嫁到新约顿海姆，婚礼也应该按霜巨人的传统办，但新王多少嫌弃其中有些野蛮的桥段，龙族那边又张罗着要小公主风光大嫁，他亦极宠爱未过门的王后，怕粗野的传统让她感到不适，迎亲便先循着华夏的传统来，待到了维拉尼娜，再从传统典礼上改动些内容。

　　敖暻穿在身上的喜服动用了天界最得宠的几名织女，那些巧手用最热烈的火烧云纺出正红色的云丝缎，裙摆蜿蜒如火龙之尾。上面以羲和金车行过世间一整年的金色轨迹绣成红盖头上的鸳鸯，礼服上缀着东海龙宫里最灿烂夺目的珠宝，将这一生只穿一次的嫁衣制成了无价之物。

　　大喜的日子，新嫁娘的妆容难免有些浓，一颦一笑的明艳却也因此被放大了无数倍，任谁无意间看到她低垂眉眼勾唇浅笑的模样，都会失魂落魄好一会儿。

　　“我总好奇，”敖逴坐在妹妹妆台的一边，海蓝色的宽袖扫在桌面，手里拿着刚被放下的眉笔，“若龙族中有人要成亲，会是个什么盛景……却没想到小妹动作最快。”

　　她微微垂眸:“距离你的成年礼结束，感觉也没几天……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转眼就成了别人的王后，总觉得和做梦似的。”

　　自敖暻出生那日起，敖逴没有一天不是胆战心惊地保护着，现实也确实如她紧张的那样，稍微一放手，妹妹就离开了。

　　虽然只是换了个人保护她，但不在自己身边，就总觉心里空落落的，一点也没有松快。

　　即便她的小妹已经有了保护别人的能力，已经不需要她来遮风挡雨，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保护欲。

　　“姐姐……”

　　敖暻金色的眸子顿时凝了一层雾气，声音也哽咽起来。

　　“哎……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哭。”

　　敖逴从侍女端着的托盘里拿起一颗红彤彤的苹果，用手揉了揉，把果皮擦得锃亮，亲手贴上了那张小小的喜字。

　　“也是姐姐不该招你，你们总要回来的，洛基也做出承诺了。”

　　眼看过先前那些事，敖逴对这个妹夫还是很满意的。更何况洛基已经在离地球近些的星球重组了族群，还主动提出要另在中庭建立一个皇室别苑。虽说原约顿海姆的环境是他做此决定的首要因素，但他如此举动确实让他们这些嫁了妹妹心神不宁的龙族子弟舒坦了许多。

　　“……嗯。”敖暻忍下了泪意，从姐姐手里接过苹果，为她梳妆的黎嫮清将盖头披了上去。

　　“时辰已到了。”

　　正巧敖凊通报的声音响起，今日八公主大婚，她作为龙族的麾下大将自然是要回来效劳的，七宿在外面张罗着嫁妆和聘礼的事宜，这通报工作自然是落在了她身上。

　　“他恐怕都等急了吧。”敖逴揶揄了小妹一句，只是盖头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她是否红了脸，也不多说，只叫了敖霆进来，将敖暻背上约顿海姆准备的花车。

　　就维拉尼娜的季节来说，在冬季筹备婚礼时做出一辆精致的花车并不容易，但海拉从别的常春国家搜罗来了许多鲜艳至极又香飘十里的花朵，它们最美的样子被冻结在冰晶里，被霜族的工匠们制成了一辆晶莹剔透又五彩缤纷的冰雪花车，车内则全部铺垫着柔软厚实的洁白狐皮，保证不会令他们的王后感到寒冷。

　　拉车的则是阿斯加德皇室才能驾驭的白色独角天马，它们头顶的金色长角直指天空，丰厚鬃毛被编成华丽的辫子，形成一个气势恢宏的迎亲队伍。

　　即便洛基已经独立为王，他和阿斯加德的联系也没有因此切断，天马队是弗丽嘉的主意，包括给它们编出这些漂亮的辫子。

　　洛基在天马队最前方，他骑着一匹最为高大的雄马，这匹独角马连翅膀都是金色的，显然是族中领袖，最适合今天的男主角。

　　年轻的国王穿着黑色的袍服，佩戴金色的铠甲，腰间佩剑，看起来英俊挺拔。他有点紧张地坐在马背上，以至于坐姿端正到有点僵硬了——洛基当然不是为马而紧张，而是看见了一袭红装的敖暻被她的长兄背出来，然后送上被天马簇拥的那辆花车。他不知道盖头下的敖暻是什么样的，便忍不住有点胡思乱想，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一阵喧闹的锣鼓声把他的注意力从花车拽了回来。

　　被邀请来的华夏神族在龙宫门前分作两排，有几个洛基还记得名字，和敖暻交好的哪吒伴着锣鼓声落下的回音，率先喊起来——

　　“吉——时——到！启程啰！！！”

　　敖霙在洛基骑着的头马前甩了几下鞭子，发出“噼啪”的巨响，雄壮的天马们立时扬蹄长嘶，按照早已开好的空气通道奔向海平面。

　　这一天的凡人们，只要抬头，都能看到有金色流光划过天际，而且无论天南海北，所有的鲜花都在今天竞相开放，仿佛一夜入春。就连常年冰冷刺骨的岛屿也会在山崖上冒出一朵小小的野花，若是细听，还能听见喜庆的乐声。

　　后来人们都传说这天是神女出嫁的日子，百花齐放是这大喜日子里理所应当的吉兆，到了夜晚，数道金光就像流星雨般划过天空，似是神明在和凡人们分享喜悦。

　　敖暻嫁妆走了三天三夜才送到维拉尼娜，但两名主角和他们的家人却顺利地赶上了婚礼的吉时。

　　原本的约顿海姆甚至没有一座像样的宫殿，劳菲和法布提虽然坐拥无数金银财宝，却过得像野人一样阴暗枯燥。为了迎接自己的王后，洛基在求婚成功之后就立刻在维拉尼娜着手打造一个华美又富有特色的皇宫。

　　维拉尼娜也有千年不化的寒冰地层，霜巨人族不惧冷，也都有制冰的能力，洛基本来想用特产的寒冰石来打造宫殿，但总觉得看着冷冰冰的，少了点人情味儿。于是后来改成用寒冰水晶和新星球上的参天巨木打造成一座闪亮宫殿，有王后在，与建筑结合在一起的绿植就永远不会枯败，无论是婚宴还是朝见臣民都很有气势。

　　花车就停在宫殿门口，洛基作为新郎先下了马，从侍卫手中接过金色的弓箭，按照华夏的礼节将三支箭射到了花车的门沿上，随后才打开门，将头上蒙着红布的新娘抱下来。

　　华夏民间连接新婚夫妻的是一条绑了花的大红绸，但既然是两种文化的结合，仪式也略有不同。洛基和敖暻分别牵着国王权杖的两头，这代表着国王和王后的职权，洛基拥有主导政务的绝对权利，但重要的决策他要和王后达成一致才能敲定，这是敖暻作为王后对国王进行辅佐和监督的责任和权利，正如弗丽嘉所做的那样。

　　当然，在婚礼结束过后，敖暻也会拥有她自己的王后权杖。

　　没有跨马鞍或火盆等传统的婚礼内容，国王和他的准王后就这样进入宫殿大门。殿中早就已经集合了约顿海姆的臣民，虽然经历过浩劫，但他们也有惊无险地保留了众多人口。霜巨人们身材高大，远远看去就像一片蓝色的森林，敖暻看不到这画面，只能听到庄严神圣的音乐，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一切有我。”洛基感受到了那边的僵硬，反过来安慰她。

　　“嗯。”

　　敖暻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勾着权杖尾端的螺旋，小声答应。

　　这对尊贵的新婚夫妻自然不能当着臣民的面下跪，约顿海姆也没有这类规矩，而敖逴素来也不让妹妹对她行叩跪礼，于是谢亲礼的三跪九叩毫无悬念地被他们省掉，换成了敬酒。

　　敖暻这边自然是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由敖逴和敖霆受了她和洛基的礼，而洛基请到上座的，无疑是天后弗丽嘉。

　　敬过酒，拜过堂，国王就要挑开红盖头，让还未见过王后的臣民们一睹庐山真面目。

　　洛基的手正要揭起盖头一角，敖逴忽然开口道:“掀起来可就不能后悔了，万一娶错人，本座可不换啊。”

　　“……”

　　这话让洛基指尖哆嗦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不该揭这块布。

　　别是因为太舍不得敖暻，给他来了个偷梁换柱吧？

　　这要是其他人说的，洛基未必当回事，但龙族的本事和对敖暻的爱护他是见识过的，真要做出这种事儿来也不违他们的脾气。

　　可他上哪儿说理去？

　　一袭海蓝宽袖大袍的华夏创世神看着年轻国王细思极恐而愈发精彩的脸色，坐在位置上笑得颇没良心:“哈哈哈哈……逗你呢，就算我们想这么做，暻儿也不会同意啊，真把她换成了别人，她自个儿也能换回去……小丫头溜出龙宫的技巧可娴熟得很。”

　　“……姐姐！”盖头里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听着都羞到极点了，“怎么这时候打趣我！”

　　听到恋人的声音，洛基的心这才放下去，一刻都不能再等地揭起了盖头绣着金丝的一角，露出一张艳光四射的脸来。

　　敖暻在这会儿还未抬眼，一副羽睫密密地连成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额间的红色花钿周围有一圈浅浅的金色描边，挺俏琼鼻下是抿过红纸的朱唇，鲜亮得像是新撷的花瓣。

　　王后的美貌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她白皙的皮肤和约顿海姆的霜巨人们格格不入，却格外地迷人，有许多年轻的霜族小伙子都看着她露出痴迷的表情。

　　敖暻的睫毛颤了颤，抬头对上洛基含情脉脉的绿眸，她眼尾勾勒的金红线条使得整个人气质都妩媚起来，既艳丽，又神圣得无可比拟。

　　几名侍女分别呈上成对的冠冕、婚戒和他们的合卺酒，这便到了两族婚礼的最后环节。

　　不需要再宣读什么山盟海誓，他们已经携手度过了生死关头，再没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

　　霜族中的长老为国王和王后戴好冠冕，洛基为敖暻戴上了他亲自设计的戒指——没有一丝杂质的绿宝石被打造成两只盘龙型的戒环，而龙口中衔着用分割开的国宝寒冰之匣雕琢出的银蓝色雪花纹镂空珠子。

　　很难想象这么小的镂空珠子要怎么才能做得如此精致，但在国王的授意下，成品自然不会出半点差错。

　　两只戒指套在他们的无名指上，洛基终于可以吻他的王后。

　　此时，身着铠甲的霜族年轻人们突然大吼起来，约莫是他们的本族语言，内容相当于中文的“万岁”。蓝色的巨人们用力踏响地面，双手拍打身体，金属碰撞的声音十分统一，配着他们豪迈的吼叫，场面颇为壮观，想来这就是他们的婚礼传统。

　　“小妹这场婚礼，比我预想的还要风光。”敖寧和自家的兄长们站在一起，看着高台上的姑娘浅笑。

　　敖烺也笑，那双眼睛比平时更亮:“再风光些也受得起，她可是东海最受宠的公主。”

　　他们最宝贝的妹妹，谁敢让她大喜的时候受委屈？

　　作为哥哥，龙族的皇子们对妹夫多少还是有些挑剔。

　　“嗯，”敖霆不着痕迹地扫去眼角泪光，“小妹要做他们的王后呢。”

　　场面多盛大都不过分。

　　婚宴在皇宫外的花园举办，除了国王和王后列在神族的家人朋友们，知道他们身份的凡人朋友也都参加了这场千年难得一遇的婚礼。各位超级英雄的反应还好，而完全是普通人的克莱尔和戴维斯他们简直眼睛都不够用，只觉自己是被置于神话现场，周围全是在故事书里才能看到的人物，心里尖叫的分贝早就超过人体极限。

　　“真不敢相信……”克莱尔用小刀戳着一块烤肉道，“如果这里还有上帝参与宴会，我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赛安不是说，上帝早就不管地球了吗？”欧文不太信教，去教堂的次数少得可怜，“倒是阿萨神族把地球划进了保护范围。”

　　“我还是更相信赛安。”戴维斯这个大块头占据了餐桌的一角，他吃得很欢畅，“现在洛基独立出来成为约顿海姆的国王，不知道她之后的工作怎么安排？我是说，作为神的那份职责。”

　　“她肯定有很好的计划，不用我们这些凡人操心。”他旁边的凯特不紧不慢地拿着一块餐包，她应该是在座凡人中最淡定的一个了，虽然她是狂热的科学家，恨不能把这里所有人的基因和现场所有东西都提取一份样本带回去研究，但她还是克制住了。

　　毕竟敖暻也留他们在维拉尼娜的皇宫里住上几天，想要探索奥妙有的是时间。

　　她说得在理，众人的关注点立马重新回到了婚礼本身，毕竟“大开眼界”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场景了。

　　这简直就是神话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任谁也忘不掉。

　　作为王后的敖暻自然不会每桌都去敬酒，她与洛基只是端着酒杯，和家人朋友凑在一起，顺便再和国民们抬手致意。

　　“新婚快乐。”

　　奥姆看着敖暻，洛基则是挑了一下眉，动作不甚明显地挡在敖暻面前，代替她与亚特兰蒂斯的亲王对视。

　　“谢谢，我听说过你。”洛基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但他已经成为国王，说话的艺术自然更上一层楼，便也没让奥姆察觉到火·药味，“敖暻说你是个不错的人。”

　　这两位男士确实是初次见面，洛基在阿斯加德斡旋的时候，奥姆才加入了敖暻的科考小队。和冥怖的那场大战，亚特兰蒂斯没有参与的机会，但最终之战结束的几年后，敖暻代表东海龙宫与亚瑟建立起两族外交关系，从此将地球上的所有海洋都联合在一起，今日她的婚宴，他和亚瑟更多是以邦交国的身份出席，虽然他确实曾对敖暻有过心思，不过那都是陈年旧事，现在他有自己的王妃，洛基的防备在他看来实在没必要。

　　“谢谢，唔……你要做父亲了？”

　　敖暻已经喝了不少，她酒量不算多高，这会儿脸上已经泛起微醺的红晕，眼睛却还亮晶晶的。

　　自从与那位名叫利娜·罗兰的女孩成婚，奥姆就像他母亲亚特兰娜一样长期生活在陆地上，除非亚特兰蒂斯有什么必须他也参与的活动，他才会带着王妃回到深海，现在利娜刚确认怀孕，这个消息当然是亚瑟这个大嘴怪说出去的。

　　金发的亲王瞪了旁边儍吃儍喝的兄长一眼。

　　“亚瑟可没告诉我。”敖暻摆了摆手替朋友解释，“以我的能力，一看就清楚了。就算他昭告天下，不也是为你高兴吗？这可是一件喜事。”

　　奥姆撇了撇嘴——只是他和利娜在一起之后越来越不喜欢招摇而已，换做以前，整个亚特兰蒂斯都要提前十个月为他的王妃和孩子张灯结彩。换了个人替他高调，他多少有点不爽。

　　“你们呢，什么时候要孩子？”

　　湄拉和利娜都坐在伴侣的身旁，有点八卦地看着敖暻。

　　“随时都可以。”洛基不假思索。

　　虽然王国刚刚建立，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处理，但让他和敖暻的孩子像这个新生的国家一起成长，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敖暻低下头，那张小脸看起来更红了。

　　华夏神族中与王后交好的那几位自然也都在场，正和复仇者联盟坐在一起，而正义联盟的其他人虽然在大战中出力，也收到了婚礼邀请，但他们自觉和敖暻交情泛泛，只是凑巧一起保护地球，因此只是由亚瑟作为代表来送上祝福，并未出席婚礼。牙尖嘴利的孙悟空被同样能舌灿莲花的托尼·斯塔克一番对最终之战的吐槽逗得歪在椅子上嘎嘎直乐，一身猴毛都笑炸了。

　　“你这娃儿可忒有意思！小暻儿怎么早不把你介绍给俺？走走走，待得这边儿散场了，带你到俺花果山去耍耍！好酒好菜应有尽有！”齐天大圣乐得直拍大腿，他都好久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了，面前这小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话又对他胃口，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可算有人能陪他一起嘚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