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摊牌

  池慕捡到了围巾, 四处环望下,却没有看到江延的人。

  她神情微微踌躇, 不愿将东西带走。

  于是尝试着将围巾交给大巴司机, 司机看到是贵重物品, 连忙推辞不敢收:“小姑娘, 我这里不负责保管丢失物品的,你还是交到滑雪场的服务中心去吧。”

  天色已晚,末班车也启了程, 池慕再想回滑雪场恐怕有点困难。

  从司机口中得知这些, 她便只能暂时将围巾带了回去。

  池慕回去以后, 先找了空置的旅游纸袋将围巾叠好,装放起来,然后才准备洗澡。

  室内空调嗡嗡地开, 热度很快攀升,将尚算宽敞的环境染上了几分燥意。

  池慕洗完出来,因为很热, 只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吊带睡裙。

  睡裙质地单薄,依然掩不住蒸气氤氲带来的层层湿闷感,不知不觉也浸染了黏热水汽, 让布料越发贴合着身体曲线。

  屋里就池慕一个人,她没怎么讲究注意, 只借着暖风将乱糟糟的卷发擦得半干,怕待会着凉,又耐着热套了件平常穿的米色毛衣开衫, 这才窝在沙发上准备开始画稿子。

  目前她手上主要的连载作品,只有一部《做超人真是太南了》,这是条漫形式的四格漫画,画风与精致度在于其次,本身最重要的亮点就是四格之内展现出来的即时搞笑感。

  所以池慕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积累素材和灵感了,真正画稿的时间反而只占工作时间的一半。

  时间还很充足,她坐下来首先思忖了一会,借着这次团建整理了一些相关的游玩素材,然后一一录入到了备忘录里,接着才开始画稿。

  工作的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期间钟彤几个人回来,在微信上跟她打了一声招呼,池慕抽空回应,又继续沉浸到了勤奋工作的世界里。

  森海杯参赛作品《七月》的存稿尚算足够,池慕没有多花心思,定时上传稿件,也没有再看评论区。

  差不多到饭点的功夫,一半的今日稿量堪堪完成,她放下电子笔,正准备休息休息的时候,门口忽然被人敲响:

  “开门,我是江延。”

  来人毫不避讳自身来路,就像是在例行公事地巡访一般。

  但声音是一贯的低沉而富有磁性,语速又偏慢懒,借着窗外沉暗的月色,竟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引诱的意味。

  池慕窝在沙发上,一张脸被暖风吹的红扑扑的,唇颊都染着粉晕,海藻般浓密蓬软的长发也乱糟糟的,加上衣衫不整,这时候开门见人,着实显得窘迫邋遢。

  她有点慌忙地站起身,想着先换一件衣服,但门外的江延似乎已经不耐了,继续阐明来意道:“我来拿围巾,大巴司机说你带回来了。”

  池慕翻找衣服的身形缓缓顿住,目光顺而落在了一旁的纸袋子上。

  咔嗒——

  她拎着纸袋子,将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细窄的缝,趁着外面昏暗,就把东西胡乱塞了出去:“给你。”

  江延隔着一道厚重的门,伸手接过纸袋。

  二人交替间,不知是因为走廊灯光昏暗,还是池慕递出去的动作有点仓促,江延骨感分明的手指无意擦过她的,似有若无地蹭了一下。

  箍着银戒的那一部分,顺着指间缝隙轻慢滑过,带来一点刺骨的寒凉。

  池慕被冰冷倏地一颤,下意识慌忙抽回了手。

  江延站着没走,从纸袋子里抽出围巾,拿着端详了一番。

  他发现某一处变脏了,便将围巾扔回纸袋,冷冷地质问她:“上面有口水,你弄的?”

  池慕突然被栽赃,很无措茫然,但因为内向的性格缘故,又不擅于在被人逼问的情况下解释,只能略微磕绊着辩解:“我……我没有流口水。”

  这种辩驳十分苍白,难以让人信服,江延当然不肯罢休,又隔着门缝塞给了她:“围巾洗干净再还回来。”

  池慕拿着纸袋,给也不是,拿也不想,只能在沉默中妥协,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我可以按原价赔偿你。”

  江延闻言,淡淡嗤笑了一声,突然很不爽:“你觉得我是用钱能打发的了的?”

  池慕屡次被纠缠被怼,一开始思维还很混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也许是对方的恶意太过于明显,让她逐渐觉察出了其中的深意。

  江延还不肯死心。

  池慕意识到这一点,没有虚荣自信到以为江延是真的喜欢她,她脑子很清醒,一直知道江延对她的兴趣只停留在猎艳这一层面上。

  他也许只是觉得她的挣扎反应很有趣,才会屡屡地过来碰灰,不懈地纠缠她。

  等到她屈服了,沉迷了,他就会逐渐觉得乏味,开始厌弃追求她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性。

  池慕沉默了几秒,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被胡搅蛮缠,便试着开口,最后一次作出理性的回应:“我睡觉时没有流口水的习惯,围巾上的是雪水,你知道的,如果觉得脏,你也可以自己洗。”

  “抱歉,我要关门了。”

  江延在她突如其来的应对下,微微停顿了一秒,沉默没说话,但转眼便跟没事人一样,恢复成冷漠的态度,淡淡知会她:“明天早上右湖滑雪场见,记得带干净的围巾来见我。”

  池慕手放在门把手上,闻言手势一顿,很缓慢地捏了又捏,最终才无法忍耐,克制着情绪拒绝:“我不去。”

  江延挑眉:“为什么?”

  池慕不回答,把纸袋又隔着门缝塞给他,然后才斟酌着开口,把话又说绝了一些:“还给你,如果你想要赔偿,我会支付的。”

  “但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话一说完,就要关门。

  江延面无表情地听完全部,眼看着那一条细窄透光的门缝迅速消失,脸上冷漠如初,心底却逐渐丧失了最后一点冷静。

  终于,他忍无可忍,在门完全关闭之际抬手抵住,猛然一推,直接走了进去。

  池慕始料未及,等感受到那股不可抗拒的推力时,整个人已经跌跌撞撞地被迫后退了三四步,刚站稳,江延就先一步砰地关上了门。

  两个人一个满脸冷酷地站在门口,一个被慌张狼狈地挤入墙角,谁是强势的一方,谁是被压制的一方,角色定位异常鲜明。

  池慕措不及防,眼眶因过分紧张而微微发热,仓皇之下,只能生硬地侧了脸,避开江延至上而下投过来的打量目光。

  江延自从在雪场遇见池慕开始,早已经被活生生气死几个来回了,这回正逮着濒临爆炸的边缘,便干脆将所有的矛盾摊开,一字一句,目光极度危险地质问她:“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进一步,你退一百步,做个朋友就那么难?”

  池慕侧脸,垂着眼,睫毛随呼吸微颤,缓上缓下地眨动,浓密卷翘的像排小扇子,她明明听清了每一个字,却倔强地怎么都不肯吭声回应。

  江延咬牙跟她对峙,但池慕的耐心向来很足,从小无论做什么事,对什么人,都笨拙而坚定,且一旦改变印象,就很难再回头。

  江延在这上面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亏,最严重的还要当属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他彻底撇清干系了。

  两个人僵持不下了不知多久,最终还是江延先一步败落,嘴上仍然纠缠不休:“绝交作废,你现在就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要是不答应,那今天我就不走了。”

  他语气没怎么透露威胁,淡淡的,更像是不容置喙的宣告。

  池慕这下终于动了。

  她缓慢抬起目光,沉默地和他对视,一张脸秀丽温和,不染任何情绪,但脸颊绯红,唇瓣饱满水润,眼尾也泛着淡淡的粉晕。

  往下是细腻柔白的一弯锁骨,被微湿的布料隐晦勾勒出的曼妙起伏,还有不盈一握的腰肢,从裙下露出的一截白腻小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无声地诱人犯罪。

  江延视线逐渐深透,但等潜移默化地到达了某个危险的临界点,他又自觉戛然而止地收拢,眼里不留一丝暧昧过分的痕迹。

  “穿上。”

  一件温暖的黑色冲锋衣被扔到了池慕的身上,从头到身体,严严实实地将她包裹。

  江延松开对她的压制,转身,一双大长腿蹬着靴子,轻松走到了窗下的沙发前,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下。

  他长腿交叠,裤腿末端一截塞进棕色的马丁靴,因宽松而被动作拉伸了一些,隐隐自然地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似有若无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对池慕下了绝交作废的命令,江延似乎是铁了心的要破罐子破摔,当着她的面,又恢复成一贯的懒洋洋姿态,捧起她的笔记本电脑,居然专注地玩了起来。

  荧蓝的电子光微微透明,投射到他薄狭的眼睑上,显得睫毛浓密乌黑,根根分明,琥珀瞳仁也越发暖淡,削弱了那俊美相貌带来的浓浓侵略性。

  池慕在门口静默地伫立了一会儿,手垂落在身侧,不自觉攥紧了那件黑色的冲锋衣角。

  这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慌张的表现。

  面对江延的不按套路出牌,她又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应对了。

  这时,像是刻意要给池慕喘息空间似的,门口突然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池慕,你在吗?”

  门外来的人是柏柳。

  池慕身形微动,迟钝反应了一秒,才上前打开门。

  柏柳站在门外,见到门开了,本来想进去,却发现池慕只开了小小的一道门缝,很抱歉地道:“有什么事吗?我房间里很乱,不方便让别人进来。”

  “噢……没事没事,我就站在门口说吧。”

  柏柳很礼貌地维持了应有的分寸,温和着讲明来意,语气带着明显的愉悦:“池慕,我刚才看到森海投票栏里,你的作品也进入前十了,恭喜你啊。”

  池慕没想到柏柳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她只能含糊着应下:“……也恭喜你,你已经进入前三了,应该有很大希望赢得金奖的。”

  “……你也在关注我的排名?”

  柏柳一听到她说这句话,不免惊喜,关注点不自觉歪了,过后才急忙自谦:“那不一定的,第一第二都是实力很强的作者,粉丝基础量也很大,我肯定比不过他们的,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会尽一切努力,不让你们失望的。”

  柏柳说话很注重距离,最后一句话刻意加了一个我们,让整段话的意思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池慕心绪不能完全集中,只听清了这段话的一半,便含糊着附和了一声,然后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柏柳回过神,被她问起,终于想起自己的真正来意了,便疑惑地提起道:“有,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一个男人在跟人谈话,我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但好像听到了摔门的声音,所以才想着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池慕被他忽然这么一提,心微微拎起,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便被一只大手从后恶趣味地按住,连着一头浓密的蓬软卷发,被肆意地蹂.躏了一番。

  池慕脸腾地窜起了一股羞赧的热意,她想挣扎却不敢,只能勉着力强装平静道:“……没有,我刚才一直在画稿子,没注意外面的动静。”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柏柳也不是太好管闲事的人,见周围真的没什么动静,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会仔细一想,也觉得刚才的男人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听语气确实不像暴怒吵架的样子。

  想通了之后,他就不再打扰池慕,回了自己的房间。

  池慕关上门,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这人是不是喜欢你,怎么天天来找你?”

  江延略微不满的声音,从略高的后方落在了她耳边。

  他说着,又很随性自然的,像摸狗一样揉乱了她的卷发。

  “别碰我……!”

  池慕对此异常反感,几乎是瞬间生出了恼意,皱着眉,下意识地想避开,却被江延先一步松开手,还倒打一耙:“你再这么反抗激烈,我会误以为你喜欢我。”

  池慕被他一句话说的浑身僵住,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耍人。

  江延淡淡勾唇,缓慢地,露出理所当然的坏笑:“那些明明喜欢我,却装作冷漠来吸引我注意力的女生,我可见得多了,你千万别跟她们学,不然我会误会的。”

  池慕听到喜欢这个字眼,习惯性地想开口反驳,但江延如同会预知一般,及时制止她:“我知道你又要说不喜欢我,这我明白。”

  “但相对的,你就算讨厌我,也别表现得那么明显。”

  江延语气隐约温和了一些,开始坦诚地跟她商谈价码:“我哪里有错,你可以说出来,我们的友谊都维持那么多年了,你不觉得因为我出国一趟就从此绝交,会很可惜吗?”

  池慕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连满脸的平静都是勉力维持的,她惜字如金,下定决心要跟他断交:“不可惜。”

  江延口头一顿,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绝交的。”

  池慕脸上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不松口道:“随你便。”

  刚刚平复心情的江延,又一次被她这执着断交的绝情口吻给活生生气笑了,脸都忍不住黑了下来:“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他沉了一下,忽然又语出惊人:“你喜欢那个柏柳是不是?”

  池慕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问打得措手不及:“你要做什么?”

  江延见她果然紧张了,莫名有了底气,气定神闲地卖起了关子:“没什么。”

  “我走了,明天见。”

第28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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