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个星座

  封东岳当然不会那么残忍地对待自己心爱的人, 他只是吓吓允梦泽而已。不管记了多少仇,心里藏了多少怨恨, 可一旦看到允梦泽,他心里的毒都用来饮鸩止渴,根本舍不得让允梦泽受到一丝伤害。

  他见允梦泽微微出神,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不自觉地放软语气说:“别怕,只要你不离开我,药蛊就不会发作。”

  允梦泽舔了舔嘴唇:“还有吗, 再来一个。”

  封东岳觉得自己的心软是那么多余,比起允梦泽,自己才像是中了蛊惑一样熏熏欲醉。这个可恶的男人,简直生来就是为了折磨他的:“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凶狠地咬住允梦泽的锁骨,好像要将其咬碎一般, 但他哪里舍得,早就收起利齿换成了柔软的舌尖。冷不防唇上一软,被绵软的东西堵住了。抬眼一看,是抱枕。

  允梦泽把抱枕拖过来挡住他说:“既然你这么生我的气,那就把我一桩桩一件件的债都说出来。你答应过我, 无论有什么想法或者情绪都会告诉我。”

  封东岳拉开抱枕, 居高临下地看着允梦泽,讳莫如深地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又凭什么要对你说。”

  允梦泽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几秒钟后, 心平气和地说:“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他起身整理好领子和衣服,朝病房门口走去。封东岳气闷地喊道:“别忘了,你一天都离不开,必须跟我做……”

  一个抱枕从客厅飞过来砸在脸上,堵住了他的话。

  封东岳气愤地丢开抱枕,决定记仇!

  允梦泽虽说是去上班了,但还是忍不住去想封东岳的事。这似乎是封东岳心结最为严重、怨气最大的一次,而且很难沟通。他话里带刺,绵里藏针,话总是只说一半。允梦泽想去分析他的心理,可似乎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封东岳都会生气。

  可能是因为早上不欢而散,封东岳连微信都不回了。

  这不是冷暴力吗?

  允梦泽无语。索性先他把放在一边,去问白墨的进展。

  白墨那边也是一筹莫展。他分别单独跟江闵和他母亲进行了谈话,江闵还是一如既往地袒护他的母亲,在他看来,母亲是完美的,神圣的,为了他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还那么辛苦地赚钱养家,他连生病都感到自责,认为让母亲更劳累了。

  而江闵的母亲在人前总是保持着端庄美丽的姿态,看上去的确是无可挑剔的单亲妈妈,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无论工作还是照顾孩子,都做得面面俱到,无可挑剔。至于孩子的父亲,不管白墨怎么说,她都表现出抗拒的姿态,不肯过多提及。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是我们弄错了,”白墨靠在椅子上气呼呼地说,“可能他们母子俩都没有病,是我病了吧。”

  允梦泽被他的话逗笑了:“脑残病吗?”

  白墨看一眼他说:“学长你为什么脾气这么好?”

  “我?”允梦泽的确很少生气,他认为没有必要,“生气又不能解决问题。”

  白墨:“不止是生气,是所有的情绪,都刻意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你看上去人很好、很温和,偶尔开开腹黑的玩笑,仅此而已。你在别人面前,都不会伤心、激动、烦躁、生气的吗?是刻意保持平静,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情绪,还是不喜欢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其他人?”

  允梦泽被他问住了,仔细回想,自己似乎的确如此:“你早就发现了?”

  白墨:“以前上学的时候,觉得你有城府有涵养,但随着跟你相处时间长了,感觉你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如此,就有点冷漠了。我忍不住对你做了些分析,如果说的不对,你也别往心里去。”

  白墨的分析是,认为允梦泽的成长环境比较压抑,受到的家教十分严苛,但不是普通的管束和教育,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约束甚至惩罚。他所呈现出的状态,是自我保护意识下所无意中形成的。

  “你的父母是不是比较严肃,不允许你任性、发脾气?他们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但会用一种看似温和实则比打骂更为有效的方式去影响你的思维,让你觉得本来符合那个年纪的行为也是出格的、恶劣的,让你时时刻刻处于羞愧和自责的心态中。所以你不仅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敢依赖任何人,凡事亲力亲为,害怕给别人造成麻烦,被别人当成负累……”

  允梦泽默默地听着,承认自己的确如此。为了不让母亲感到烦躁、生气、厌倦,他不得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一个人处理好自己的问题。

  他总是以最大的理性、最冷静的态度去看待事情、对待他人,他可以去解决别人的问题,但绝对不会把自己的问题带给别人。

  对于工作来说,这样固然很好,可如果是对待身边的人,就显得有些无情了。

  正沉思的时候,他收到了封小唯的微信,她穿着一身制服,身上还有志愿者的字样,说是跟同学一起报名参加了疗养院的义务活动。

  允梦泽看到照片上大大的笑脸,回复说:【跟你舅舅说了吗?】

  封小唯回得飞快:【没有啊,我打算明天给他一个竟惊——吓,哈哈哈】

  允梦泽:【你觉得你能吓到你舅舅吗?】

  封小唯:【(坏笑)其实我舅舅胆子很小的,咦嘻嘻嘻~~】

  允梦泽来了兴趣:【真的吗?我怎么没发现。】

  封小唯挺爱聊天的,叭叭叭接连发了二十几条。虽然她舅舅不苟言笑,冰冷沉默,看似不会因为任何事动摇,但其实心思很重很重,有时候会显得思虑过度,因为一点事就担惊受怕的。

  爷爷去世之后,封东岳愈发沉默寡言,更加努力打工赚钱,还要保证功课不落下。封小唯每天跟邻居家的小朋友一起回家,经常是睡觉了都见不到封东岳。

  再长大一点,封小唯想让舅舅多陪陪自己,她总是一个人在家,遇上停电看见蟑螂什么的怕得要死。可是又嘴犟不肯说,两人之间就有了隔阂。那时候她一直觉得舅舅不喜欢自己,嫌她是个拖累。

  有一次她放学后去同学家玩,偏偏那天封东岳提早回家,发现封小唯没在家,去学校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顿时就慌了。

  直到很晚,封小唯才回去。听了她的解释,封东岳一个字都没说,直接给了她一巴掌。那是封东岳唯一一次对她动手,也是封小唯唯一一次见到她舅舅掉眼泪。

  【想象不到我舅舅哭是什么样子吧?】封小唯问。

  允梦泽:【他是害怕失去你。】

  封小唯:【我知道啊,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放学后乱跑了。嘿嘿~】

  两人约好明天见,允梦泽关掉微信,很心疼封东岳。他在独自抚养封小唯的时候,自己也只是个孩子,心里一定很孤单,没有任何安全感。

  想给外甥女更好的生活条件,却顾不上平日的照顾,发现封小唯不见了,那种恐慌、自责、害怕失去唯一的亲人的心情,允梦泽可以想象得到。

  他突然明白封东岳在闹什么别扭,想到这一层,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还好封东岳混乱的记忆上线,否则以他们平时的相处方式,可能有些话、有些事,永远都只能埋在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

  第二天的活动中,允梦泽早早到场,把病人写的卡片挂在祝福树上。

  蒋澈自然是兴冲冲地赶来了,他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干净清爽像个大学生,眼尖地发现了允梦泽,立刻跑到他身边小声说:“允医生,我来了!”

  允梦泽瞄一眼他,心中忍笑:“哦,蒋先生来了,那就去帮忙做饭吧。”

  蒋澈环顾四周,茫然道:“那个……叶蓁呢?”

  “叶蓁?我怎么知道,”允梦泽一脸无辜,“你不是来义务劳动的吗,难道还有别的事?”

  “没……”蒋澈一时语塞,见允梦泽忙着做事不理他,只好悻悻然地去帮忙做饭了。

  临时厨房不仅是用来做饭的,也是为了患者日后出院恢复正常生活所特殊设置的活动室,参加义务劳动的人跟患者们一起交流、做饭,帮助患者建立起正常人际交往的信心。

  蒋澈耷拉着尾巴在水池边洗蘑菇,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允梦泽忽悠了,而他说的却都是真心话。他跟叶蓁是同一所高中的,不过在他上高一的时候,叶蓁已经高三了。

  第一眼见到叶蓁的时候,蒋澈就懵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吗?从那之后一整年,他都处于这样惊艳的心情里,傻乎乎地暗中观察,却很呆滞地没有想过做点什么,等人家都毕业了才后悔。

  没过几年,他在电视上见到了叶蓁,这一次更加惊艳。所以他说为了叶蓁进入演艺圈,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就是铁了心地想要去到叶蓁身边。

  等真正近距离接触之后,他还是不敢开口表明心意,结果这一次叶蓁又不见了。

  现在他只是叶蓁住在疗养院里,却苦于无法找不到,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允梦泽套套近乎,可惜允魔鬼一问三不知地装傻,他根本套不出来。

  蒋澈越想越气,把蘑菇都搓成了金针菇。

  “今天有很多人过来跟我们一起做饭、洗衣服,我也打算做个菜,等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可以尝尝我的厨艺……”

  一个声音从蒋澈身后经过,蒋澈突然被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僵直了。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眼眶顿时热了。

  允梦泽正在草坪上帮忙晾衣服,看到蒋澈失魂落魄地跟在叶蓁身后飘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砰砰”两声巨响,把允梦泽的注意力吸引到另一边,封东岳也在晾床单。

  他斜睨允梦泽,很大力气抖动床单,好像要把床单抖碎。不知什么事、什么人让允梦泽心情这么好,不过反正不是因为他。

  隔着老远的距离,允梦泽都闻到了浓郁的醋味。他没有理会封东岳的目光,冲不远处站着发呆的江闵招了招手。

  少年迟疑着跑过来,仰起头看允梦泽:“允医生……”

  余光瞥见封东岳冰冷的视线,江闵吓得打了个激灵。

  允梦泽把手里的被单一角递给江闵,温和地说:“帮我一起好吗?”

  江闵腼腆地点点头,抓住被单和允梦泽一起展开抻平。封东岳把手里的床单捏出一把褶子,就好像他皱得紧巴巴的心脏一样。

  臭小子,凭什么!很快,条目为“江闵”那一项的清单里,又添一项罪名。

  “你知道,自己生病了吗?”允梦泽对江闵说。

  江闵点点头:“知道,我患有孟乔森综合症,是一种几乎无法治好的病。”

  允梦泽:“那你知道,这种疾病的临床表现吗?”

  江闵背课文一样,把孟乔森综合症的症状特点都说了一遍。

  封东岳装作满不在乎地走了,其实是绕到了另一排床单后面,不着痕迹地横向移动,缩短了与他们两人的距离,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个长得讨厌的小孩,连得的病都这么讨厌。偏偏允梦泽就会被疑难杂症吸引,真是引起精神科医生注意的特殊技巧!!!

  他已经忘了,谁都没有他自己的病复杂古怪。

  允梦泽把被单晾起来,摸摸江闵的头说:“看来你有认真接受治疗。可是,你在疗养院期间,从没有试图伤害自己以引起吸引力,我怀疑你得的不是孟乔森,而是另一种病。”

  江闵睫毛扑朔:“另一种病,是什么,比孟乔森还严重、还糟糕吗?”

  允梦泽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微微俯身在江闵的胸口戳了戳:“嗯,这种病长在心脏里,如果处理不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不仅自己痛苦,还会让身边的人难过。”

  江闵两只手绞在一起,紧张不安地说:“但白医生说……”

  允梦泽:“有些病,即使是医生也很难判断确诊,除非你自己主动认识到自己的病情。”

  江闵茫然地说:“那允医生是怎么看出来我的病的呢?”

  允梦泽余光瞄向封东岳躲着的方向,轻声说:“因为,我跟你得了同一种病。”

  一旁暗中观察的封东岳从一张床单后探出眼睛,紧张地盯着允梦泽。他的宝贝怎么了,得了什么病,怎么不告诉他呢?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哪里会痛?为什么要跟这个小屁孩说?!

  允梦泽拉着江闵,在一旁的塑料凳上坐下,没有以医生的姿态,而是用感同身受的态度说:“我小的时候,跟你很像,经常‘生病’,每到这种时候,我的母亲不再像平时一样对我漠不关心,而是无微不至地守在床边照顾我、喂我吃药。可即使是小感冒,我也会卧床不起,越是听话地吃药,越是感觉身体很难受很虚弱。”

  江闵不吭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封东岳却是皱着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允梦泽。

  要说出自己过去的经历,是需要勇气的。除了面对督导,允梦泽没想过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封东岳。直到昨天,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对封东岳多么不公平。

  即便恋人之间也有隐私,但他毕竟因为自己的原因,在过去的治疗没有彻底完成时就丢下了封东岳不管。封东岳没有问起,把心思埋在心底,表面荣辱不惊,实则患得患失。这份没有安全感的心情酝酿的时间越久,感情的裂痕就越大。

  他知道,现在封东岳就躲在某个床单后面偷听,所以这些话既是说给江闵,也是说给封东岳听的。

  允梦泽平静而坦然地讲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起初江闵还低头心不在焉,后来也跟封东岳一样专注地看着他。允梦泽本来就不是他的主治医生,现在又说出了跟自己相似的经历,令他心里的防备暂时卸下。

  “过去我一直害怕承认导致我几次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根本原因,就是我的母亲。我害怕一切如她所说的那样,除了她,再不会有人真正地爱我、保护我,所以我自欺欺人地活着,还因此得了病。而我没有正确地意识到自己的心生病了,所以我伤害了真正爱我的人。”允梦泽扶着江闵的肩膀,有一种在对过去的自己说话的感觉。

  看到江闵此刻的神情,允梦泽知道他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我知道你想保护妈妈,但事实上,真正生病的人不是你,是你的妈妈。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仅对自己没有益处,更是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江闵喃喃地说:“我妈妈,生病了?”

  允梦泽轻轻点头:“嗯,这世上有一种病,会让一个母亲变成凶手。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你的妈妈成为一个面目可憎的人,对吗?”

  一时之间,江闵还很难完全理解允梦泽的话,但他的眼神很明显受到允梦泽的经历动摇。允梦泽握着他的手说:“如果你愿意,就去跟白医生谈谈,告诉他真正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还有,如果你父亲能够在场的话,对你和你妈妈都有帮助。”

  “我真的不知道我爸爸在哪。”江闵迟疑了一下,坚定地说,“如果妈妈病了,我会照顾她的。”

  允梦泽没有催促江闵立刻去找白墨,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短时间内可能无法接受这些事。等江闵走后,他把刚才的情况发微信告诉了白墨,通知小学弟可以找机会主动跟江闵聊一聊。

  把一切都说出来后,允梦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虽然已经跟督导说过,但那时心情很平和,好像病人按照医生的要求完成任务一样,没有过多的感触。

  但现在他感到自己仿佛浮在空中,飘忽起伏,既轻松自由,又有种不知去向何处的空茫。

  就在他为此失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帮我晾床单。”

  允梦泽回过头,看到封东岳站在身后。他笑了笑,从封东岳手里接过床单一边:“什么时候来的?”

  他刚刚拿好,封东岳猛地一拽床单,拽得他向前踉跄了两步。

  “我生气了。”封东岳低声说,“你离开我,把我忘了,还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不告诉我。”

  允梦泽:“我知道,对……”

  不等他说完,封东岳又是猛地一拽,允梦泽不得不又往他的方向颠了两步。

  “我吃醋了。”封东岳颤声说,“你对每个病人都那么好,唯独对我很差,连最后的疗程都没有完成。”

  允梦泽:“我……”

  封东岳依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床单在空中发出“绷”的一声,允梦泽再度朝着他的方向向前,两人之间只剩下了两三步的距离,多出来那一截床单都拖到地上了。

  “我嫉妒了。”封东岳的眼神如汪洋一般,沉重而深情,“你把心事跟一个小屁孩说,却不肯对我说。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孩子值得信任吗?”

  允梦泽安静地听着他的控诉,很想说一声抱歉,但又觉得很苍白无力。

  “但我原谅你了。”封东岳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膨胀着复杂的情愫,有点疼痛,却又释然。他轻轻拉动床单,允梦泽顺势迈过那两三步,走到了他面前。他一把抱住允梦泽说,“我说过,我就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挂在两边的床单成了完美的掩体,两人肆无忌惮地拥抱。封东岳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和温柔,回忆中搂着冷冰冰的躯体的哀伤也趋于平淡。他揉了揉允梦泽的头发,一点都不想放开手,想把人就这么抱回去,没日没夜地看着、宠着,弥补允梦泽过去没能得到的爱。

  他心疼地吻了吻允梦泽的耳朵:“以后我要将世间所有的仇划掉。”

  允梦泽把脸埋在他肩上,懒得思考:“嗯。”

  封东岳深情地表白道:“心里只记你一个人的仇。”

  允梦泽收紧搂在封东岳腰上的手臂,忍俊不禁的同时,那种不知去向何处的空茫,在封东岳的怀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说:“你们……在干什么?”

第50章 五十个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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