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四

　　课间喧哗。

　　班级后墙上贴着本月月考的成绩排名表, 一众同学争先恐后地挤在那里，研究着自己各科的分数和排名。

　　但闻琦年没有过去，而是静静坐在座位上, 凝视着刚评讲完毕的物理试卷。上面被她用红笔记下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极少有空白。

　　“琦年, ”同桌从语文办公室回来，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说：“我在办公室听到了, 你这次的作文又是年级范文！”

　　她啧啧称赞道：“你的语文实在是太好了, 羡慕死我了。”

　　闻琦年笑了笑，将试卷掩上, 见后墙处的同学们渐渐散开, 便起身去看了看自己的成绩。

　　不出所料, 还是在班级中游。想来也是, 作为理科生, 她的理综实在有些拖后腿。

　　她垂下头, 叹了一口气, 一举一动都被后排角落的男生收入了眼底。

　　细碎的黑发半遮着他的精致眼眸，将那道偷瞟的目光掩藏得极好。骨骼分明的右手正飞快转着中性笔, 胳膊压住的草稿纸上画着一位长发女孩子的速写。

　　画像的主人此时正站在成绩表下出神。

　　忽然, 她动了动，转身离开, 目光正好扫了过来。奚咏连忙侧过脸, 望向纯粹干净的天空。

　　此时, 正是春深时节, 还有两个月就会迎来高考。

　　也还有两个月，就会迎来奚咏暗恋闻琦年的第三年。

　　大课间的音乐响了起来, 所有学生一听，都只好恹恹地走出教室，去田径场集合准备跑操。

　　这是学校的一项常规活动，每天的第三节 课下，他们都要去做广播体操，再围着田径场跑两圈，美其名曰锻炼体魄。

　　奚咏脱下校服外套，穿着蓝白短袖的夏季校服，顺着人群一同走下楼梯。

　　蓝白短袖，黑底白边的运动校裤，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常见装扮，却被他穿出了极为青春的少年感，干净而明朗。人潮拥挤，跟在他身后下楼的女生们都闻到了一股清爽的柠檬皂香味，和少年高颀清瘦的背影相得益彰。

　　虽然没有评选过什么校草级草，但学生们私下都知道，七班有个叫奚咏的男生很好看。

　　而且这个七班颜值水平挺高的，其中那个叫闻琦年的女生就在征文大赛颁奖仪式上惊艳过全年级，一双漂亮冷情的眸子像是会说话。

　　不得不说，有时路过七班，看见他们两人恰好站在一起，实在是养眼。

　　当然，现在都快高考了，人人紧张不已，哪还有别的八卦心思和念头？

　　舞动青春的旋律响起，奚咏站在最后一排，一边舒展着胳膊，一边抬眸看向斜前方的那抹身影。

　　她一直都是这样沉静的模样，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是规范，因为要跑步，黑长的头发已经被束成了马尾，但或许因为扎得太仓促，还有一缕发丝落在了她洁白的后脖上，惹得奚咏低低一笑。

　　他本来因为室友鼾声而睡得不大安稳，如今终于打起了些许精神，望着那束正在来回晃荡的发尾，乖乖做完了体操。

　　本想着，就这样不远不近地注视着她，不去打扰，等到高考结束，再谈别的一切。

　　不过，十天之后，他改了主意。

　　事情要从第五天开始讲起。

　　那天，一场习以为常的周考来临。

　　为了让学生们提前适应高考模式，按照规矩，他们照例要被打乱分散到各个考场去，在其它班级的陌生环境下应考。

　　考号公布下来后，奚咏的心情异常地愉快，精致的眉眼间都多出了几分温柔平和的笑意。

　　整整三年来，他第一次和闻琦年一起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当天傍晚，语文即将开考。

　　吃过晚饭，他踏进考场，一眼就望到了容颜清丽的那名女生。她坐在最边上的第二排，低头看着笔记，侧脸柔软美好，唇瓣不点而朱，长睫眨动，窗外的流云霞光变成了她的背景，就像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奚咏握拳抬手，掩饰性地遮住了唇边勾起的笑容，默默寻找着自己的考桌，意外发现就在她的旁边，只相隔着一条走廊。

　　同班同学在考场相遇，打声招呼应该不算过分吧？

　　奚咏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手中怔怔地捏着教材的扉页，犹豫半响，终于侧脸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嗨。”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好看的眼眸闪烁了一瞬，白皙的脸上泛起微红。

　　这是什么问候，简直像个蠢货。

　　闻琦年停下飞速写字的笔，带着无尽橙金霞光看了过来，抿嘴一笑，疏远而不失清冷地点点头：“好巧。”

　　这是个机会，奚咏，你一定要抓住。

　　“你的语文一直都很好，能帮我看看这篇阅读怎么理解吗？”他墨黑的眼眸中有些亮光，打开了自己的复习资料，挪了挪椅子，指着上面的题目问道。

　　虽然很厚脸皮，然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看着他诚恳的眼神，闻琦年愣了愣，索性就当一起复习，微微点头，开始细致地讲起自己的做题习惯和相关思路。

　　她讲着讲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指甲修剪得十分整洁饱满，透出健康的淡淡粉红色，手腕上戴着一枚流光溢彩的黑色腕表，俊秀得不容人忽视。

　　奚咏是他们班最好看的男生，这是闻琦年在寝室夜谈中听到过无数次的议论评点。

　　她第一次觉得挺有道理的。

　　两人低声讨论着，凑得很近，奚咏的理综成绩是拔尖的，即使语文差了一点，却仍处于班级前列，自然能跟上闻琦年的节奏，讨论得极其愉快。

　　殊不知，全班的其他考生都在默默打量着他们，只觉得自己又酸又菜又多余。

　　最后的夕阳余光之下，窗明几净，校园中的广播轻音乐声远远传荡着，身穿同色夏季校服的俊男靓女坐在一起对视谈笑，简直对其他人造成了巨大的物理伤害。

　　经过共同学习，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当进入考场做好准备的铃声响起时，闻琦年整理着书籍，还对他歪头一笑：“考试加油！”

　　对他一人绽放的笑容。

　　奚咏精神一恍，忘记该怎样回答，只静静看着她离开座位，把书包拿了出去。

　　闻琦年的考桌上很干净，放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兔子水杯，还有一个简约的纯色笔袋。在奚咏的眼里，那张贴在右上角的考号纸条上，她的名字显得格外好看。

　　一笔一划，都曾被他写进草稿纸，饱含无数心意。

　　唔，这一场是她最拿手的语文科目，定是不在话下。

　　但是意外总会突然出现。

　　当老师开始分发答题卡时，闻琦年忽然开始急促地翻找笔袋，娇俏的鼻尖隐隐出现了细汗，看上去很焦虑。

　　见老师还没有发下试卷，奚咏连忙转头，低声问：“怎么了？”

　　他的嗓音温柔清朗，带着安稳的力量，让她莫名觉得可以依靠。

　　“涂卡笔不见了……”她迟疑地说着，仔细一回想，似乎是落在了寝室的书桌上。

　　奚咏将自己的笔递了过去：“拿着，我还有多的。”

　　监考老师开始巡逻查看每个考生的填涂情况，闻琦年咬住红唇，知道别无他法，只得接过道谢，埋头开始涂写考号。

　　奚咏温和一笑，收回手，平静地从笔袋中抽出了一根2B铅笔。

　　这是他给上小学的表弟做辅导时，不小心放进去的，没想到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闻琦年的背挺得笔直，文思流畅地写着作文，小脸认真严肃，可爱极了。

　　收卷后，一室嘈杂，奚咏揉了揉手腕，站起俯身冲她问：“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刚才真的要好好谢谢你。”闻琦年敛下眼帘，把涂卡笔还了回去，唇角的笑涡显出了几分甜美。

　　奚咏悄悄按紧了桌面，也笑了起来，慢慢说：“小事一桩。”

　　原来，通过周考，可以建立起两个人的革命情谊。

　　在每一场考试前，相处于考场中一同讨论复习，这般滋味实在美好，两个人聊得高兴，不禁亲近了些许。

　　至少，已经成为能在班内简单聊两句的关系了。

　　第十天，考试成绩出来了，依旧由班主任张贴在了后墙上，然后开始上课。

　　趁班主任回身板书，奚咏脚下轻轻一蹬，向后靠去，瞟了瞟成绩单。

　　他凝神从上往下看，略过了自己的排名，一心想着三个字。

　　闻琦年。

　　但直到中下游，她的名字仍然没有出现。奚咏皱起眉头，眼眸犀利，终于在倒数第五看到了她。

　　倒数第五……

　　这怎么可能？

　　他紧紧拽着桌沿，脸色冷淡，扫视着她的各科成绩。

　　语文，零分。简直是见了鬼了。

　　熬到下课，他抬眼一看，所有人开始往后走来准备看成绩，包括神情轻松的闻琦年。

　　奚咏猛地站起，长腿迈动，大步走向闻琦年，不再顾及什么，伸手拦住她，闷闷说：“别去看了。”

　　“为什么？”闻琦年感到莫名其妙。

　　“你的语文，出问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恐怕是考号涂错了……”奚咏有些艰难地说：“是零分。”

　　闻琦年变了脸色，绕过他，拨开人群，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

　　她怔了许久，缓缓地走回了座位，沉默不语，漂亮的眸中渐渐升起了雾气，凝聚为泪珠落下，打湿了清丽的脸颊。

　　语文，是她这次考试中最为放心的科目……

　　临近高考了，还会出现这样的排名，不知道妈妈会有多生气。

　　奚咏心中一紧，走到她的桌边，递过去一包纸，手足无措，只得弯腰撑在她桌面那一堆书籍上，为她遮挡着别人的目光，以免被人看见窘相，叹息着说：“不哭了……”

　　“你想想，语文零分还是倒数第五，后面那四个人痛哭才对。”

　　闻琦年抽出一张纸，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泪水尚且在腮边挂着，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凶巴巴的小兔子。

　　奚咏默默住了嘴，神情有些懊悔。说起来，他还真是不太会安慰别人。

　　不一会，语文老师果然来叫闻琦年去办公室了。

　　原来是因为考号涂错一位，导致分数全无。或许那时她太着急了，以至于造成这样的结果。

　　闻琦年低头听老师痛心疾首地教育了一番“什么叫做细心”，过了许久，这才被放走。她的脚步有些沉重，缓慢地行走在过道间。

　　上课铃响了。她愣了愣，忽然想起这一节是体育课，只得又掉头走向楼梯。

　　所有学生都回了教室，过道已经变得一片空荡。闻琦年垂着眼眸，刚走到楼梯间，却被人一把拉住。

　　那人面容清隽，棱角分明，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将一盒牛奶放在了她的掌心中：“好了，不伤心了，下次注意细节就行。”

　　他的出现实在是有些意外。

　　“谢谢……”闻琦年心中有些诧异，呆呆地用双手捧着牛奶，感受着奚咏抚摸自己头顶时带来的暖意。

　　他比她高了不少，此时正按着她的脑袋，不许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似乎有些羞郝。

　　顿了顿，奚咏抿了嘴，俯下身子，在她绯红的耳边悄悄说道：“毕竟，我觉得你是最厉害的。”

　　“高考一定会成功。”

　　寂静的楼道间，男生再次揉了揉她的头，转身离开。

　　天道酬勤，金榜题名。

　　愿与你一起笑着迎来盛夏。

　　届时，欢呼过后，我一定会好好告诉你，这三年来我有多喜欢认真勤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