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和白津寒在一起相处时间越长,谈青柠对他的了解也就越多了一层。

　　就好像，晚上他说自己没事，甚至表面看上去也和往常一样。可青柠直觉他心里有什么事。

　　别的同学不知道，可青柠知道他有多聪明、记忆力有多好,周考考上150的希望很大。

　　白津寒没有理由因为这个约定而不开心。

　　可偏偏她又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思来想去,青柠决定还是问一问，于是便有了那个微信。

　　收到信息后,青柠握着手机去了白津寒的房间。

　　“进来。”白津寒等在门口，作势让她进去。

　　二楼只有他们两个住，每个房间都带独立的卫生间浴室。两人平时在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这还是青柠第一次去白津寒的房间。

　　和自己房间相比，白津寒房间的装修要简约大气很多。

　　墙壁是灰蓝色调的,其他家具用品也基本秉持着黑白灰的色调，偶尔加一点点蓝色。

　　房间窗口朝着学校的方向,从这里望去,隐约可见教学楼在黑暗中的模糊轮廓。

　　“学校熄灯了。”谈青柠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一声轻微的“咔哒”，门被关上了。

　　谈青柠听到声音,心中一紧。转过身,正对上走过来的白津寒。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皮窄而长，睫毛长且直，此刻棕色瞳仁闪烁着两盏晕黄的灯光。皮肤白皙的脸上常常不带情绪,给人一种深深的距离感。

　　“哪里不懂？”白津寒距离青柠很近,淡淡出声。

　　谈青柠一愣,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白津寒见她表情困惑，长长的睫毛微垂，眼神一闪，略有些僵硬地开口：“不是在看书吗？”

　　说完，他轻咳一声，脸转向旁边。

　　看着白津寒这副别扭的模样，谈青柠才猛地想起来他说的书也就是自己的表情包。

　　青柠的脸“蹭”一下热了起来。

　　她只是想皮一下，哪想这位少爷真的一本正经地问她对《白津寒心理学》哪里不懂。

　　哪里不懂？

　　她哪里都不懂啊。

　　青柠抬眼，轻声细语地问：“你今天因为李老师不高兴吗？”

　　还没等白津寒回答，她就立刻接话：“因为他也教1班嘛！平时就老是觉得我们班学得没有1班快，我们班好多同学都很怕他的。他平时对谁都凶，特别在意成绩……”

　　“其实我们班数学成绩一直在年级前五，也不差的，但他就是喜欢打击我们。”

　　青柠弯了弯唇，轻快道：“而且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差的呀。”

　　“你觉得我聪明。”白津寒低眸，目光紧紧锁定住少女乌黑的眼睛。

　　青柠点头：“当然啊。如果做智商测试，你的应该比普通人高很多吧。”

　　在清中学习两年，青柠深刻地认识到，人和人之间真的是有差距。有些人天生的起点就比一般人高，嫉妒不来，接受现实，看淡就好。

　　白津寒，就属于高起点的那一类人。

　　他记得3，4岁时候的小事，打游戏一学就会，几年的真题过目不忘，脑子里像存了五三似的。这种非常人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已经足以说明他的天赋了。

　　白津寒扯了扯嘴角。

　　是，他从小到大都很聪明。

　　这也是家里这么看重他的原因。

　　半晌，他冷冷开口：“可能是因为我有病吧。”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啊？”怎么又不高兴了？

　　谈青柠微怔，下一秒又想到他身体不好的事，心里一沉。

　　“有病可以治啊，我家是医生，你家开医院……”她的声音在白津寒意味不明的眼神中越来越轻。

　　是不是话太多了？

　　青柠有点心虚，眼睛却还是硬撑着和他对视。

　　半晌，白津寒别开眼，兀自绕过她走到书桌前，坐上椅子。

　　“谈青柠，我头疼。”他的语气不咸不淡。

　　每次想起不愉快的回忆，脑袋总会传来条件反射般的疼，一阵阵地，钝痛而漫长。

　　青柠闻言转身。

　　白津寒坐得随意，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

　　青柠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他。

　　少年的衣服整洁合身，深色的裤腿笔直没有褶皱，露在外面的皮肤是长期养尊处优的白，指甲修得短净，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富贵精致的气息。

　　他的眼睛闭着，长睫在灯下打下一排阴影，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唇角都在昭示着他此刻的不适。

　　“那我给你按一下。”

　　原来是头疼又犯了，难怪情绪不高。

　　青柠暗想着，柔软双手搭上白津寒的脑袋。

　　“这样可以吗？”她稍稍用力，低头询问。

　　一股畅快感从她的指尖接触的地方直达天灵感，头皮绷紧了又放松。

　　白津寒睁眼，当即和她清亮圆润的眼睛对上。

　　水汪汪的眼睛盛满了关切与耐心。

　　白津寒的心脏重重一跳，声音微哑：“可以。”

　　他看到那双眼睛弯了弯，笑意从里面浮现。

　　“你头疼就和我说啊，我可是按摩小能手。”青柠笑眯眯地开口。

　　父母临走前让她多照顾好自己，有能力的话也关心一下白津寒。

　　其实不用父母说她也会的。

　　她现在住他的吃他的，还和他是同桌，本来就应该对他好一点。况且，也许是因为家里医生多，她对生病的人总是带着天生的同情和温柔。

　　青柠一边按压白津寒的头部，一边和他说周考的安排：“明天晚自习考语文，周六上午考数学和物理，下午考英语和化学。周日要补半天课，可能会讲语文数学卷子，下午放假……”

　　她的嘴巴停不下来，说完了周考安排又开始讲起班级里的趣事。

　　女生身上淡香浅甜的气味伴随着轻软的声音一起入侵白津寒的神经。

　　他闭着眼睛，第一次觉得课本上的“吴侬软语”很有道理。

　　可在7月份刚到谈家时，他明明还觉得谈青柠很聒噪。

　　白津寒无从知晓自己的变化从何而来，也无意追查。

　　他沉溺在少女温柔的指腹和力度适中的按压中。

　　近乎贪婪地，自私地，想要这时间再延长一点。

　　“好一点了吗？”头顶突然传来一句清亮的声音。

　　白津寒“嗯”了一声，头部柔软的触感立刻不见了。

　　谈青柠站在椅子后，松了口气。

　　“那我回去复习啦，你也趁这两天再看一看。让李老师知道你的水平。”

　　白津寒应了声，看着少女轻快地离开。

　　接着，隔壁传来了房门落锁的声音。

　　白津寒的眉头又微微蹙起。

　　锁什么？防他吗？

　　他才不会做半夜偷进女孩子房间的事。

　　*

　　接下来的两天，清中的高三生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次周考。

　　周考相对来说没有那么正式，不用另安排考场，就在本班教室进行，只要将各人位置拉开即可。

　　周五晚上的语文试卷中规中矩，大家考完第一门后心情平稳，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周六早上七点半是数学考试。

　　谈青柠和其他同学一样，依旧是6点50到教室，利用这短暂的半小时时间再背一会儿公式。

　　“青柠，你觉得白津寒可以考150吗？”身后的季岚戳戳她的背，小声问。

　　青柠朝白津寒的空位置看了一眼，点点头，语气肯定：“可以，他的理科很棒。”

　　“是吗？”季岚半信半疑。

　　反正她从没有见白津寒展现过什么实力。暑假那套试卷是物理，物理和数学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不过季岚内心是很希望白津寒能考好的，她不太喜欢李老师。要是能打李老师的脸，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怀疑李老师会亲自监考，然后死盯白津寒有没有作弊。”季岚将书挡在自己前面，嘀嘀咕咕。

　　谈青柠对此不置可否。

　　没想到，季岚真的一语成谶。

　　7点10分，李老师带着试卷站在讲台，像一个遥遥示威的国王。

　　过了一会儿，白津寒也进了教室。

　　李老师用一种睥睨众生的目光在台下来回扫视，声音冷峻严肃：“我和你们说，要把每一次考试都当作是高考对待。谁也不要有侥幸的心理！作弊是不可能的，被逮到直接取消你考试资格……”

　　教育了一会儿，听到发卷的铃声响起，他这才开始分发试卷。

　　“拿到试卷不能写，等考试铃响了才可以答题。”李老师说完，目光在白津寒的位置上定了定。

　　见白津寒将试卷扫了一遍后神情镇定，李老师不禁在心里冷笑。

　　这套试卷对普通班学生来说起码5，6个难点，即使是实验班的尖子生也有2，3个难点和易错点。能考140就已经很不错了。

　　随着考试铃声的响起，教室里响起了“唰唰唰”的书写声。

　　李老师坐在讲台的椅子上，一双眼在教室来回巡视，见大家都在安静认真地答题，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20分钟后，看到白津寒已经开始做后面的简单题，李老师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会写，乱答的吧？

　　李老师下台转了一圈，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这个插班生。

　　他答题速度很快，草稿用得很少，看上去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才一个小时，他已经写到I卷的最后一道题了。

　　这么快？

　　李老师心中诧异。

　　又过了10分钟，白津寒写好了。

　　他收起笔，抬头朝李老师看去。

　　虽然没有说话，但纵横教育界多年的李老师还是从少年冷静的眉眼中看出，他想交卷了。

　　这才一个小时出头，交什么卷？

　　李老师眉头一皱，声音严肃：“II卷还没发，不能交卷。”

　　此话一出，好几个埋头答题的学生都不禁好奇向李老师望去，又顺着目光看到了坐得笔直的白津寒。

　　这其中就包括了刘诩。

　　他心头不禁一震。

　　白津寒写完了？？？

　　怎么可能？他是不会索性不答了吧？

　　他们的试卷没有选择题，连蒙的机会都没有。不会的可不就不用写了吗？

　　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刘诩晃晃头，又低头继续考试。

　　白津寒不喜欢检查，既然不能交卷，索性将试卷合起来，趴下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II卷发下来了，I卷的答题卡被收走。

　　趁着大家考II卷的时间，李老师将白津寒的答题卡翻出来，对着试卷扫了一遍。

　　越看越惊讶。

　　——这是要奔着满分去了啊！

　　考试结束的铃声一打，李老师迅速拿着试卷离开了。

　　谈青柠将笔收好，走到白津寒桌前关心地问：“感觉还好吗？”

　　白津寒点点头。

　　看到他点头，青柠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她开心地笑了笑：“那就好，还剩几门就随便考考吧。只要数学能考好就行了。”

　　白津寒扯扯嘴角，算是默认了。

　　*

　　一个周六都是在考试中度过的，大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休息，周日的试卷点评环节如期而至。

　　前两节是语文课，青柠的语文成绩一向在130分左右，这次也不例外，考了132。

　　季岚维持着相亲相爱好姐妹的人设，分数和青柠差不多。

　　青柠朝旁边的白津寒看了一眼，惊叫：“你竟然考了135？”

　　这个成绩一般可以排班级前三了。

　　她拿起他的卷子扫了一遍，发现他名句填空扣了几分，不由惋惜：“课文没背吗？这里丢了几分好可惜啊。”

　　白津寒侧头，难得好脾气地解释了一下：“没看这个版本的课文。”

　　他以前学的和C市不是同个教材，课文有些许的不同。

　　青柠“哦”了一声，了然。

　　语文老师对大家的发挥很满意，这次130以上的高分段有5个人，班级整体排名也在年级前5。

　　相对于语文老师的春风和煦，大课间后的数学课就没那么轻松了。

　　李老师是板着一张脸来7班的。

　　他一来，教室里顿时陷入了死寂。

　　还没到上课时间，可谁也不敢说话。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很关心白津寒和李老师之争谁胜谁负。

　　“我看李老师这脸色，估计他被打脸了。”预言家季岚在背后补刀。

　　青柠很想笑，可看到李老师的眼神又不敢过于表现。

　　“啪”地一声，李老师将一沓试卷仍在第一排同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