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手册第一百八十页

  当与一直争锋相对的“敌人”突然和好是什么感觉?

  花野弥生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六道骸身上也可以贴上“柔软”的标签。

  虽然他大多时候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可恶表情,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再尖锐, 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恨不得她消失在眼前, 甚至……会望着她出神, 仿佛也对此时也没有与他争锋相对的自己感到新奇,利用每分每秒来观察她的言行举止。

  他们两人都在认真学习怎么与对方和平相处。

  只是一个额间吻和拥抱就能让曾经浑身竖满尖刺的人敞开软肋, 一幅任由她胡作非为的姿态,那这么多年的水深火热是因为什么?

  她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关于以前的事情也一个字都没有提,就像翻开崭新且空白的一页,以此时为开端, 等它慢慢延伸, 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她都愿意承担。

  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次决裂而已。

  当然, 出于以往养成的习惯,她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只时不时提出试探性的小要求,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所谓的小要求, 也幼稚到可笑。

  花束、糖果、花冠、气球……曾经他借着别人的身体做的一切,她都让他用自己的身体重复一遍。

  每到这时候,他就有点恼羞成怒,似乎这些要求对他来说就已经触摸到最柔软的核心了,讽刺的话刚到嘴边,只被她失落又眼巴巴地看一眼, 就边冷笑边照做,嘴上说着这是最后一次,可当再一次试探到来时,也只是将这句台词重复一遍而已。

  因为她不愿意接触这个世界的彭格列,他便在中间充当传话筒的角色,她把从见到白兰的那一刻开始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知后,也没什么其他有价值的情报了。

  ——其中包括铺天盖地的“线”,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

  得知线的存在,六道骸没有任何流露任何异样,只是用谈论天气的口吻,好奇地问了一句,“嗯?那我有没有?”

  书房里的气氛格外舒缓,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这里,虽然大半个月的时间六道骸都没有回自己的世界,但他们谁都知道不过是迟早的事。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从来没有提过如果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她准备怎么办。

  花野弥生学着他的模样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接过他剥好的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怎么可能会有?那可是反向数值。”

  这家伙要是有线……呵呵,那可要重新定义“线”的存在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目光从膝上的书本移开,花野弥生再次看向坐在身旁六道骸,一晃而过的直觉察觉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地神色渐渐沉淀。

  曾经决裂的那一幕在脑海中一遍遍闪现,隐约有什么被掩藏已久的事情逐渐浮出水面。

  他低垂着眼帘,神情认真地用纸巾擦拭着指尖,似是不经意地瞄了她一眼,“我也很好奇。”

  少女微微睁圆了眼,似乎对自己的猜测感到不可思议,阖上眼眸再小心翼翼地眯开一只眼时,看见漆黑的线漂浮在两人之间,两端缠绕着他们的左手无名指。

  花野弥生吓地瑟缩了一下,连忙解除能力。

  正好奇地注视着左手无名指的六道骸抬眼就看见少女一脸惊恐的神情,送给她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对于一个有反向数值的人来说过于伤人,花野弥生不由自主的收敛了神色,可一想到这个人是六道骸,又情不自禁地呢喃,“怎么可能……难道‘线’代表的不是反向数值?”

  六道骸任由她好奇地打量自己,垂下的眼帘掩去眸中的晦涩。

  味蕾上还残留着葡萄甘甜的味道,沉默许久后,花野弥生忽地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真的觉得都是因为我的错吗?”

  随意地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六道骸张了张嘴,在发现想说的话被拦截在喉间,不耐地拢起眉心。

  一只柔软白皙的手掌探进视野,掌心纤细的纹路清晰可见。

  六道骸微微挑起眉梢,伸出右手与之十指相扣。

  “其实很好分辨。”

  “人间失格”生效的瞬间,六道骸便感觉到无形的阻力消失了。

  “你去问问那些人,愿不愿意被你扯断线,让人生获得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不就能确定了吗?”

  花野弥生疑惑地眨眨眼,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却不由想到了被她重新连接起线的重力使。

  似乎早就预料到她此时的茫然,六道骸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想要被扯断线的人,就代表他们后悔与你相遇,后悔认识你,一旦他们想要重新开始,就等于把你钉死在‘罪人’这个身份上,认为你还是不存在更好。”

  花野弥生屏住呼吸,安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十指相扣的双手互相传递着对方的体温,生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柔软白皙的肌肤。

  “而不想被扯断线的人……”六道骸停顿了两秒,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似的,凝在少女脸上的目光微微错开,移向她的咽喉,口吻冷淡到极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大家同为棋盘上的棋子,没有什么对错,只有输赢。”

  然而输赢的界限也很模糊,所以大多数看上去都是微妙的平局,形成“各取所需”的局面。

  花野弥生怔愣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想过和她讨论这个问题的会是六道骸。

  锐利的目光倏地转向自己,花野弥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那么你呢?”

  想要缩回去的手被他紧紧扣住,拇指微转,指腹滑向她的腕间,他似乎在感受脉搏一下下跳动的节奏。

  这种被掌控生命的感觉让花野弥生不安地抿抿嘴,有点后悔自己贸然问出这个问题。

  她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像骸这样的人会触发“大爱”被动。

  在彭格列的其他人才刚学会摸索前行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怎么用利刃斩断阻碍,每一步都踏在尸山血海上。

  和蜘蛛与揍敌客那些没有三观是非的人不一样,骸的人生是被憎恨浇灌长大的,以至于从这片土壤中滋生的一切都浸染了恨意,包括对彭格列产生的羁绊。

  这样的人,怎么会拥有足以触发“大爱”被动的反向数值?

  “……我想要赢。”

  碧绿色的翡翠映出他此时冷漠如冰的神色,声带振动出低沉沙哑的旋律,六道骸将被扣住的手引至唇下,在白皙的手背轻轻留下一个吻。

  各取所需怎么够呢?他想要更多,只有这样才能补偿以往愚蠢至极造成的结果。

  不再克制后,那些犹如岩浆般沸腾的恶欲,每时每刻叫嚣着想要肆意妄为,理智岌岌可危。

  ——【脱离这个世界……永远。永远。不要再回到这里。】

  眼前这个人永远不会知道,他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来的。

  比害怕给她带来危险想要驱赶她,比她与“小胜”在一起时的忍耐,比她和彭格列雨守确认关系后强行克制自己,以及之后知道她贪婪渴望能力时死死按下翻涌而上的恶欲……比这一切都更彻底地背离自己的本性。

  仿佛在亲手将自己身上的皮肉一层层剥离后,直接挖空了里面的五脏六腑。

  恶鬼就是恶鬼,明明比任何人都想把她撕成碎片吞入腹中,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去伪装成/人?

  手上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拽,正在愣神的少女毫无防备地倒进他怀里,两人的体温瞬间糅杂在一起。

  膝上的书本坠落在地,与深褐色羊毛地毯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另一只手揽上少女纤细的腰身,六道骸无视抵在身前的双手,轻吻上她的额间,冷漠的目光虚落在半空中。

  “有‘线’的人是无法脱离你的掌控的,”他低声诱/惑到,“为什么不物尽其用呢?弥生。”

  他将她的底牌变为诱饵,让她彻底放下戒备。

  被沉默的呼吸声无限拉长的时间不再有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来自那双抵在胸口双手的阻力渐渐减弱,象征的意义不言而喻。

  他阖上眼,在黑暗中看到了被阻碍十年的妄想终于露出獠牙,咬住猎物的咽喉。

  六道骸微微颔首,唇间齿隙便尝到了渴望已久的果实。

  ***

  六道骸脱离的时候,数值已经到达百分之八十。

  没有其他熟悉的人陪伴在身边,花野弥生也没有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感到不安,甚至还滋生了莫名其妙的勇气。

  她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是主动来到这个世界的彭格列十代目面前。

  就像骸所说的,只需要一眼就能察觉出他们的不同。

  这个男人似乎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也自知无力阻止,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后,露出愧疚的神情,“抱歉,那个世界的我……”

  “你不是他,你们只是恰巧拥有同一张面孔,同一个名字,”花野弥生微笑着打断他,“不要被骸骗了,其实阿纲很好。”

  “啊……嗯。”他手足无措地抿抿嘴。

  大大方方地告别后,花野弥生独自一人离开彭格列总部,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喷泉广场,找了个长椅坐下。

  没过多久,一位流浪画家走进余光里,等他布置好画具,花野弥生便察觉到他若有若无地视线,看来是把自己当做模特了。

  像这样的人有很多,目之所及就有好几位,她便没有去在意。

  不管是哪个世界西西里岛都是旅游胜地,周身尽是熙熙攘攘的旅客,她在欢声喧闹中静静地凝视不远处的音节喷泉,伴随音乐旋律跃动的水花在视野中四处飞溅,置于身侧的手指随着节奏轻轻在木椅上敲击。

  她知道白兰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他带她走,要么她复制他的能力。

  这两种方法归根到底,其实可以合并为一种。

  在六道骸这段时间的陪伴和安抚下变得不那么恐惧白兰的线,花野弥生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喜欢上一个人等于喜欢上千万个人什么的,根本就是恐怖故事嘛,可她别无选择。

  每当这个念头闪过,她就格外可惜当初没能成功复制楠雄的能力。

  比如现在。

  刚刚滑出喉咙的唉声叹气被从身后递到眼前的黑白素描打断。

  A4大小的纸张上绘着一位静坐于长椅的长发少女,极为细腻的绘画手法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呈现出来,仿佛这幅画的作者将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在上面。

  花野弥生不懂画,但也感觉到它应该被裱装起来,出现在一些更高级的场合,而不是被人当做一张稿纸捏在手上。

  前提是忽略画纸右下角那个可笑滑稽的简笔哭脸,以及旁边Q版卖萌的字迹——“别生气了嘛~”

  “眼神不对,”花野弥生装作没看向角落,艰难地抠出一个毛病,“我刚刚想的事情可没让我看上去这么开心。”

  她没有回头,但知道身后这个人是谁。

  “没关系,”他的声音格外轻快,“以后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练习。”

  花野弥生想了想,抬手接过画纸,指腹在右下角活灵活现的哭脸上轻轻摩挲,平静地说,“如果我不复制你的能力,你是打算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吗?”

  “……关?”他疑惑地重复一遍,失笑道,“用一个世界来关你吗?”

  轻微的脚步声淹没在喧嚣的人群里,身后的人绕过长椅站定在她身前,顷刻间就将落在她身上的阳光阻隔,灰蒙蒙的阴影如穹顶般笼罩着她。

  还没等她抬眼看去,他便单膝跪下,双手搭在膝上。

  明明可以与她视线平行,又刻意躬着腰身,微微扬起下颚,以一种信徒仰望神祗的姿态凝视着她。

  花野弥生一下就坠入那片柔软的紫罗兰花海中。

  鹅黄色的长袖卫衣衬得皮肤白皙透亮,让他看起来有种毫不违和的少年感,不管是穿着还是此时的姿势无害到极点。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世界,我们就到其他世界去旅游好不好?”

  眼角的倒皇冠刺青被阳光染上浅浅的光晕,蓬松的白色头发下他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

  每当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底的光泽又软又亮,像是把漫天星辰烙印在眸中。

  “正好可以消除你心中的困惑。”

  花野弥生回过神,意味不明地呵呵了两声,“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猜的,毕竟两个世界的彭格列区别太大,我想你应该会有点难过,”白兰停顿了一下,又认真地补充上他所认为的重点,“我可没有监视你,这段时间我唯一做的就是让人在你离开的时候向我汇报。”

  他指了指之前花野弥生余光捕捉到,却没怎么在意的流浪画家的位置。

  “虽然从你踏出彭格列大门开始我就跟在你身后,但看你需要自己静一静,也没有来打扰你。”

  说完,他像个自觉表现良好然后期待表扬的孩子,眼巴巴地瞅着她。

  “……不要把尾/随这种行为说得这么贴心。”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白兰乖巧地嗯了声,一幅“我知道错了”的模样。

  花野弥生叹了口气,又把话题扭回正轨,“你是想带我去其他世界的平行世界去看看?”

  “嗯!”白兰兴致勃勃地点点头,“虽然世界构造没什么不同,但如果只注意人的话,会有很多有趣的发现。”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花野弥生还是说,“我只想回我自己的世界。”

  白兰面不改色地笑着,故意回避重点,“不用着急,等过段时间,你自己也可以随意往来各个世界。”

  花野弥生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将手中的素描放到一旁,沉默了许久。

  说实话,她还是挺心动的。

  他没有给她台阶下,而是直接造了个直达电梯,让她可以随心所欲。

  白兰会给出的这个建议其实一举多得,既可以讨好她,又可以借着旅游的时间缓解两人的关系,让他有机会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她面前,他仿佛可以无底线的退让,不计较“之一”和“唯一”,必要的时候,甚至会主动帮她处理麻烦。

  这么强大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把自己放到这么卑微的地步?他可不像她那般任由数值代表的感情来操控言行举止。

  微妙的好奇心悄悄冒了出来,花野弥生轻声问,“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应该有办法能让她想起那些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愿意这样做。

  明明回想起一切后,他的起/点会变得更高不是吗?说不定可以直接到达百分之百,那样他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和精力讨好她。

  话音刚落,就见白兰面容上轻松的笑意倏地凝固。

  那速度太快了,花野弥生甚至奇怪地想,这个人怎么还没有碎掉?

  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血液,白兰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之前盛开的紫罗兰花海在过往的记忆中枯萎,最后只残留了一片枯枝败叶。

  片刻之后,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几不可闻的声音掺杂在紊乱的气息中。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想不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莫名的怪异感让花野弥生皱了皱眉。

  一贯擅长捕捉她情绪的白兰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仿佛有把尖锐的刀锋猛地从眼前划过。

  微躬的腰身犹如被重负强行压下,他朝少女倾过身去,低头时额间轻轻抵在她的膝盖上。

  甚至在那双冰冷刺骨的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背时,花野弥生都没有挣扎,只是屏息凝视着他的发顶,安静地捕捉他的声音。

  “现在占据这个身体的,是属于‘我’的感情和记忆……我就是那个属于你的白兰。”

  打着颤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他咽了咽喉咙,将棱角尖锐的音节硬生生挤出来。

  “真的只有我……所以你不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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