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

　　从岐山回来后, 嘉柔的伤已经渐渐好转了。

　　不过她习惯了躺着被徒弟伺候的日子，现在依旧躺在沙滩上哼唧, 假装成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哪吒在一旁架着乾坤圈烤鱼，鱼下面是风火轮。不得不说，太乙不去做个厨子真是可惜了, 这两样法宝烤出来的鱼又香又嫩。

　　灵蘅坐在一旁，不知不觉聊起了阐教。经此一事，嘉柔大约是想通了，闭着眼道：“说起来, 三清当中, 除了你的上清，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糟老头子，心还坏。可惜我没有分得一道鸿蒙紫气, 不然我也能成圣了。”

　　当初紫霄宫分蒲团，嘉柔还是条小龙, 不谙世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虽说她还没啥长进，但确实见识了不少历史。

　　灵蘅听她说，为何世人都想成圣, 并不只是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而是无量量劫，唯有圣人可活。凡人奢望长生不老，而仙人亦是奢求不死不灭。

　　一旦无量量劫来临，世界将重归混沌。嘉柔说起此事, 不免又斜视了灵蘅一眼，道：“都说你是灭世黑莲，莫非你会活到量劫来临的那一天？”

　　灵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四朵莲花皆带着使命而生，而她，真的要毁灭世界吗？

　　她想不透，也许等那一天的到来，已经是千万载后。哪吒递过烤鱼，三人边吃边聊，一晃便到了傍晚。远方的丛林里，忽然滚过来一个纯白的毛球，咕噜噜朝这里滚来。

　　临近了一看，原是玉兔。她看起来极其焦虑，道：“出大事了，灵姐姐快回去吧！”

　　“怎么了？”

　　“我哥哥……唉，一时也说不清楚！”

　　哪吒收起乾坤圈等物，碧游宫出了大事，几人都朝紫芝崖飞去。待入了碧游宫的大殿，见大殿的中央，跪着十多个弟子，都一身湿漉漉的，通天又气又怒，道：“阐教竟敢如此！”

　　灵蘅听乌云仙说来，原来定光仙等人好端端的，忽然被阐教数十位金仙捉了去，关在箱子里贴了符箓，沉入东海。于是定光仙等人借水遁逃到了蓬莱岛，向通天教主哭诉这桩惨痛的遭遇。

　　她听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道：“阐截两教同为道统，他们将定光仙沉入东海时，没想过他们会水遁逃脱吗？”

　　多宝站在一旁，黑着脸，道：“呵！怕是有意来折辱我截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无当圣母亦是冷声道：“从前都说三教为一家，阐教不敢动我教中弟子，只是暗中说老师一意滥传，遍及匪类。现在有了封神榜这个名头，他们哪有顾虑，见是我教的弟子，便肆意滥杀，真是可气！”

　　阐教若是要杀定光仙，怎么会容忍他们从东海底逃脱，这分明是来挑衅截教。灵蘅心中清明，从张桂芳西征起，阐教就在不断地招惹截教，试图让他们大发雷霆。

　　也许，封神台上的那些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想吞下一波更大的了。

　　她抬头看通天，正与多宝、金灵等人商议诛仙阵的事宜。之前阐教偷偷摸摸，小打小闹，尚且可以说是为了封神大劫；可如今的确是打到了截教的脸上，他们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只是有一件事，多宝也提到了：“老师，我教的诛仙阵虽然厉害，但若是他们请到了大师伯，以及西方教的两位教主，怕是也有些难以应付。”

　　通天沉吟片刻，道：“多宝言之有理。圣人之中，他们一向与我不合，若他们携手对付我教的诛仙大阵，胜败不可轻言。”

　　截教树大招风，早已被人盯上很久了。通天又谈起这几位圣人的法宝，譬如风火蒲团几物，的确是厉害。

　　虽说孔宣的五色神光无物不刷，但是在圣人的面前，几乎毫无威力。夜深了，截教门人纷纷散去，唯有通天和几大弟子，还在碧游宫内议论此事。

　　他已派水火童子去玉虚宫递交了战书，不日便在朝歌城外摆下诛仙阵，用实力，与元始天尊较量一番。

　　也许，话不该这么说，应该是通天意欲与四大圣人较量。

　　灵蘅盘膝坐在殿中，见一弟一妹在旁边默默无言，心中料定这是一场恶战，因此道：“红莲，明菡，明日起，你们还是离开蓬莱，去别的地方罢了。”

　　红莲倏忽抬起头，摇了摇头，淡淡道：“灵哥休要这么说。我和明菡，就算不是为了你，也会留下来。天底下，除了通天教主能够庇护我们，还有谁能够给予我们这份自由与尊重？”

　　他虽然经常呛人，但心底还是明白是非的。明菡亦是颔首，道：“我截教不会败。”

　　昏暗的烛光下，灵蘅柔柔一笑，又欣慰，又担心。她低声道：“诛仙阵是用不到我们，只是你我姐弟，能做些什么？”

　　红莲含笑看着灵蘅：“灵哥你忘了，咱俩是什么身份。若是咱们想管，天底下恐怕无战事。两教对峙，怨气最盛，是你的机遇；而我，只要点燃他们的罪孽，他们就真的能告别杀劫了。”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只能对付赤精子等人。”灵蘅道：“四大圣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明菡忽而道：“为何不从内部瓦解他们？”

　　灵蘅神色一动。片刻后，她轻声道：“西方教与我教有宿怨，他们只会趁火打劫，旁观战局；老君与元始天尊一路，怕是也不好对付。如今看来，倒是阐教的内部……”

　　她想起了一个人，叫做玉泽。

　　玉泽只是元始天尊的善尸，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与逐渐被心魔掌控的元始天尊渐渐有些不合。若是他取代玉清，成为阐教主……

　　灵蘅不敢往下想，她不知道这是否现实。红莲见她想得出身，忽然低低说了一句话：“灵哥，若真是到了那时候，你千万要小心。你吞噬太多的怨气，可能会生生毁了你，让你彻底变成魔。”

　　灵蘅没有说话，她想起刚来蓬莱的时候，遇到了魔祖罗睺。而近些时日，她的确又有了当初的感觉。

　　只是，若能救截教，成魔又何妨。

　　杀气弥漫在整个玉虚宫内，当元始天尊接到了通天的战书，他格外亢奋。

　　等待这一天许久，终于来了！门下弟子要渡杀劫，身为圣人，他也要还天地的造化，也有杀劫。

　　他立刻告知门下弟子，皆要做好战斗的准备。又让白鹤童子去给老君传信，请他届时来襄助。

　　座下弟子虽有不愿参与的，比如云中子等人，但是使命不可违，只得驾云来了玉虚宫。只是如今的阐教十二金仙，剩下了不到十个，看着有些凄凉。

　　云中子回山，见了此情此景，忍不住对玉鼎真人道：“师兄，两教自相残杀，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玉鼎真人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道：“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若是让他们听到了，说不定要将你逐出师门。”

　　“嗯？”云中子忽然有了个大胆且不孝的想法，不过被他很快地压制住了。他又道：“截教的师兄们修为都颇高，哪怕我们侥幸赢了，也得损失惨重。到时候，若是便宜了外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是什么意思？”

　　“不知你听说过西方教没……”

　　两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只能私底下说说了。

　　……

　　元始天尊孤身站在大殿中，四周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起，他的身上多了一团黑气，凝聚成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影子。影子的双眸是血红色的，和魔是一个颜色。

　　他感受不到影子的存在，抑或是说，他的一言一行，早已是影子在操控，在行动。圣人也有心魔，只是数百年来，他的心魔渐渐强大了，逐渐要取代他，放大他原本的欲望，将他一步步拖入深渊。

　　他看不惯截教那帮皮毛带甲之辈，影子就放大他的不满，让他举起屠刀残害截教弟子；

　　他想要阐教强大，座下十二金仙渡过杀劫，影子就放大他的贪欲，放纵门下弟子胡为；

　　他想要……

　　但凡元始天尊想要的，影子都能办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魔不成道。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身为圣人，就连那一点点的怜悯之心，也没有了。玉泽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道：“你要怎样才能离开？”

　　这句话，玉泽是对影子说的。

　　影子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道：“玉泽，你怎能这样跟我说话。无论我是道是魔，你我皆是一体。”

　　玉泽断然否决，道：“不，你不是玉清。你只是他心中滋生出来的一个可怜的东西，玉清会被你迷惑，可我不会。”

　　影子转过身，用血红的眼眸凝视着他，森森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玉泽道：“魔心是贪婪的。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影子大笑。他的声音似乎分成了两道，一道是元始天尊的笑声，一道是影子阴森的笑声。他看着玉泽，道：“你若拦我，我定然杀你。”

　　他仿佛看透了玉泽的想法，又道：“休要幻想紫霄宫，便是鸿钧，也拿我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