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坐怀不乱84
“我真是造孽啊。”
顾青衣听了, 立刻安排人去将卖出去的糖炒栗子找回来。
老妇人此时已经失去了演戏的心态,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
可她知道的也很有限。
毕竟只是拿钱办事。
而那个贵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她面前露面, 两人见面都是隔着屏风,非常的神秘。
后来还专门给她做了装容造型。
若不是対方实在给的太多,她也不可能一把年纪了还在外奔波。
她家里实在太需要这一笔救命钱了。
所以哪怕老妇人心里也嘀咕过,为什么要在傍晚卖糖炒栗子,而且只是顶替做个买卖而已,居然就给了她五百两白银。
这一篮子糖炒栗子全卖光,也不值五两。
如此翻倍的价钱,肯定不是好拿的。
她自以为自己已经活够了,为了家里孙子可以活下去,她宁愿自己豁出命去挣这五百两。
她以为自己可能会死。
没想到,因为她这一篮子糖炒栗子,更多的人会死去。
“所以,你肯定対方是一个年轻女人,対吗?”
“是。”
老妇人的声音沙哑得非常难听,嘴唇也干裂起皮,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迟暮之气,仿佛随时都可能行将就木。
“我那小孙子……还有得救吗?”
顾青衣听了,勾起一个微笑:“或许你可以祈祷一下,他们还没来得及吃糖炒栗子呢?”
“这一切,就看天意吧。”
老妇人明白了。
人活得够久了以后,就很容易能够明白别人的话里话外都有些什么意思。
而今,她还想为了自己的孙子,再拼一次。
她踉跄着站了起来,一副失心疯了的样子,也不去看顾青衣和宫九,转身就要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还嘴里念念有词:“対,毒是她下在板栗里的,她肯定有解药,我要去找她。”
“対的,找到她肯定会有办法的。”
“肯定会有办法的。”
也不知这话是为了安慰谁,她就这么念叨了一路。
影卫们都很有眼力见,眼看着老妇人要去找幕后黑手,自然是悄无声息的就跟了上去。
宫九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开口道:“她此去,凶多吉少。”
乍一开口,听得顾青衣吓了一跳。
这样沙哑的嗓音竟没比老妇人好到哪里去,也不知他是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她会死。”
宫九又重复了一遍。
公孙大娘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
正如老妇人所想,她本就没想过老妇人会活着回去,给的那五百两就是老妇人的卖命钱。
老妇人如今把事情搞砸了,还敢把人往她那儿领。
别管是什么原因。
她能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太低太低。
顾青衣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看着宫九。
专注的眼神落在宫九的脸上,企图看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宫九却是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有些游离在外的感觉。
顾青衣也没让他等太久,只笑着说到:“既然你提出这样的情况,想来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宫九猛然睁大双眼,抬眸看他。
仿佛想要透过这双含笑的眼睛看到顾青衣的心里去。
顾青衣不闪不避,任由他看。
最后,宫九挪开了视线,轻声问到:“你竟这般相信我吗?”
那声音很轻很轻。
又很沙哑。
若不是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与宫九二人,十分的安静,他甚至不一定能够听清宫九说的是什么。
可这样轻的问句落在顾青衣的耳朵里却是分外清晰。
他的阿九,此刻就像是袒露在壳外的蜗牛,只要有一点点会受伤的可能,刚刚伸出来的触角就很可能立刻缩回去。
明明一直渴望被信任。
又悲观的怀疑些这份信任。
渴望拥有。
又悲观的觉得总会失去。
可怜又可爱。
就像是有人在用羽毛在他心上轻轻的挠,带出一阵阵痒。
顾青衣克制住脑海里发散的各种废料,十分肯定的回答:“因为阿九就是这样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因为阿九答应过我,所以,我相信你。”
宫九抿了抿唇,低落的情绪彻底消失,抬眸看过来时,眼中都是明亮的。
他点了点头,颇有些高傲的矜贵:“那是自然。”
此时,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经过老妇人的挣扎已经乱做一团。
地上更是有着一滩可疑的水渍。
已经没办法住人。
他心里有几分雀跃,面上却还绷着表情:“如今这里是没法住人了,不如就去你的房间将凑一晚?”
顾青衣点头应允。
两人的房间都是三楼天字号房。
宫九是一号,顾青衣是二号,就在宫九这间房的隔壁。
两人出了门左拐一下就到了顾青衣的房间。
天字号房很宽敞。
除了睡觉的床榻,还用屏风和月门隔出了客厅和洗漱用的隔间,客厅里甚至摆上了八仙桌。
床也很大,两个人睡足够足够。
宫九洗漱过后,坐在床沿上,拿着一条棉布巾有一搭没一搭的擦拭着头发。
顾青衣洗澡的动作很快。
宫九的头发还没擦干,顾青衣就已经洗好出来了,就连头发都用内力蒸干了。
瞧着他一身干爽的样子,宫九擦拭头发的手一顿,无数腹稿全部胎死腹中。
顾青衣却是完全没察觉到宫九的小心机,也没发现宫九此刻的复杂心情,十分自然的从宫九手中拿过棉布巾帕替他擦拭头发。
也没问宫九为什么不用内力蒸腾干。
就这么安静又仔细的将手中的青丝全部擦拭干。
他转身将棉布巾帕放在了屏风支架上,打开柜子门,里面抱出来一床被子,动作麻利的在地上打好了地铺。
转头就看到宫九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
顾青衣:???
他爽朗一笑,冲着宫九眨了眨眼睛,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放心,将就一晚不会怎么样的。你该知道的,我还睡过破庙呢。”
他说的是装乞丐那几天。
然而,宫九压根没和他有什么心照不宣。
难道他还要为了顾青衣的大方感到高兴吗?!
他垂眸看着这宽敞的大床,再看看顾青衣一副准备安寝的样子,张了张嘴。
虎口都被他自己掐得生疼,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只得胡乱应了两句,躺在床上睡着。
顾青衣吹灭了灯。
屋子陷入黑暗之中,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脚踏的距离。
相隔不超过三米。
而宫九,就睡在三米之外的,他的,床上。
这让顾青衣有点儿忍不住心底的燥热。
他微微侧头看向床榻方向。
黑暗之中,顾青衣也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宫九约摸是平躺在床上的。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宫九睡觉的时候规规矩矩的样子,肯定是睡前是什么姿势,睡着以后就是什么姿势,醒来以后也是一样的姿势。
想着宫九此人的矛盾与狂妄。
想着他的可怜又可爱。
想着他此时乖乖的,规规矩矩的躺平睡在床上的样子。
顾青衣缓缓呼出一口热气,警告自己不可以再想了,不要做出唐突了宫九的事情来。
不要吓到宫九。
不要做出可能会后悔的事情。
背诵了五遍道德经以后,顾青衣慢慢静下心来,听着宫九平稳的呼吸声,慢慢睡去。
将所有动静都听在耳中的宫九:……?
他转过身面対着顾青衣的方向,很有些不解。
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吗?
怎么突然就平稳睡着了?
难道就他一个人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情绪波动吗?
宫九紧抿着唇,有些不高兴。
他直接坐了起来,借着窗外透来的些许月色打量着安睡的顾青衣。
顾青衣竟真的睡着了。
睡得熟极了,甚至连他起身的动作也没有将人吵醒。
如此,宫九都不知道该说顾青衣是个木头,还是该高兴顾青衣対他毫无防备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