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守护者

  天边透出第一丝晨曦, 属于彼岸的妖类裹挟在黑暗中如潮水般退去。

  一个身穿白色狩衣的青年在屋檐上半跪下来,额上满是冷汗, 赤露在外的手上爬满了黑紫的褉,深入骨髓的刺痛令他几乎握不住刀柄。

  “妖退治……吗?”髭切勉力将本体归鞘,手抖得嘶嘶直抽冷气, “我果然还是更加适合鬼退治,毕竟是鬼切……”

  他站起身缓了缓, 低头看向脚下的屋檐,脚尖轻踏两下,自言自语道:“做了个好梦吗?希望里面有我呢。”

  “现在, 我也该去休整一下了……”

  房里,理绘现在正做的还真不是好梦。

  这段时间,她的梦境变得越发离奇古怪, 有时与他并肩作战, 有时又对他刀剑相向, 某一晚她还梦见自己站在一处水池中,对方半身赤果地站在自己面前,水珠从薄削的肌肉间流淌而下……梦中感受到的情绪也复杂得很, 有激赏有无奈, 更多的是被气得牙痒痒。

  现在的梦也是如此。

  她看见他穿着一身白衣黑底的狩衣, 领口和袖摆上用金线绣着龙胆纹, 某些角度下会反射出灿灿辉光,手上戴着黑色的皮甲护手,被护腿紧裹在内的小腿线条流畅, 腰间悬挂的长太刀微微摆动,整个人华丽又不失英武。

  他半跪在她面前,金色的眼睛里闪着星光,好像在向她邀功,说出的话语真挚中又带着丝特殊的力量:“我……以付丧神神位发誓……将会忘记我主的真名,并永远不再……”

  这本该是个肃穆的场面,却被故作无奈的耸肩给破坏了:“这样您总该相信我了吧。”

  她似乎说了句什么,眼前的男人嘴角翘起,笑起来时双眼澄澈得近乎纯洁:“原来您已经知道啦,嘛~当然全看您的意愿。”

  全看……我的意愿。

  理绘在梦中感受到一股没来由的复杂情绪,五味杂陈,诸多压抑已久的情感在胸中爆发,又很快消散于无形。其中有气愤有无奈,也有放松有感慨,最大的冲动还是伸手揪住眼前这个小模样风光霁月得很的男人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对他吼上一句——

  闹钟响了。

  理绘起身摁掉闹钟,也不纠结,熟练地把梦境抛在脑后,及拉着拖鞋去浴室洗漱。

  梦而已,她全当晨间剧看看,懒得较真过会儿就忘……毕竟要是影响到每天的训练和学习生活就不好了。

  洗漱完毕,理绘下楼吃早餐,她哥已经在餐桌上烤吐司了,见理绘下来,视线在她脸上扫过,挑眉道:“半夜溜出去约会了吗?怎么看起来没睡醒似的?”

  理绘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妈妈在旁边说道:“要是出去约会倒好,只怕是晚上起来练球了吧,要注意休息啊理绘。”

  理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哼哼地说:“怎么可能!马上就要春高了,我可是很注重睡眠时间的!”

  “哈哈哈那就好。”妈妈笑道,把一碟煎蛋培根放在理绘面前,顺手揉了把女儿的头发。

  黑尾铁朗闲闲道:“我是看见冰箱里的巧克力原料和模具才这么问的。”

  理绘拿吐司的动作一顿,就听她哥继续道:“煮巧克力的时候,小心别煮糊了哟。我记得你上一年的烘焙课好像还补考了?真替收到巧克力的人担心呐。”

  理绘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跟你没关系!你连做都不会做!”

  黑尾铁朗哈哈笑道:“可我每年收到的巧克力都可以吃到来年。”

  “哈?”理绘拖长了声音:“难怪你一年比一年胖,脑子大概也快走不动了吧,因为里面都塞满了可可脂!”

  眼看一场兄妹战争即将爆发,妈妈在厨房喊道:“铁朗,马上都要回东京了,就别再惹你妹了,好好相处吧。”

  “知道了——”黑尾铁朗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他的大学在东京上,趁春假回家来与家人跨年而已。

  “那下次见就是在春高了。”黑尾铁朗朝自己妹妹挑起眉梢:“我会去看比赛的哦,加油~”

  理绘冷哼道:“你就别来了,反正冠军的比赛视频会在电视上重播好几次。”

  “哟,这么有信心?”

  “当然不像某人,高中三年打得最好的一次也只进了8强。”

  “那我可真是期待,感谢理绘酱帮我完成冠军夙愿,到时候顺便带上研磨他们一起去看好了。我们大学生可是很忙的,要感谢哦。”

  “用不着!写你的论文去吧!”

  “哦?是怕有我在场你会紧张得发球出界吗?”

  又是一轮战争的爆发的前奏,爸爸不得不出声道:“好好相处,一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了,为什么一开口就吵架?”

  两人异口同声道:“还不是因为家伙太幼稚!”

  ……

  清晨的阳光微冷,呼吸时还会形成白气,道旁的樱花树上刚开始冒出米粒大小的花苞。花店的情人节花束与餐厅的情侣晚餐同时推出,时不时有上学的高中生们嬉笑着跑去看上两眼。

  理绘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还是春高,最多加上年终考和最近的诡异梦境与闪回,但与春高比起来,后两者都变得不算什么了。

  不过今天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

  早上上课前理绘看了眼身旁的座位——空荡荡没人,她还以为是转学生迟到了,可直到午饭时座位的主人也没出现。

  理绘有心去问老师,可又怕自己暴露了转学生在外面打工的事情给他惹上麻烦,而且班上同学对教室后的空位都没有表示出任何异常,自己要是专门为此去找老师……总感觉怪怪的。

  这一整天转学生都没来,下午放学后理绘还专门去鞋柜找到对方的柜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室内鞋安静地摆着,没有其他痕迹。

  说到底,她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理绘有些烦躁,奇怪的转学生没来上课,连老师都不管,轮得到她关心?她连对方的手机号或line号都没有。

  虽然这么想,下午的训练理绘还是留到最后,直到天色变暗、远方的天边被晚霞烧红,她才换了衣服背着书包走出训练场大门。

  望着学生寥寥无几的校道,理绘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居然存了那么点希望,觉得他或许会像往常一样在自己要离开前出现……她都在想什么呢,还是早点回家吧。

  异常发生在回家的路上……理绘站在路口,愕然地看见面前的街道中央趴着一只三层楼高的鳄鱼。

  鳄鱼身上的鳞片呈现出瑰丽的荧光绿到紫色的渐变,绚烂到看的人的眼睛都会收到冲击的地步,头上一排数十只眼睛,最小的眼珠子都有篮球大小,滴溜溜的朝各方向转动。

  理绘僵在原地,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周围往来路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伸手揉了下眼睛,再睁开看时,发现眼前的巨型鳄鱼已经消失了,行人还在走动,天边映出晚霞的余晖,微风拂面,岁月静好。

  ……原来是幻觉吗?

  理绘刚松了口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风声,紧接着右臂被人用力拉了一把——“快躲开!”

  来者把她猛地拖到一边,因为惯性还差点摔进道旁草丛里,而她刚刚站的位置上一只鳄鱼从天而降,四肢砸在地上时,大地都在震动。

  理绘惊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这应该只是她的幻觉吧?或者说梦境?可她甚至能看见地面上被鳄鱼震起的小石子,包括刚才差点摔倒的晕眩感,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还有时间发呆?”

  她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理绘猛回过头,果然是失踪了一整天的转学生。

  现在转学生的状态可说不上好,校服凌乱破损,衬衫领子半开,露出的锁骨和脖子上,都爬上了黑紫色的斑痕。他手中还提着一把长刀,比上次在剑道社使用过的木刀还长几分。

  理绘脱口道:“你今天去……”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了。”

  髭切没拿刀的左手一把握住理绘的右手,带着她向前跑去。

  理绘还想说什么:“等一下!你……”

  髭切反手用刀比了下他们身后,脚步不停:“那家伙追过来了,现在的我可没有办法弄死他,得赶紧找个神社躲起来。”

  理绘回头一看,只见那只斑斓的鳄鱼四只粗短的爪子动得飞快,来势凶猛地坠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十几只眼珠子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咧开的嘴中涎液四溅。

  她被髭切扯着一路向前跑去,周围的行人竟没有一个对他们的行为表示惊讶,甚至没有给予他们半分目光。

  后面跟着的鳄鱼更加诡异,它从车流中穿行而过,车子和行人在它来时没进它的身体里,等它过去,又从另一头平安无恙的出来了。

  理绘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荡然无存:“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真的存在吗??”

  “此世当然不存在,他们存在于彼岸。”髭切头也不回地说。

  他们面前又有长得奇形怪状的妖类窜了出来,都被髭切用刀斩了。偶有小妖扑向理绘,髭切来不及用刀,电光火石间只得放开理绘,用自己的胳膊隔开妖怪的爪牙,然后再举刀去劈。被他杀死的妖怪纷纷化作白光消散。

  “你的手!”

  只是一瞬间的事,理绘却看到髭切刚才帮她挡了一下的手背上已经爬满了黑紫色的痕迹。

  “所以得赶紧找个神社。”

  髭切头也不回地跑在前面,受伤的左手紧抓着理绘的手,拉着她朝小路拐去。

  在他们身后,鳄鱼外形的妖怪眼看追不上他们,大嘴突然张开,口中一道黑影弹射而出。

  髭切拉着理绘就地一滚,扑倒在街边的台阶上,险而又险地躲开了,黑影从他们身旁擦过,被它剐蹭到的树干上粘上大片荧光绿的黏液,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直到黑影缩回去时他们才看清,那居然是鳄鱼的舌头,伸出来足有十几米长。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理绘的理解范围:“鳄鱼也会有这么长的舌头!?它刚才跑那么快已经不正常了吧,还有长舌头的难道不是青蛙吗?”

  “这都是彼岸的妖类,怎么能用人类的常理判断。”

  髭切翻身爬起,赶紧把理绘也拉起来,带着她顺着台阶跑上去。

  青石阶梯只有一米多宽,髭切一刻不停地拉着理绘往上跑,阶梯尽头是个不大的朱红鸟居,安静地坐落在山间。

  前后跑了这么长时间,也就理绘还跟得上,要是换个平时不爱运动的女生早在半路就趴下了。

  鳄鱼妖怪停在路口外,几只眼珠子咕噜噜地往小道里窥视,判断自己不好上去后,它后退几步张开大嘴,口中长舌再次弹出。

  离鸟居还差三节阶梯!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浑浊气息,髭切拉着理绘的左手猛地发力,将人凌空拉至自己身边,脚下蹬地跃起,在半空中扭腰侧身,右手持刀挥斩出一道半圆雪练。

  只听唰的一声,然后两声重物落地,髭切揽着理绘的腰,用自己充当了垫子,一齐摔进鸟居内。台阶下落了一截水桶粗的紫色舌头,正顺着阶梯往下滚落,腐蚀性的涎液离他们的脚只差半节阶梯。

  小道外,鳄鱼收回断了一截的舌头,咂咂嘴,篮球大的眼珠子朝各个方向转了好几圈,似乎是确认自己没有可能了,这才掉过头,拖着庞大的身躯缓慢离去。

  两人坐在鸟居石阶边缘气喘吁吁,直到鳄鱼摇摇摆摆的长尾也消失不见,理绘这才敢放下刚才一直提着的心脏,舒了口气。

  一放松,她立刻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腰间,却只捕捉到某人飞快收回手时的虚影。

  理绘:“…………”她理解这是为了救自己,可他怎么显得有点心虚?

  理绘看着髭切,开口问道:“刚才多谢你了……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髭切盘腿坐好,手中的刀伸出鸟居外一震,把上面残留的黏液震落,语气自然:“能看见妖怪就说明你正在觉醒灵力,并且你每一次看到它们就相当于走在此世与彼岸的夹缝中间,在你看到妖怪的同时,妖怪也会看到你,而你身上的灵力和生人的气息就是他们最好的补品。”

  这一串话解释了全部,理绘张大了嘴,半天才道:“可是我以前从来都没……”

  髭切耸肩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时还无法接受,不用着急,慢慢来吧。”反正恢复记忆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好吧……”

  理绘的视线落在髭切的脖子和手上,他所有赤果在外的皮肤都染上了不同程度的黑紫色斑痕,白皙与黑紫的反差强烈,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65章 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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