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想给他纳妾?

  王珩霎时脸就白了。“不需要。”

  司马妍很干脆。“嗯,睡罢。”微微拉开距离,她只需要表态她不介意,他怎么想都无所谓。

  王珩没有睡。

  她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王珩想起,他问过她相似的话。

  阿妍想要怎样的?

  她说:自然是雄伟的。

  她的理想型从来不是他,甚至她潜意识想逃避他这类人。

  她真的会喜欢他么?

  借着月光,他凝视她精致的侧颜,许久才移开视线。

  翌日一早,王珩去军营,司马妍在南城没有熟人,亦不需学习刺绣,左右无事,又跑去戏馆。

  午时,司马妍带着绿绮回府用膳,一葛布衣裳的陌生面孔迎接她。

  “夫人,今后便由奴打理府中事务,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奴。”陈管事道。

  他微微发福,额头饱满,下巴丰厚,一脸富贵相,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司马妍:“昨日那管事呢?”

  陈管事:“被郎主赶到别庄了。”

  司马妍点了点头。

  陈管事:“阿夏阿冬已被送还给刺史大人。”

  昨日的事情他听说了,郎主吩咐他接管府中事务,还特意强调,务必满足夫人的一切要求,他就知道郎主跟夫人的关系,与传言截然相反。

  提到阿夏阿冬时,他非常忐忑,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阿夏阿冬是刺史大人送来作弄郎主的,郎主既然在意夫人,应当解释了,但哪怕阿夏阿冬跟郎主没关系,昨日她们那般嚣张无礼,哪个夫人能受得了?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司马妍,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安下心。

  司马妍又点了点头,她并不计较,阿夏阿冬不过是听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该生气的对象是王刺史。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白日里,王珩在军营处理事务,司马妍带着绿绮去戏馆看戏。

  两个人只在夜晚有接触。司马妍话比以前少了,王珩话不多,没有司马妍起话头,两人的交流少了很多。

  过了十来日,司马妍在屋里梳妆,王珩已离开去军营,她听见庭院里传来说话声,是管事和几个仆婢在议论。

  “你们发现没有,郎主瘦了许多。”

  “郎主这样忙碌,怎么能不瘦?”

  “听说郎主最近忙起来都不吃饭,好几日了,忙坏了身子怎么办?”

  “是啊,郎主亲自操练士兵,本就辛苦,还不断招兵买马,怎么忙得完?总不吃饭,身子迟早会垮。”

  “哎呀,老不吃饭怎么行?”

  “营地那条件,能做出什么好东西,看到都没胃口。”

  司马妍回想了一下……王珩好像的确瘦了些。他每天那么辛苦么?那么辛苦还不吃饭,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虽然告诫过自己不要瞎操心,但此刻已经全忘了。

  梳妆完毕,司马妍推开门。管事和仆婢们恭恭敬敬站在门边。

  司马妍问:“你们刚才说,夫君忙起来饭都不吃?”

  陈管事眉眼瞬间耷拉下来,发愁道:“是啊。”

  司马妍:“以后中午叫厨房多做他那份,找个人送过去。”

  陈管事:“夫人可知,郎主喜欢吃什么?”

  司马妍想了想,他在饮食上似乎没有特别的喜好,有什么吃什么。

  “平日他吃什么便做什么。”

  陈管事:“夫人不亲自送过去?”

  司马妍:“找个人送就行。”

  陈管事:“可是夫人不看着,奴怕郎主忙起来又不吃。”

  司马妍有点犹豫,但她现在不太愿意接触王珩,道:“先找个人送罢。”

  陈管事见司马妍没有改主意的意思,不敢再劝。

  夜晚,王珩在书房看兵书,陈管事进来。

  “早上按照郎主的吩咐做了,夫人还主动问起您的状况。”

  王珩眉眼柔和了些许,陈管事看得一愣,他第一次见到郎主那么温柔的样子,下半句有点难开口。

  “……但是夫人不愿亲自送。”陈管事道。

  王珩:“无碍,下去罢。”

  又过了几日,晚膳时,司马妍发现王珩吃得愈来愈少了,偶尔还会揉肚子,眉头轻蹙,似乎不舒服。

  前日揉了两次,昨日一次,今日三次。

  司马妍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王珩摇头:“没。”

  司马妍皱眉:“我让人叫医工。”

  王珩没阻止,司马妍出去吩咐的时候,王珩低着头,悄悄勾起唇角。

  待司马妍转身,立刻抿嘴,眉头皱起。

  司马妍:“饭食不合夫君的口味么?”

  王珩摇头。

  司马妍:“……听说夫君在军营忙起来就不吃饭,让厨房多做了夫君的那份送去,夫君有吃么?”

  王珩迟疑了下:“……吃了。”他其实一直有好好吃饭,之所以串通管事骗她,是因为她最近不太搭理他,似乎有心疏远他,他当然不能如她的意,才使苦肉计,幸好她还是会关心他。

  司马妍皱眉:“夫君不要骗我。”

  王珩:“……有时候忙忘了就没吃。”

  司马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教育教育他,但觉得不合适,平静道:“让医工看看罢。”

  王珩有些失望,他期望司马妍生气,越生气说明她越在乎他。

  医工来了以后,听王珩说完症状,便装模作样地把脉。

  ——来了时候他就得了吩咐,郎主是装病,要她骗过夫人。

  按了几下,医工收回手,道:“根据脉象,郎主乃脾胃虚寒之症,切忌生冷,按时用膳,多食温胃之物,等会我写个方子,务必按时服用。”

  司马妍关切问:“严重么?”

  医工:“现在不算严重,但总不按时甚至不进食,不久就会落下病根,到时就难治了。”

  司马妍表情瞬间凝重。“好的,多谢大夫。”

  等医工走了,司马妍忍不住叮嘱王珩:“你要多加注意。”

  王珩对她笑了笑:“是,听阿妍的。”

  司马妍别开眼。

  又过几日,司马妍找来陈管事问话。

  “夫君最近如何?有按时用膳么?”

  “回夫人,郎主这几日都按时用膳。”

  司马妍点了点头,安下心。

  但过了段时间,陈管事苦着脸跟她说:“郎主最近又总是忙得忘吃饭。”

  司马妍脸黑了,医工都说了,总是不吃饭,或者不按时吃饭,很容易落下病根,他怎么就不当回事?

  陈管事看她表情,适时建议:“不若,夫人去盯着郎主,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司马妍没说话。

  陈管事再接再厉:“医工说了,郎主总这样,会落下病根的,胃病最难好了,疼起来特别折磨人,奴家中的母亲便得了胃病,每每犯病,都躺在塌上,疼得死去活来。”

  司马妍听他这么说,脱口而出:“明日我去给他送饭。”

  陈管事:“是。”

  午时,司马妍拎着食盒,站在军营外,有些踌躇。

  门口的甲士看到她,问:“你是何人?此乃军营重地,速速离去!”

  绿绮道:“这是宁昭长公主,郎主夫人。”

  甲士大惊,不想自己呵斥了大人物,恭声道:“夫人稍等,小的这便去通报。”

  不多时,阿右出来迎接。

  大晋开国起,不断接纳北狄境内南逃的汉人,这些人是流民,有些被坞堡部曲和朝廷军队吸收,有些被士族收作奴仆,有些落草为寇。

  流民渡江到荆州或者豫州,被大小坞堡和军队吸收少了大半,剩下的继续往南跑到江州,很多被盘踞在江州的各大士族收了,是以王珩虽一直在募兵,但参军人数远远不够。

  十一是最近招收的一名甲士。

  约莫一年半前,他突然被告知自己已经归入良籍,不再是张生手底下的倡人,重获自由,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美好。

  唯一的遗憾,就是再也见不到时常来看他戏的女郎。

  他能脱离桎梏,是因为她罢。除了她,谁会帮他呢?

  她是他的恩人,却无以为报。

  这一年半,他找了几个活计做,日子安安稳稳,很少再想到她,但只要想起,心里依然会泛起一丝涟漪。

  直到听说江州豫章郡在招募劲勇,那一丝涟漪突然荡漾开,他想起自己还是倡人的时候,总扮演将军。

  那个女郎,很喜欢将军。

  他突然有了冲动,想做一个真正的将军,思考了几日,他离开豫州,来到南城参军。

  在他的幻想中,他会历经血战,从一名普通的甲士成长成一名能谋善断的将军,甚至会遇见她,娶到她。

  虽然知道不可能,就算能成为将军,她也早嫁人了罢,但至少,他与她的差距不是云泥之别。如果有一天,能见到她,他不想卑微如尘土。

  他希望她至少把他当做一个人,认真打量,而不是一个供她取乐的物件。

  南城这边,是王珩亲自练兵,他在亥水之战中立了不小的功劳,又是琅琊王氏最杰出的后辈,在他手底下当兵,得到晋升的机会应当比在其他地方大得多。

  所以十一千里迢迢从豫州跑到江州。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十一没有想到,他在军营,会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被人驱赶,欺凌。

  参军半个月后,他被同袍带去逛窑子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跟她眉眼有些相像的人,看呆了。

  军中兄弟打趣他:“怎么?看上她了,告诉你,千万别碰她,她可是孙什长的相好,孙什长在攒钱赎她呢。”

  另一人笑道:“孙什长可宝贝他的心肝儿了,旁人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把那人的眼睛剜掉。”

  这时,十一愣愣看着的人,突然对他笑了下。

  这一笑把十一的兄弟吓死了,重重拍了一下十一。“别看了,万一孙什长瞧见了,我们都得死。”

  这时,屋子里的孙什长见盈娘一直站在门外,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近问:“你在看什么,怎么还不去取水?”

  一眼就看到盈娘未收的笑容,以及前面仓皇离去的三个人,脸顿时黑了。“你在看他们?笑什么?”

  盈娘心中一颤,回头委屈道:“刚刚那人一直看着奴,奴觉得尴尬,才对他笑的。”

  “哪个?”孙什长冷冷道。

  盈娘指着其中一人。

  孙什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人相貌英武不凡。

  盈娘看上他的相貌,才对他笑的罢,果然是窑子里的人,犯贱,他对她不够好么?所有的银钱都给她买首饰,辛辛苦苦攒钱,就为了能赎她。

  孙什长收回视线,盯着盈娘丰满的胸脯,以及窈窕的身段,妒火中烧,把她拽进屋。

  “砰”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屋里传出衣帛撕裂声,还有痛叫声。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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