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阮天心被陆星屿骂呆了, 电话挂断之后的整整十秒,脑海里都还是嗡嗡的回音。

  缓过来之后,她有点心虚。

  毕竟星屿和谢观的仇恨不共戴天(虽然是单方面), 而自己的姐姐又跟敌人在一起了, 他难免有被背叛的感受。

  但, 谁让谢观这么好看、这么香呢?

  这么可口的一只谢观就摆在那里,现在主动向她打对折出售, 这样的便宜买卖可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此时不买, 以后谢观被别人抢走, 她可没地儿哭去。

  阮天心虽然看上去温吞吞, 但是并不是优柔寡断的那种女孩。本来打算谢观回来就告白,现在礼物主动跳到她手心来了, 更棒啦!

  所以,她很没良心地先把星屿的怒火放在一边,死期未到,享受当下。

  她打算先给谢观打一个电话。

  电话隔了三、四秒才接通, 传来谢观轻缓的声调:“……早上好。”

  他的声音有点沉,好像困意还没有消解。打招呼的方式如同今天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无数天。

  阮天心忍不住雀跃起来,跟他道“早安”。甚至心情也在他平而慢的语调中沉淀下来了,变得不那么急躁。

  但是该问的事还是得问, “你看到热搜了吗?”

  谢观:“刚看到。”

  似乎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谢观娓娓地继续道:“不用担心,他们没有拍到你的全脸。谢美香替我预约了EA时刊的专访, 我会在采访的时候解释这件事。”

  阮天心忍不住脱口道:“那打算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呢?”说完,她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烧起来了。

  谢观似乎是笑了一声,“正在交往,以结婚为目的,感情稳定发展中,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阮天心刚想高兴地回答他,突然想起什么,又期期艾艾道:“嗯……就是,能不能……”

  “什么?”

  “能不能提一下我的身高真的没有那么矮啊?”她眼一闭,说出来了。

  谢观这回笑得明显了一点,“嗯,”咳嗽一声,他答应下来:“好的。”

  “谢谢你。”阮天心窘迫道。

  “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谢谢。”这是谢观回答她的。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谢观和她都是第一次谈恋爱,但阮天心发现,有的人就是在这方面有独特天赋。在她还反应不及的时候,他成长得很快,亭亭盖过她的头顶。

  他就像这样的一棵,沉默而温柔的树。

  阮天心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里,有许多氧气轻盈地膨胀起来了,填塞进很多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绪。

  她捂着心口,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谢观有一个很短暂的停顿,“吃了。”

  “啊,我还没有呢,等下就去吃。”阮天心说,像每一个刚恋爱的女孩子一样,问得事无巨细,“那你中午吃什么呀?”

  这回谢观不是停顿了,是沉默。

  他刚张开嘴:“我——”

  阮天心突然打断他,警惕道:“你不会又吃泡面吧,不可以!”

  谢观:“……”

  难得听她有点严厉地讲话,几乎能想象她批评犯错小孩时的样子。谢观觉得新鲜,配合地装作不敢吭声。

  阮天心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像一个收音机一样主动把音量调小:“对不起嘛,不是骂你。但是老是吃泡面的话,身体会垮掉的,对不对?”

  嗯,原来是打一棍给一颗甜枣的教育法则。谢观应道:“阮老师说得对。”

  “你根本一点儿也不觉得我说得对。”阮天心嘀咕道,“那这样好了……”

  她思索了一下,说:“中午我去你那里怎么样?我做饭,你洗碗。我们可以一起吃。方便吗?”

  她听上去很有计划的样子,但谢观没有遗漏她语气里的一点小心。仿佛小动物在洞口试探的爪子。

  谢观不免心肠一软,握住了那只可爱爪子。他轻柔道:“听起来很不错。”

  ……

  挂断电话后,谢观从床上翻身坐起。

  整间卧室一片昏暗,窗帘紧闭,打开灯也不见得比地窖好多少。他悄无声息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往客厅走去。

  坐到沙发上,他给谢美香拨去电话。

  “大明星,你别跟我说你要反悔啊!我已经联系EA那边了,你自己造出来的事情,可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

  “谢美香。”谢观静静地打断她。

  谢美香顿了顿,有点紧张道:“干嘛?”从谢观的语气中,她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

  “你知道,阮天心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对吧。”他用过分平静的语气,陈述着炫耀性质的话。

  谢美香抓狂:“废话!不然我现在收拾的这个烂摊子是谁的——”

  “阮天心今天中午要来我家。”谢观继续道。

  “来就来呗,又不是没来过。”谢美香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一阵墓地般的沉默。

  谢观抓着手机,环视客厅一周。这才缓慢道:“我是要问你,阮天心第一次以女友身份来我家做客,我该怎么招待她。”

  他语调生硬,近乎不情不愿的地步。

  而谢美香却知道,要他说出这种话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她简直想仰天狂笑!

  谢观啊谢观,你个千年不挪窝的臭脾气妖怪,现在终于要历劫了吧!小阮老师厉害啊,降服这只镇宅大妖指日可待!

  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但语气难免泄露出一丝得意:“这是个请求吗?”

  隔了足足有一个世纪,谢观轻柔道:“……我确实是在请求你。”

  “这样吧,等下我就过来,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要整理的。”谢美香总算忍到挂断电话,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

  ……

  “谢美香,你怎么没有带一盆植物来?”

  这是谢观坐在沙发上,看到谢美香进门,说的第一句话。

  谢美香一边脱鞋,一边冲他翻白眼:“买了你养得活吗?喏,给你带了个空瓶!”

  谢观:“……”

  他漠然道:“家里垃圾桶够多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谢美香把花瓶往大到可怕的餐桌上一放,“虽然现在没有花,但不代表以前、或者以后没有花。这样阮老师看了,也会觉得你多少有点生活情趣。”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谢观颔首。

  谢美香转头看他,“好了,接下来开始我们的大整顿吧!”

  “首先,第一步——”谢美香深吸一口气,响亮道,“把你的尊臀从沙发上挪起来,把所有的窗帘给我拉开!窗户,打开!通风!”

  ……

  在这半天里,谢美香难得翻身做主人,把谢观指使得四处奔走。

  扫地、拖地这些基本的清洁工作自不必说,家具的位置也要改,连地下室万年不用的藤椅也被拎上来,放到小沙发旁边。谢美香将其也归类到“生活情趣的体现”一栏里。

  “不行,还是太空了。”谢美香啧啧啧地批评,“你就不能多买两件东西填填满吗?这样跟没住人有什么区别?”

  谢观一张死人脸,还是那句话:“会挡路。”

  谢美香:“行吧。”她头疼,“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把你这个千年古堡改装成温馨小家,这样勉强凑合。”

  她最后提醒道:“回头把那窗帘啊,床单这些的颜色也都换换。几乎全是黑白灰,你是斑马啊?女孩子见了不得吓死。”

  谢美香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指望谢观听进去。毕竟他油盐不进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谢观只是“……”着,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谢美香一边穿鞋,一边想:阮老师,可以啊!要不人怎么天天歌颂爱情伟大呢,有的爱情,比魔法还魔法!

  ……

  十一点,阮天心准时到达谢观家门口。

  口罩帽子连帽衫一套完全体装备,严防狗仔。这会儿让阮秋萦认,他也不一定认得他闺女。

  听到门铃,谢观开了门。

  阮天心一低头,看到迎客地毯上的一双粉色拖鞋,“咦,有谁已经来过了吗?”

  谢观:“……是谢美香。刚才给我送改过的剧本。”他不动声色道。

  “哦,美香姐呀。”阮天心把脚踩进拖鞋里,“我带了很多食材的!美香姐有空吗?可以和我们一起。”

  “她没空。”谢观不假思索地扯谎,“她要回去照顾灵均。”

  “是哦,家里还有小孩子呢。”阮天心点点头,冲谢观笑道,“看!兔子。”

  她指着脚上拖鞋,上面竖着两只白兔耳朵。她晃晃脚,“走起来还会动的唉。”很有趣。

  这双拖鞋还是谢美香拿过来的,但谢观平时并不注意看,自然没有发现过拖鞋上的小秘密。

  看她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新鲜劲很浓地蹲下来拨弄着,不禁心道:可爱。

  然而,阮天心被野生的兔子耳朵吸引,险些忘了自己的兜帽里还放了什么。

  她给谢观带了一朵花!

  还好还能想起来。趁谢观没有注意的时候,手往帽子里伸,握住了玫瑰的杆。

  但很不幸,兜帽有点小了,放进去容易,取出来困难。卡在半途好一会儿,待到千钧一发之际……

  谢观转过头来,看到了她的姿势。

  半蹲半跪地,手里握着一支玫瑰。

  谢观:“……”

  阮天心:“…………”

  ……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

  “啊,”谢观醒悟似的叫了一声,“需要我闭上眼睛吗?”

  阮天心窘迫得要死,“……那你闭上吧。”

  谢观听话地闭眼。

  因为视觉器官暂时无法发挥效用,听觉和触觉变得比平常更敏锐了一点。他听到阮天心磨磨蹭蹭,从地上起来的声音,又感觉到一双软面团一样的小手,犹豫地探到自己胸膛上。

  那双手使了点劲,把他往后推。

  谢观:“?”

  他顺从她的意愿,假装被推动,一步步往后退。直到感觉背后受到阻碍,他意识到:已经到墙角了。

  谢观隐约知晓了她脑海里的念头,便不动声色地靠着墙,看似十分驯服。

  阮天心紧张道:“你、你可以睁眼了。”

  谢观听话地睁开眼,突然感觉耳旁边扫过一阵风,阮天心“啪”地把两只手按在墙上,双臂形成一个窄窄空间,把谢观困住。

  真是……出其不意。

  “……”谢观低着头,俯视她,“手疼不疼?”他关切道。

  这么响的一声“啪”,力气必然不小。

  疼的啊!

  阮天心特别想吹吹自己的手,或者钻到谢观怀里使劲撒娇,但是现在不可以。她带来的玫瑰,此刻换了位置,正别在衣襟上。

  她单手取出,往谢观面前一递。

  “哇,”谢观假装惊异,“单手咚吗?太酷了。”

  “……”阮天心被他棒读一样的语气整得差点没绷住,“不要管那个了……看这里!”

  她举着那朵新鲜玫瑰,脸蛋几乎和花色一样红,“谢观,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开头就这么直白,谢观也不由一愣。

  阮天心深吸一口气,道:“虽然我不是很会谈恋爱,但我会努力对你好的,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请你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吧!”

  顿了顿,她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上次在电影院你突然亲我了,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正式地说一下比较好。你觉得呢?”

  她紧抓着那支玫瑰的花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全部了。

  “……”

  在这二十五年的人生中,谢观收到过很多表白。

  有的尺度狂野,极尽皮肉诱惑之能;有的虚情假意,但花样百出,叫人瞧得新鲜。要论套路,阮天心只能算个中倒数。

  毕竟,现在初中生都不会只准备一朵花,和一肚子朴素的话去告白了。

  但是谢观竟然在此刻,像被什么新式导-弹击中一样,产生出一种庞大的、类似幸福的错觉。

  他的喉咙被扼住了,但是毫无疼痛,甚至使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就算在今天这样一个寻常时刻,以这样的方法死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阮天心看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并不说话。不由心里没底,示弱道:“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

  谢观魂不附体道:“没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当然有,问题很大。

  谢观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教会她,不要这么坦率,不要这么大胆,大胆到跑到男人的家里,向男人示爱。

  明明长得像个万事不知的幼崽,清纯到让人想要破坏。

  但因为受用的对象是他,所以他从善如流,甚至……受宠若惊。

  阮天心愣了一下,突然惊慌地说:“你哭了吗?”

  谢观:“……”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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