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横滨下了场淅淅沥沥的雨,街头人流随之变得稀疏起来。

  一楼的咖啡厅此时只有两位顾客,太宰治和藤丸立香坐在卡座上,烘培过的咖啡豆香气异常,浓厚但又不至于让人觉得窒闷,神经反而因为那苦涩中带着甘美的气息欢快不已。

  是会让人回想起达芬奇和岩窟王,还有许多个埋头苦读之夜的气味。

  莎士比亚的宝具直接击溃了绑匪们的精神,他们纵然有千百种手段,结果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就算是在异能者集团中,精神异能也是十分受人忌讳的存在。”太宰治特意这么提醒了一句。

  藤丸立香端起杯子,颔首:“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先是在港口mafia被人放冷枪,又是出版社被绑匪盯上,按照道理来说,此时撤出横滨最好。

  “哎呀……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请神容易送神难。”藤丸立香打了个马虎眼,但他觉得太宰治应该已经猜到了点原因。

  太宰治感到自己在某方面棋逢对手,他深沉地指出:“藤丸君,麻烦你不要把自己比作神。”

  言下之意,要点脸。

  藤丸立香爽朗地笑了两声,脸是什么。

  本来他来横滨就是为了玛修的笔友这件事,既然他已经了解到了太宰治的想法,自然没有继续停留下去的必要。

  但……

  基于很复杂的原因,这个世界的意识主动将持有盖提亚契约的他识别成了最大的敌人,边缘被设置成了不可进出的状态。无法主动脱离,英灵召唤的可能性也在不知不觉中断掉了。

  “所以呢,它不打你改打我了是不是!”听盖提亚说完,藤丸立香哀嚎起来,“那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魔术式提起一侧嘴角,表情十分恶劣:“自己想。”

  要是想得出来,就不会在千里眼的牌局里被吊起来暴打了。

  于是乎,外派梅林过来常驻的事情也搁置了下来。他漫不经心的啜饮了口咖啡,十分遗憾自己竟然暂时无法看到梦魔被重力使按着爆锤的场景。

  即便是这样走神的状态下,饮料那充分被激发的芬芳仍旧使他下意识说出:“好喝!”

  店长在吧台后擦拭杯子,闻言露出和蔼的笑容:“能得到客人您的赞赏,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太宰治拿起三明治咬了口,藤丸立香掰着手指算了算,问他道:“也就是说,背后策划冷枪和绑架事件的是同一个人?但是这样不会很麻烦吗?”

  “一点也不,还乐在其中呢。”青年眯起鸢色的眼睛,把藤丸立香那份点心也拿过来吃了,“这是测试,为了测试你,测试目录的真伪而设下的圈套。”

  见藤丸立香茫然无比,他竖起食指:“其一,港口mafia一战里,能够让中也的力量暂时失效这已经是相当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符合设想中目录应该有的力量,那一枪还确立了你的位置哦,被目录保护着的主人,这样的身份。”

  太宰治收回食指,改竖起中指:“其二,出版社一战里,作家们的实力基本上摸清楚,可以开始制定战略了。”

  藤丸立香把他的中指盖住,觉得特别心累,盖提亚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存在。

  最麻烦的不是错误,而是人们对错误顶礼膜拜。

  太宰治对他这副懊丧的样子很满意,转而把手抽出来,拍了拍藤丸立香的手背:“当路仅剩一条,该怎么做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这话说得没错,离开的路被隔断时,剩下的路只有找出那个背后设计,试图夺走目录的家伙了。藤丸立香他们站在路的这头,敌人站在那头,相互之间的判断撇去了杂质,会变得更加谨慎,更加一击毙命。

  出版社绑架案之后,港口mafia便公布了和迦勒底的结盟一事,算是敲山震虎,阻绝了一些不长眼睛和脑袋的家伙对出版社的觊觎。

  另外一方面,藤丸立香去拜访了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想要就找出幕后黑手一事下委托。他还是以为自己要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福泽谕吉答应得十分干脆。

  社长说着说着,发现青年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微妙。

  他特意停顿了下:“综上所述,侦探社会接下这次委托……怎么了,藤丸君?”

  这可是福泽谕吉,印在金钱上的男人啊!

  藤丸立香特别诚恳的表达了感谢,并提议道:“如果有时间,请务必来出版社坐坐,就算本人印不上纸张,但是沾沾气息也好。”

  福泽谕吉:……?

  执掌黑夜的港口mafia雷厉风行,黄昏的武装侦探社游走在界线之间,一时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横滨的蟑螂都领到了唯一的身份证编号。

  擂钵街。

  中岛敦甫一站在入口处,就变得有些紧张,这里的气息和孤儿院中的十分相似,四处充斥着压抑的感觉。

  “阿敦,手。”跟在他后面的藤丸立香忽然开口,由于每日他都会去侦探社和太宰治打卡互喷,经过这么段时间,他和中岛敦已经熟悉到可以用名字相互称呼了。

  “啊、是。”

  白发少年听话的把手伸过去,一颗玻璃纸包裹的蓝色糖果塞入他的手心,他困惑起来,“糖的话,那个……”

  藤丸立香顺势摸了摸他的头顶,解释说:“尝尝看,薄荷可以缓解紧张。”

  语毕,又给泉镜花他们分发了不同口味的糖果。

  “哎呀,藤丸君,那我的份呢?”太宰治凑上来,他脸上添了新伤口,一侧眼睛还包扎了起来。

  藤丸立香好心情的拆开一颗,喂自己吃了,然后精心把糖纸重新折成原状送给他,笑眯眯:“太宰先生只适合吃点空气醒醒脑子。”

  太宰治:“哈哈哈。”

  藤丸立香:“哈哈哈。”

  中岛敦:你们笑起来真的好可怕!!

  虽说这样想着,可他的心情不知不觉中松弛了许多。

  像他们这样乌泱泱一大群人,在擂钵街一起行动是非常扎眼的,所以按照事先的分组,分别进去摸排,最后遵照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集合即可。

  第一组是中岛敦、泉镜花和国木田独步。

  第二组则是藤丸立香、太宰治和谷崎润一郎。

  谷崎润一郎拿着地图,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这组三个人里,随便另外两个人中的谁来看地图都比他好,“根据乱步先生的推测,从这穿进去,往……呃、藤丸先生,你这是……?”

  “边走边说。”藤丸立香投影长鞭挂在腰间,他言简意赅,率先踏上了擂钵街凹凸不平的街道。

  太宰治紧跟上去,地面上残存了几块尚且完好的青石板,他像玩小游戏一般,单脚在上面跳跃,米色的风衣下摆高高飞起,旋即又落下:“盖提亚没跟你一起来吗?”

  盖提亚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酒店里,似乎在尝试如何解决他们被固定在这里的问题。那种世界级别的隐秘,怎么想都不是连魔术都半吊子的他可以参与进去的。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每天都要呆在一起。”藤丸立香说完,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目光中透露着明显的怀疑,“……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鸢色的瞳眸瞥了眼他左耳上的金色耳坠,撇撇嘴没说话。

  太宰治对这里的地形肉眼可见的比谷崎润一郎熟悉,他甚至不用看地图也能在这里自由穿行,找到最快的、通往目的地的捷径。

  此时天色已晚,铺天盖地的血红中混着一点金黄色,跟着海湾的潮涨潮落而醉生梦死,贫民窟的气氛摇身一变,白天它积贫积弱,夜晚则像是一台粉碎机,把任何可以吞下的东西都撕扯成碎片,把生命和尊严统统磨成粉末。

  根据乱步对绑匪们衣着等随身物品的推测,他们获得消息的来源正是出自这一带,找情报贩子这种事要尽可能快稳准,因此就算是危机四伏的夜里,他们也打算冒险一趟。

  标出的地点有好几个,一个一个找难免太大张旗鼓,这样分头反而更快。

  不过太宰治拿到计划书之后大笔一挥,多写了一部分出来,以防万一。

  谷崎润一郎按图索骥,找到了一处破败的民房,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不禁让人心生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跑掉了,又或者说只是装作无人呢。

  “走吧。”太宰治看了眼门框,径直换了个方向撒开步伐。

  “可、可是!”他站在原地,格外为难,“乱步先生给的地址就是这里?”

  藤丸立香借着打火机的光亮,给他指了指门框处的锈迹,那里的细微之处都严丝合缝,完好无损,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打开过,除非这幢房子有第二个出口,不然里面不会有人的。

  一直出师不利让谷崎润一郎有些挫败,他还在失意中,一串跳跃的音符引入耳里,他细细辨认了下:“……小提琴?”

  这时,其他人也听到了。

  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和风一起跑过街道,乐声蕴含的欢欣和环境格格不入,乐句与乐句之间并不连贯,也没有很精明的处理技巧,琴很劣质,走音的地方宛如木头在濒死挣扎。

  太宰治歪头想了想,形容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给斧头的仙女真是慷慨。”

  绕过低矮的残破房屋,月光垂下丝绦,令人类的双眼能够在夜晚依然

  可以目睹这壮阔坑体的全貌,因为缺乏资金和物资,这里的夜晚尤为黑暗,同时也使得月光看起来比城中的洁净。

  一位带着白色绒毛帽的青年正站在一处高耸的石块上,略长的发浮动于晚风中,他手握琴弓的姿势相当标准,见人来了也不停下,继续演奏那断断续续,时而高雅,时而令人牙酸的调子。

  最后他以一个清亮且回味悠长的泛音收尾,技巧纯熟到足以规避器材的巨大短板,葡萄酒般的双瞳俯视着来者三人:“我想你也差不多快到了,如何,这首曲子就作为给你见面礼吧。”

  太宰治双手插兜,敬谢不敏:“不必了,我没有吃饭时还要配上锯桌子腿的嗜好。”

  “真遗憾啊。”他说着,无所谓的直接扔下手中的小提琴,木质的空箱和琴弦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声响,冤魂似的犹在耳边环绕。

  那声巨响之后,夜晚的空气变得更加宁静了,被城市的灯光污染过的夜空掩盖了群星的身姿。

  藤丸立香最先受不了这微妙的气氛:“你们俩有话直说行不行?”

  “正巧,事情还要从你这里说起更好。

  他的手势像是在把玩魔术的老道魔术师,转眼之间就抹去了藤丸立香存在,似是要宣布自己的出奇制胜,他问道:“你对此怎么看,太宰君?”

  然而,太宰治的双手甚至都没有从兜里拿出来,他翘起嘴角,只是答道:“用眼睛看啊,陀思妥耶夫斯基。”

  沉默身为博弈的一个环节,不可避免。

  思想与思想的交锋是最无形的,也是最锋利的,而这争夺又是最残酷的,因为思想成型的刹那间,便已经高下立判。

  少时,费奥多尔眼睛睁大了些许,黑发压着的耳机里传来某个讯息,让他理解到了对手处变不惊的理由:“被转移走的藤丸立香只是虚像……吗,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尽管直接给绑匪们提供情报的人的确就是他,但在资料上做了一些手脚,先把侦探社的乱步引入歧路,然后伺机而动。

  显然这样的手段没能奏效,费奥多尔不觉得恼怒,对手是太宰治的话,理应如此。

  “打从一开始,稍微预判了一下你的想法。”太宰治耸了耸肩,声音还未彻底消散,他的身影跟着消失,残留下谷崎润一郎一人站在原地。

  石块的另外一端传来打开保险栓的声音,细雪融化后,露出了现场的真容。太宰治举着枪,手端得很稳,一边压下扳机一边用自己的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了句什么。

  高速的子弹触碰到费奥多尔的刹那,他的身体故伎重演般从石块上消失了。

  与此同时,换了个角度的太宰治看清了小提琴残骸旁边正在倒数的计数器,他当机立断:“躲避,谷崎君!”

  两人伏倒在地,爆炸声如约而至,不过威力并不大,即使两人离得很近,却只受了些擦伤,颇有点隔靴搔痒的味道。

  因为擂钵街原本是一个大坑,聚音效果非常优秀,中岛敦他们一听到小提琴的声音就开始往这边赶,并于爆炸后赶到。

  “太宰先生!!”中岛敦遥遥地朝他大喊。

  “别喊那么大声啊,少——”

  他话还没有说完,伏倒的地面出现了一丝裂纹,并且开始崩塌!

  那是月光也无法穿透的深渊之底,什么时候挖就的这个空洞,深度多少,里面有没有机关都无人知晓。

  失重感会让心脏的跳动变得紧凑起来,更有活着的实感,太宰治想到这里抿了下唇,闭上眼让自己和那黑暗一起沉没,陷入更浓郁的黑暗中。

  只是,基列莱特小姐的新信件还没回复呢。

  踏空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地狱的蛛丝缠绕于手腕,阻止他继续下坠。

  太宰治睁开眼,冷静的命令道:“松开手,藤丸君。”

  他不知道藤丸立香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的,细雪的使用和位置的站法太宰治都了然于胸,藤丸立香在这瞬间之前,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待机才对。

  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事情是……

  “闭嘴啊!我忍你很久了!”藤丸立香趴在断崖旁边,紧握着他的手腕,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了。

  他气势汹汹,搞得太宰治愣怔了片刻,正要开口解释清楚,就那么一两秒之间,由血液铸就的花绽放在二人眼前。

  艳丽到令人作呕,又美丽到不可方物。

  他们每个人身体中都潜藏着这灼热的河流,稍加破坏便会迎来一次决堤。

  太宰治心里一沉,最糟糕的事情是有狙击手。他重新看向那双蓝眸,突然发现藤丸立香原本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知道有狙击手,但还是跑过来暴露在视野里。

  “谁知道下面有什么……玛修好不容易才交到一个笔友,就算有千百个不愿意,也等你和玛修闹掰了再去死!”他呵斥道,伸出的手腕被子弹贯穿,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麻烦的是贤王赠送的手链因此崩坏,他的左手正在逐渐失去知觉。

  藤丸立香痛得满头大汗,却还能吐槽一句:“王啊,你这东西都不加防御的吗!”

  可不管他心里怎么疯狂问候宁孙,现实也只能咬紧牙关,在左手失效的最后一刹那改换右手,并依靠长久锻炼而来的可观爆发力,瞬间将太宰治整个人拖了上来。

  谁知,这正是枪林弹雨开始的信号!

  ……

  接到通知的与谢野晶子在纷争刚刚停歇的擂钵街上奔跑,国木田独步的情报已经交过来,太宰治和藤丸立香中枪,情况很不乐观。

  太宰治由于能力的关系,侦探社许久以前就研讨过了关于他受伤后处理的问题,这部分不用担心,现在她要做的是赶在藤丸立香凉透之前将人治好。

  “与谢野姐!这边!”中岛敦过来半路接上她,省去了迷路的风险。

  国木田简单的为藤丸立香上了止血带,但没敢移动他,这里的环境太恶劣,最好还是由专业的医生来做。

  与谢野晶子顺利抵达目的地,正打算接手伤员,却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敏捷地跃开并仰望上空。

  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众人也是一怔。

  金发的男人正凌空站着,俯瞰地面所有,栖息在他身后的是巨大的月盘,月色皎洁而从无悲喜。

  盖提亚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袍,金色的菱形纹饰集结在领口、腰际和下摆,金红的纹路繁复纹路得以在手背一窥。

  他就这样踩着虚空,一步又一步,由需要人子仰望的高空步入凡尘。

  “搞得真是难看啊,藤丸立香。”每踏出一步,虚空便会泛起涟漪,他这样一路前来,像是立刻会扰乱整个空间般。

  光听声音就知道盖提亚现在很不爽。

  藤丸立香躺在地上,经历了短暂的意识模糊后,勉强能睁开眼皮,见他这么大的阵仗,刚挽起嘴角要笑,澎湃的锐意顺着血管直冲大脑,让那笑容半路夭折,变成了叹息:“我还没死呢……能搭把手吗,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子弹还没有取出来,不要乱动……”与谢野晶子连忙阻止道,却又因盖提亚那饱含拒绝的眼神停下。

  金发男人看向她的表情淡淡的,淡漠到她这个人仿佛都不存在,他的目光穿透了她的血肉,生命落在他眼中只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而他看向的地方太遥远,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彼岸,是旁人无法触及的地方。

  她先是被那视线冰了下,继而目光曾掠过的地方开始火辣辣的痛起来。

  他快行至地面时,魔术托起青年那任由血色渲染的身躯,直到盖提亚的手环抱住青年的肩膀,手穿过了膝弯,才停止作用。

  两人就这样浮在空中。

  真是惹到了不得了的家伙啊。太宰治嘴角颤动了下,勾出一个晦暗的弧度。假如要说那只老鼠和他误算了什么,大概就是低估了目录本身的意志。

  “交给与谢野医生吧,她的医术我可以保证。”太宰治出声劝解,现在当务之急是藤丸立香的伤势,越拖下去越不利,等人凉透了,那就只能找冥土追魂来了。

  盖提亚根本不为所动,就这样怀抱着青年,似乎对方的血流干净也无所谓。金色的睫羽盖住鲜艳的瞳色,如是金色的麦浪遮住了初诞的太阳,但里面蕴含的热量仍然是太阳的温度,不会因为形式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退下。”他只吐出这个词。

  语气居高临下,盖提亚说得极其自然,好似他本身就该这样说话,先前与众人的距离感已经是降尊纡贵,而现在他只是重新回到自己应有的位置罢了。

  武装侦探社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选择了遵从,并看着他们齐齐消失在夜色里。

  酒店房间内。

  鎏金的字符像是有生命般自我生长着,编织着,那璀璨的光辉照亮了海,也点燃了血。

  舒缓如水的魔力涌动在回路里,又因为子弹还没有取出来,所以只能暂时保证他的伤势不恶化。

  十戒有序放飞,它们宛如行星环绕恒星,遵守着秩序,只不过这一次将藤丸立香也接纳了进去,他躺在术式的正中央,盖提亚虚浮在上空一点的位置,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魔术回路的那次。

  那时的辉光也如这样绚烂,夺目,使人总会联想到教堂的顶窗掉进来的亮光。

  一颗子弹穿透了手腕,一颗

  原本是要击中头颅的,但被他躲避开去,穿透了肩膀,其他的他也忘记了,只觉得现在到处都在作痛。

  他小声抱怨道:“这样真的好痛,吉尔伽美什王居然不设置一下防御术式的吗,我回去就抱着他的腿哭……”

  “为什么不哭。”

  盖提亚每次提出问题都用平铺直叙的语气,似乎早就笃定了答案。

  青年嘀咕了下,觉得他问问题总是不够诚心,然后苦中作乐式的露出笑容正打算回答,结果因为魔术式狠捏了下贯穿伤旁边的位置,顿时痛得脸色一白。

  “都说了痛啊…”

  “为什么不哭呢,藤丸立香。”盖提亚完全没管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单刀直入地重复问题。

  藤丸立香流露出了略显苦恼的表情,平时伶牙俐齿,就算面对作家们也不遑多让,此时竟语竭词穷。

  随着术式的修复,他这会儿有了点力气,见温暖的金发垂落在手边,便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绕了点他的金发,金色的线段扭曲成螺旋,接着由于内里支撑物的抽离而形状崩塌。

  藤丸立香很简单的答道:“因为还可以忍耐。”

  因为生命是宝贵的,才无法宽恕自己的弱小,并要把这份感情始终秉持在心头,不可以忘却逝去的生命,不可以胆怯生命的未来。

  不管这份命运有多么沉重,多么的辛苦,接下来要继续笑对生活。就算喉咙无法喊叫,眼睛也不能哭泣,接下来要继续心怀希望。

  但,那是不对的,这种希望已经显得过于沉重了,宛如诅咒一般。盖提亚却这样想到。人类越是感受到痛苦,便越是要哭泣,眼泪承载的是一个人一生的回响。

  他看惯了人类在生与死的螺旋中前赴后继,也看倦了眼泪汇聚的苦痛之海,然而,这是第一次为某个人无法落泪而感到叹惋。

  不仅是那些英灵,就连藤丸立香本人也没有意识到,因为忍耐所以舍弃,这是不对的。生命一经出现缺失,说是病变也不为过。

  “你果然有病。”盖提亚垂下头,像是找到了有利的佐证,用平静且确凿的语气说。

  藤丸立香:……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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