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3.01

  夜色朦胧, 酒意醺醺然。一个是久旷之身, 老当益壮;一个是青春少艾, 春心初动。一夜**,旖旎无限。待江自谨醒来看清怀中的女子,顿时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怎么会是女儿送给侄女的侍女?江蓉被送入慈月庵, 贴身侍婢都被处置了,桃娘却因不得江蓉信任被发配当了个洒扫的小丫头, 逃过一劫。却不知怎的混入了他的院子, 爬上了他的床。

  他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江自谨惊怒交集, 羞惭万分,当下将桃娘贬去了洗衣房,却没想到只是春风一度,竟然暗结珠胎。

  “苒苒,她既有孕,也是天意。那孩子虽然来路不正, 究竟是我的骨血。”江自谨惭然道。

  看父亲的意思是想留下这个孩子了。也是, 父亲年近知天命, 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 难免有无后之叹。这孩子虽然来得不光彩,究竟是他的骨血, 万一是个男孩,父亲今后也就不需倚靠江茗了。

  江苒沉吟片刻,问他:“父亲可打算再娶?”

  江自谨摇头。他心念白氏,这些年都无心续弦, 如今年岁已大,更是早就断了再娶之意。

  江苒微笑着安慰他道:“既然如此,那孩子就可能是我唯一的兄弟姐妹了。看在父亲面上,我也希望他能顺利出世,平安长大。”

  江自谨看向女儿,见她笑意盈盈,目光真诚,一直以来压在心口那块大石骤然一松:“苒苒,你不怪父亲就好。”这事委实不光彩,对不起亡妻,也对不起女儿。

  江苒摇头道:“我何来资格责怪父亲。”父亲为她已经做的够多。事已至此,怨怪无用,何况有一个孩子也未必会是坏事。

  但事情却是要弄清楚的,容不得有人浑水摸鱼。她看向江自谨,问他:“父亲可知桃娘是如何到你的院子的?”

  江自谨平时都住外院,桃娘却只是内院的一个洒扫丫头,按说事发时内院已经落锁,她是怎么摸到江自谨的院子的?江自谨身边虽无丫鬟,却还有两个小厮贴身服侍,她又是怎么避开这两个人爬上床的?

  江自谨道:“事发前两天,我这里负责洒扫的胖大娘生了病,江秉家的将她调到我的院子里临时顶替几天。”

  江苒目光闪了闪: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前世她和桃娘相处了十年,这姑娘野心勃勃,属于给她个机会就会往上爬的,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但,若真有人安排,怎么知道父亲那天会酒醉,给桃娘可趁之机?

  她想了想,问道:“不知内宅现在是谁在打理?”

  江自谨道:“内宅此前空了,现在也只有一个桃娘要照顾,我就全交给了江秉家的。”

  江苒垂眸,掩去目中神色:江秉对父亲忠心耿耿,他的妻子可未必。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妻子虽然能干,却十分贪婪,前世因索人财物,差点把江秉也拖下水,丢了差事。

  她沉吟片刻,提出要求:“我想见一见桃娘。”

  江自谨愕然:“你见她做什么?”

  江苒微笑不语:父亲不通内务,这些事情说与他也无用。不管桃娘原来是受谁的指使,有什么目的,她现在有了身孕就不同了。以她这样身份的女子来说,腹中的孩子将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拼了命也得保下胎儿。从这点来说,桃娘和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俞氏母女对自己都能下手,对桃娘腹中的孩子若有机会更不会放过,毕竟桃娘若真的生了一个男孩儿,直接威胁的可是江茗的利益。

  俞氏掌管江家中馈多年,根深叶茂,若想动什么手脚,当真容易得很。现在是卫襄看管得严,若以后一时疏忽,让她传出消息来,害了胎儿,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既然决定要保下这个孩子,她自然要见一见桃娘,防患于未然。

  江自谨见她坚持,叹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

  桃娘住在江宅靠后的一座偏院里,江自谨拨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和一个粗使老妇服侍她。据江自谨说,平时她在院子里足不出户,十分安静。

  江苒见到桃娘时,她正在裁剪一件小衣服。

  四个多月的身孕已经略有些显怀,她圆润了些,穿得宽松,未施脂粉,看着倒是朴素了许多,不像从前一般妖妖娆娆的刺人眼睛。

  桃娘见到她,先是吃惊,随即露出喜色,不顾身子连忙下拜道:“大姑奶奶,你终于大好回来了,我盼你盼了好久。”江苒失踪,身边的丫鬟及江蓉被罚,江家的说法是江蓉犯了错,害得江苒重病,真实情况并不知,所以桃娘有此一说。

  江苒见她肚皮,自然不会真让她下拜,示意鸣鸾扶起她。桃娘却不肯起,含泪道:“大姑奶奶,你救救我,救救孩子吧。”

  这话有意思了,江苒眉心微微一跳:“这话我倒听不懂了,在这宅子里还有谁想害你不成?”

  桃娘看了看四周:“还请大姑奶奶屏退左右。”

  江苒没有说话,倒是鸣鸾皱眉道:“王妃,只恐有诈。”上一次,江苒身边没人,结果被人趁机掳走,鸣叶和杏娘落得个双双发配庵堂的下场,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桃娘神色焦急:“大姑奶奶,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不方便被人所知。”

  江苒想了想,示意鸣鸾以及服侍桃娘的小丫鬟先下去,又对折柳使了个眼色。折柳会意,绕着屋子检查了一圈,对江苒点了点头,退到门外。

  屋内只剩江苒和桃娘两人。

  “你身子重,坐下说话吧。”江苒对桃娘道。

  桃娘不肯坐,含泪道:“大姑奶奶若不肯救我,婢妾和孩子的命反正是保不住的,现在再小心又有何用?”

  “哦?”江苒把玩着腕上的玉镯,漫不经心地道,“父亲已经答应你生下孩儿,你还担心什么?”

  “老爷是个好人。”桃娘哽咽,见江苒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下了决心,扑通一下在江苒面前直直跪下道,“大姑奶奶,婢妾该死,当初接近老爷确实是受人指使。”

  江苒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淡淡地看着她。

  桃娘咬牙,竹筒倒豆般全说了出来:“是一起扫地的王妈妈,她对我说我若不能抓住机会,就会被发卖,我害怕了,所以……”

  一个扫地的妈妈会懂这些?江苒冷笑,打断她问道:“你是怎么被调到父亲的院子的?”

  桃娘道:“大姑奶奶曾经赏过我两股攒珠银钗,我将它转送给了朱大娘,朱大娘就给了我这个机会。”她含泪道,“大姑奶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想被发卖。”

  朱大娘,就是江秉家的。

  江苒淡淡道:“不想被发卖,就可以做这种事吗?父亲仁慈,若换了别人,你早就被杖毙了。你可知父亲因受你所累,辞了官职?也是你有了身孕,否则即使父亲不发落你,我也饶不了你。”

  桃娘大哭:“婢妾罪该万死,大姑奶奶怨我,老爷罚我也是我罪有应得。可孩子是无辜的,还请大姑奶奶怜悯。这孩子若是有幸出世,婢妾任凭责罚,只要孩子平安。”她的手抚上肚子,祈求地看向江苒,“这孩子总是老爷的骨血,以后也可以给大姑奶奶做个臂膀。”

  江苒冷眼看她哭了半晌,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的孩子?”

  闻言,桃娘露出喜色:“您愿意帮我了?”

  江苒不置可否地道:“你且说来听听。”

  桃娘道:“婢妾幼时家里是开生药铺的,因此对药物有几分了解,已经不止一次在送来的安胎药中发现混入了红花。婢妾天天担着心思,就怕哪天一个疏忽,着了人家的道儿。”

  红花活血滑胎,用上这味药,确实是不怀好意了。

  江苒问她:“可有证据?”空口白牙的可没人会信。

  桃娘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帕子打开,里面包着一堆黑糊糊的药渣。桃娘呈给江苒道:“婢妾上次发现不对,让小草偷偷去取了点药渣。”

  江苒看了一眼,能拿出来,可见桃娘是有把握的。她并没有接过来,问桃娘道:“可知是谁做的?”

  桃娘毫不迟疑地道:“婢妾腹中的孩子妨碍到谁,就是谁做的。”

  江苒看了桃娘一眼,倒是个明白人。“起来吧。”她这才起身,亲自伸手扶起桃娘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别的你不需操心,只需保重身子,好好养胎就是。”

  桃娘感激不尽:“谢过大姑奶奶。”

  江苒瞥了她一眼:“你不需谢我,我是看在孩子面上。并不代表原谅了你做的事。”

  桃娘目光黯淡下来,垂头道:“婢妾省得。”

  江苒又问她:“你身边的小丫鬟可还可靠?”

  桃娘苦笑:“她倒没什么坏心,就是一团孩子气,什么都不懂。”

  江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桃娘也是个明白人,想必能省不少力气。

  桃娘目露企盼:“大姑奶奶……”

  江苒目光扫过她,忽然扬声叫道:“来人!”

  折柳立刻打开门走了进来:“王妃有何吩咐?”

  江苒淡淡道:“派个人请江总管夫妇过来。另外,内院洒扫的王婆子也叫过来。”折柳应声而去。

  江苒对桃娘道:“你的厅堂借我一用。”

  意识到江苒要做什么,桃娘喜出望外,连忙应道:“是。”

  江秉夫妇来得很快,对江苒行过礼后,两人垂手恭敬地站在她面前。

  江苒只做不见,含笑和桃娘闲话:“有什么缺的或是要用的只管说,你身子要紧,休要委屈了孩子。”

  桃娘谦卑地道:“老爷对婢妾很好,什么也不缺。”

  江苒又问:“孩子的衣服鞋袜准备得怎么样了?我来的时候看你自己在做小衣服,可用人帮着做?”

  桃娘道:“婢妾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老爷也有吩咐针线上的人帮着做。”

  “那便好。”江苒点头。

  两人一问一答来往了好几句。江秉倒还沉得住气,他老婆却耐不住了,冒冒失失地开口道:“大姑奶奶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放肆!”江苒没有理她,身后,鸣鸾跨前一步,怒目呵斥道,“王妃娘娘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江秉家的在江家因江秉素受尊重,哪受过这种疾言厉色的呵斥,目中怒气闪过,转过来对着江苒露出委屈之色:“大姑奶奶!”还待申辩。江秉连忙瞪了她一眼,扯了扯她。她倒还畏惧江秉,不敢再说,却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江苒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依旧不理他们,望着桃娘微微皱眉:“你已经是父亲的人了,这样打扮也太素净了些,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脂粉不用,簪环总要用些,怎么就用一支木簪打发了?”

  桃娘垂下头去,没有答话。

  江苒道:“我记得你跟着我时,我曾赏过你一对攒珠银钗,怎么不拿出来戴,是嫌弃我给的东西不好吗?”

  “婢妾怎敢?”桃娘忙道,“大姑奶奶给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只是……”她露出为难之色,吞吞吐吐地道,”婢妾该死,不小心将大姑奶奶的赏赐弄丢了。婢妾刚刚跟大姑奶奶提过的。“

  “哦,原来丢的就是我送你的那对钗子吗?”江苒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下手中的瓷盏,淡淡道:“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难得式样新巧有趣,外面并不能见到,应该丢不了。”

  江秉家的听到这里心里打起鼓来,不安地挪了挪脚,偷偷给桃娘递眼色,只盼她不要说漏嘴。

  江秉在旁,心里一咯噔。他是知道自家婆娘的秉性的,莫非……可桃娘为什么要送自家婆娘银钗?他越想越不安,抬眼看向江苒,却见江苒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一瞬间,他顿时明白过来,江苒这是在点醒他,看在他是多年老仆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

  “大姑奶奶,”想通此节,他立刻开口道,“老奴这就去查,总不能叫桃姑娘白白丢了东西。”

  江苒微微一笑:“请江叔多用些心,我听说桃娘丢银钗的第二天,就被调到父亲院子做洒扫丫鬟了。”

  江秉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老奴自当用心。”

  江苒点点头:“江叔且去办事,我还有事处理。”

  江秉恭敬地应下,拉着听到江苒的话已经抖如筛糠的婆娘退了出去,正好和快步走进来的鸣鸾擦肩而过。

  隐隐的,他听到鸣鸾活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那洒扫的王婆子已经全招了……”

  *

  出了桃娘的院子,江苒转身去见江自谨。

  江自谨在书房正坐立不安,见女儿进来,张口想问什么却开不了口。他心中生桃娘的气,又抹不下面子,自桃娘被送进那个院子,从未去看过。

  江苒心中叹了一口气,含笑对父亲道:“桃娘的气色还好,孩子也很好。”

  江自谨讷讷道:“那就好。”

  江苒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江自谨察觉不对,皱眉问:“苒苒,有什么不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圈塔斯基”,“巴旦木”,“花与蓝”,“fet”灌溉营养液,也谢谢所有留言与支持正版订阅的小天使。谢谢你们给了我坚持的力量,么么哒大家,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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