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0急脉缓灸

  洗漱更衣毕,把我的丫鬟招来详细询问昨晚的事。喝的酩酊大醉之后什么意识也无,如何从花楼回来、皇帝为何会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一点酒味都闻不到?

  “主子,昨晚先是长公主把您送回来的,过了半个时辰御驾才到。女皇先命我们给您灌醒酒汤,结果您喝完就吐了,她有点不高兴,让我们再去端一大盆热水来,然后……就把我们都赶出去了。再后来的事奴婢也不知道。”小姑娘说的畏畏缩缩。那女人还真是到处吓人啊。

  嗅了嗅自己,身上只有清香,昨晚的汗水和酒味早就不见了踪影。刘月盈把所有人赶出去,是为了亲自给我擦拭身子吗?心下觉得不可思议,与她相处七年有余,平素她的生活起居需要十几个侍女伺候侍弄,何曾见她照顾过别人?

  然而线索的尽头只有这一个答案,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她身为皇帝,为我做到如斯地步,已然算是道歉低头了罢?可还是偷摸着做,不想让我知晓。

  有些不重要的记忆不被提及、很少去想,就会淡忘,而有些却不会——因为它们可能是我存在于天地的意义。从沙钰说要带我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起了许多前世的记忆。那些零碎的东西已经许久未入梦了,可最近又逐渐冰冷却真实的降临。

  她一直都是我的信仰,从我前世的八岁那年,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年了。一开始求不得的锥心之痛,在见到她之后分崩离析,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变质。

  刘月盈一直到下午才转醒,要是再迟点,翩秋就要去请御医来我这破阳府了。

  我心里压着事,有公也有私,之前忍着没发作。现在全部发泄光了,还是得解决、面对,和皇帝好好说一说。

  结果没等到御驾出来,倒是等来兴师问罪的翩秋。

  “阳大人,”她推门进来,也不和我客气。

  “姑姑?”她面色不善,我不明所以。

  “我就直说了,大人,”翩秋顿了一下:“奴才早前与你说的话,大人可半分也没听进去。”

  自称奴才,却完全没有谦卑的意思。有些排斥起她这教训人的口吻:“姑姑之前所谓何事,时间太过久远难免会忘。阳缕哪里做的欠妥当,还望姑姑再点拨一二。”

  “我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这么多年,不仅把她当主子,更当做自己的亲人。有些事情女皇不会说,下人不敢说,只能由我来告诉大人。今日之言,如果有冒犯大人的地方,我自会向她请罪。”

  她这话自降了身份。我没有皇夫的名分,算不得她的主子,也就没“请罪”这一说。若拿朝廷官职比,她是正一品,也和我平级。想到此,按下了戾气点头道:“姑姑请说。”

  “从去年秋天开始,大人和皇上因为什么事不合,奴才也不清楚。奴才只知道皇上最近头痛得厉害,熏香的剂量加大了些,还是整宿难眠,为人臣子让圣上如此劳神,是为不忠。就算你和皇上有什么嫌隙,也不该给皇上摆脸色,她是谁,你是谁,大人难道心里没有数吗?”

  从前她这样教训,我定会唯唯诺诺。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句句话都扎在我的痛点之上,再准确点说,是我与刘月盈脆弱的信任、混乱的关系所共同产生的难言之隐,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些或琐碎或复杂的事横亘其间,我还没想清楚怎么办,她这个局外人就满口君君臣臣的大道理。就算对翩秋有些尊重,也不能忍受她这般指责:“姑姑知道什么!我和皇上的事你还是不要置喙的好。”

  “大人这就生气了?”她面不改色,丝毫不受我影响:“皇帝这几日作息颠倒无常又犯了心悸,本该好好休息调理,可深夜又为了你连夜出宫。你与皇帝的公事奴才不配置喙,可论私事,奴才还是要提醒一下大人,你是谁的人?竟然还敢去烟花之地寻酒作乐——阳大人如若只是朝廷重臣,在花楼左拥右抱女子喝得烂醉都不成体统,更何况你还是——”

  她微顿,接着说:“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你说奴才是愚忠也好,古板也罢,我眼里就皇帝这么一个主子,她要是哪里不舒服、不痛快,我这个奴才一定要找始作俑者算账。”

  来不及与翩秋辩驳,就听见她提起刘月盈的近况,说了一些我不知晓的事情。于是抓住这个问道:“你说皇上这几日睡不着,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亏你还关心她,我好说歹说劝皇上传御医,这才开了安眠的汤药,每晚就寝之前都得喝一碗。”

  “这会有损身体吧?”

  翩秋淡淡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无言以对。

  “你一人惹事,连带长公主也跟着胡闹。”翩秋微微皱眉:“昨夜亥时,皇上已准备更衣就寝,长公主竟然这时闯宫禁来御前面圣,太没规矩了。”……刘月华找刘月盈来我府里,还有这么个罪名。呵,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见我没吭声,她继续说:“刚刚皇帝起身,我进去服侍,更衣的时候实在是——”翩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奴才多管闲事,但皇帝的身子骨经得起你这般折腾吗?”翩秋痛心疾首地质问我。

  啊……我当时忘乎所以,力气又大,在她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痕迹,该是给姑姑全都看见了。

  “今日之事,奴才言尽于此,还望大人好自为之。”

  翩秋句句都是大道理,像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醒了我。我左右不过是她的臣子,皇夫的提议也是自己驳去的,有什么立场总是与刘月盈置气?

  就是不甘心啊,空有着闳识孤怀,至死不渝的想做个本分忠臣,却被我在意的人猜忌。读了那么多史书,见过那么多被皇帝排挤忌惮的权臣,但始终只是个局外人。等到自己被困在不见尽头的迷宫时,才明白他们的辛酸与悲哀。怪不得英雄末路、壮志难酬被传颂了千年,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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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事情多,刘月盈在用晚膳之前就要赶回去。她在我这补了一觉,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小虑?”临行前,她见我神色暗淡,屏退众人走到我面前:“你怎么了?”

  腰肢被缠绕,淡梅与檀木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我有点想哭。

  本来都认命了,认了自己为人臣子不可逃脱的宿命,可是刘月盈的桃花眼里碧波荡漾,映射出我颓然的面容。

  这一瞬间,我觉得翩秋说的不对。

  那些大道理我不想听也不想懂,而能给自己撑腰的人就在眼前,是她容了我的任性与放肆,那股子委屈瞬间倾泻而出。

  刘月盈不明白我怎么就哭了,她也不问,只是拥着我,手贴着后背上下滑动。她的动作轻轻柔柔,却让我突然感受到一股没由来的踏实,无声地比任何语言都要有分量。

  等我拿着手帕把眼泪水擦干,刘月盈才缓缓说:“小虑,迁都是我考量不周。其实,早在十天前我便派了风旗军去打探南蛮,昨天传回消息说,那十几个人全都没了音讯。”

  “是吗?他们果然没有那么好对付。”我低下头看她。

  “嗯。所以,迁都的事再议。”她声音有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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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蛮轻视不得,一时间许多事提上了议程,朝廷又开始忙碌。

  近来我听到一些传闻,说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因为偷偷跑到花楼喝花酒,品行不端,被贬为奴籍,流放到西塞去了。户部侍郎也受到牵连,罚了一年的俸禄。不过这事儿不是在朝堂上宣的,也不知消息真假,不敢向那位祖宗打听。

  因为对南蛮了解不多,最近风旗军的人派遣得频繁,我在皇宫里经常能看到风三,那个有点娘们的男人。这个家伙的名字是刘月盈随便起的,雷旗军首领叫雷一,雨旗军首领叫雨二,轮到他叫风三,又高又娘们,特别违和。

  “陛下,休息会吧。”翩秋端着一碗粥进了议事厅。

  从大清早忙到现在,一群大臣对着南蛮的地形图争了一上午,长公主说南蛮瘴气多不能大规模用兵,南宫将军又说人少太容易被逐个击破,絮絮叨叨吵的头疼,刚刚终于把她们全都赶走。女皇用指腹按了按太阳穴,端起碗喝粥。

  “奴才最近有个发现,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一口甜的温粥下肚,舒服了不少。

  “风三大人这些日子,似乎和长公主走的特别近。”

  “怎么说?”女皇挑挑眉。

  “这几日每次她们散了,奴才总是看到风大人和长公主走在一起说些什么,公主殿下还挺高兴的。”

  “所以呢?”

  “刚刚奴才进来之前,看到风大人拿了一个什么东西给长公主,长公主笑着收下了。风大人是陛下的亲军,和长公主走这么近,会不会……有什么图谋?”

  一声嗤笑。“能有什么图谋,月华要是对政务能多用点心,朕巴不得她摄政。总是做个半吊子,看着是什么都参与了,但对哪个都不上心。”

  “奴才还是担心……”

  “行了,这事儿朕知道了,你别再管。”女皇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眼里含了点狡黠。

  “是。”翩秋低下头。

  “对了,朕住在阳府那日,你与右丞相都说了些什么?”刘月盈语气听上去随意,眼底映出寒光。

第72章 70急脉缓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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