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浣纱河

  西江王朝, 文康十四年。

  倒春寒过去之后,天气渐渐热了,千秋园的花一日比一日娇艳。

  谢意寻常无事照旧泡在园子里, 摆弄她的花花草草, 也不讲究, 穿着简单的素衣, 挽着发髻,周身不着金银玉器,远远瞧着寡淡得很,可一对上她的脸, 又觉得谢九就该是这副样子。

  能让一座百年花园当陪衬的, 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了, 佳人丛中,浓淡相宜, 画面是真的美。

  不过谢晚还是爱和姐姐作对,每每人未到声先至, 总要拉长着声音笑话她是“脏兮兮的花农”, 随后便是丫鬟们忍俊不禁的笑声, 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千秋园依稀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其实真要考究的话, 谢融去世以后, 这座装满了女人的宅子,在谢意的打理下比往日更有生气了,连平时甚少回娘家的姐姐们偶尔得了空也会回府团聚。

  姐妹们绕着园子笑闹成一团,陪着孩童追逐玩耍, 平淡的人生就此虚耗至白头,仿佛也是一件幸事。

  只她们嘴上不说,心里都知道谢家这对姐妹正在经历着什么。

  谢晚自不必说,过去刁蛮任性,唯我独尊,而今除了日日进出商铺和掌柜们学习如何打理生意之外,还开始练起字来,到处搜罗名士字帖,修身养性。

  谢九的重担则在重振谢家门楣上,素来不爱参加诗会花会的她,近日来频频出入朝中大臣的后院,游走其中,与妇人们四两拨千斤地打交道,自有她的一套章程。

  可妇人们就算能给丈夫吹耳边风,谢家如今没个能顶事的男人,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她们从旁瞧着,心中清明,知道帮不上什么忙,便绝口不提。若得了夫家的脸色,还要对谢家敬而远之。

  就这么一日日地煎熬着,忽而有一日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晋王贪污河北治汛和江西流民赈灾两项巨款,被文官当场揭发,一条条线索和相关证人均被传唤至金銮殿上,圣人大怒。后晋王被单独传召至内殿,夜半仍可闻圣人雷霆怒火,殿前司执事领圣命夤夜入晋王府搜查,三日后兵部尚书诛灭九族,晋王被褫夺爵位。

  一干宗亲与大臣联合制衡,方才化解其被贬为庶人的危机。

  经此一役,晋王徐穹元气大伤。

  京都热议了一阵后,有流言传出,昔日太子殿前失仪,时任太子太傅的谢融自戕谢罪,亦是为晋王所害。有朝臣为太子说话,请太子出宗人府,圣人沉默。

  一时间朝堂风云迭起,储位之争呈焦灼势态。

  而在谢府的千秋园里,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花农谢意,刚剪了一树桃花插入玉瓶中,着丫鬟送入明园,管家就送来一张拜帖,颤颤巍巍地交付到谢意手上。

  谢意看着龙飞凤舞的“徐穹”二字,恍然一笑,将拜帖扔至刚起肥的泥地里。

  管家自见识过面前这位大小姐的手段,无一日敢低视她,垂着脑袋,恭恭敬敬道:“送帖的人还说,他家主子手上有小姐想要的东西,可为谢府翻案。小姐若有心,可于今晚戌时至撷芳斋一叙。”

  谢意这才正眼看向管家,思量半晌后道:“告诉那人,我一定准时赴约。”

  管家离开后,一道身影从桃林里出来,至亭中沏了凉茶递给谢意,尔后才问:“小姐果真要去见晋王?”

  “一个被下令禁足的皇子尚且敢违抗圣命请我见面,我又有何惧?”

  谢意喝完半盏茶,又递还至少年手上,想了想还是笑赞,“七禅,你做得不错,这次多亏了你搜集的消息。”

  “能为小姐分忧,是七禅的荣幸。”

  “只是我很好奇,你从哪里找到徐穹贪墨的证据?”

  单薄的少年立于万花丛中,眉眼仍旧不卑不亢,坦然直视小姐,说道:“我幼年偷师的私塾恰好在晋王府管家私府隔壁,原先我并不知道那人就是晋王府的管家,但据我观察,他每月至少会有两次回到宅邸,夜间也常有车马声响。当时我尚且年幼,偷偷在私塾借月读书,不敢发出动静。直到小姐命七禅去调查晋王贪污的证据,我才在晋王府看到那个人,回想当初种种,顺藤摸瓜潜入管家的宅邸,这才发现他们的秘密罢了。”

  晋王贪污的钱财亦经过七八手的倒转,最后从东城门运至京都,存放于管家府邸。每月十五自西城门出城一次,于京郊下放给豢养军队的兵部执事。

  祝七禅区区手无寸铁的少年,以他之力能洞察如此先机已然不易,后面的全由暗卫完成。

  虽然不知她究竟如何在谢融眼皮子底下壮大的这些暗卫,但他却感惊奇,这帮人不止无声无息,还都武艺超群。

  需知晋王并不是酒囊饭袋,京郊豢养操练士兵的地方极其隐蔽,兵部执事乃是昔日和张靖雪一同晋升的武将,据张靖雪所说,那人善战,戒备心重,轻功卓绝,一般人根本没办法追踪他的足迹,然谢府的暗卫却可以做到,并且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不过再怎么样,若缺少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此事亦不能成。

  面前这位小姐,只是在后院女人堆里走了一走,居然就可以让倾向太子一派的文官,于朝堂之上向如日中天的晋王责难,难道他就不怕证据是假的,此事乃是晋王做的局吗?

  似察觉到祝秋宴的困惑,谢意微笑道:“凡人都有把柄,打蛇需得打七寸。那位文官看似亲近太子,实际左右逢源,接触晋王幕僚日久,却迟迟不得入门。此时若不站队,若太子起势,亦或晋王乘胜,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所博的并非太子回朝,而是自己的前途罢了。”

  少年心间涟漪动荡,惊起一地寒颤,既为小姐的绝智,亦为她的城府。

  是他高估了自己吧?以为她让他调查晋王贪墨之事,即是在考验他的忠诚。可她要博的怎会是区区一个少年的忠诚?相比谢家的起势,他何足轻重?

  那夜的种种应当只是七禅卑微的心田里滋生的一丝幻觉吧?当张靖雪以他作饵,逼她抉择,她那样痴缠挣扎的目光,应当只是他的幻觉吧?

  祝七禅忽而尝到浓茶化开后留在舌尖的苦涩。

  谢意撒下种子,翻了新土,额头微微出汗之际,方才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他说道:“七禅,今晚陪我一起去见晋王吧。”

  她目光澄碧,一如初见。

  可少年不敢再做梦了。他双手交叉贴于下腹,低头道:“好。”

  入夜后,浣纱河畔又现繁华景象。

  撷芳斋位于石桥东侧,伴清泉琴音,美食芬芳,意趣非常。

  谢意着一身锦蓝兰花纹样的长袍,冠发高束,环佩叮当。祝七禅则着浅青草叶纹样的长袍,玉簪虚束了发髻,只手腕间箍了半壁残玉,其余周身干净,落后谢意半步,在小二的吆喝声中上了二楼。

  他们一个玉姿秀雅,贵气非凡,一个修竹清白,神韵天成,小二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吱吱呀呀的楼梯走到头,看了他们不知多少回。

  被谢意再一次捉住偷窥时,小二忍不住笑道:“二位公子长得真俊。”

  谢意弯弯嘴角,不置一词,却是好奇地看了眼祝七禅。

  他们都是不爱装扮的人,平常是一副模样,今日要会客,还是那副模样,并无刻意捯饬,可她端看着他,还是觉得今日的少年十分俊美,大抵是置身风月秦淮,心境也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吧?

  否则她怎会一点点顺着他的眉眼看过去,就在此时此刻,与徐穹相隔一扇屏风的地方,忽的漏了下心跳。

  一定是今夜月色过于柔美了。

  谢意想了想,重整心神,朝小二点头示意后,转进屏风。

  于窗边正兴致勃勃听着琵琶小调的男子,缓慢地转过脸来,甫然对上谢意的眼眸,眉毛一挑,有些轻佻的意味。

  晋王是好美之人,此乃坊间美谈,谢意曾有所耳闻,但不曾想面对该是敌人的她时,他竟然也如此放浪。

  “一直听闻谢公有女,家中行九,色智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传闻非虚。”徐穹轻摇纸扇,客套地说道。

  尔后瞥见伴随谢意进来的少年,神色一怔,又道,“这人是?”

  谢意说:“是我的仆从,意乃女子,与王爷单独见面,恐传出去坏了您的名声,才出此下策,还请晋王殿下见谅。”

  “晋王?哪还有什么晋王?”徐穹若有所思地望着谢意,“本王现在不过一介庶民罢了,谢小姐应该知道的。”

  谢意在对面落座,望了眼夜幕降临后的浣纱河畔,神色姿态从容:“有所耳闻。只是不知王爷甘冒大不韪也要在此时召见罪臣之女,意欲何为?”

  她实在没有与他虚与委蛇的兴致,干脆开门见山。晋王也懒得再同她绕弯子,径自发问:“是你做的吧?”

  谢意莞尔一笑:“王爷高看小女子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我总要为自己分辩一二。本王向来重利,不做亏本生意,若本王给小姐想要的东西,小姐以什么来交换?”

  “王爷又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徐穹往窗边一靠,懒懒散散的口吻道:“我说过了,本王重利,之所以会对谢府下手,是因为谢府富甲天下的私库,至于谢融的命并不在我计划之内。若知道小姐这么难对付,当初有人设计陷害谢融时,本王合该好好拉拢才是。”

  徐穹顿了顿,又道,“这件事表面看来是本王得利,可你有没有想过,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谢意凝眉:“王爷不妨直言。”

  “本王那个太子弟弟向来贤孝素著,厚德载物,备受文武推崇,这样的人怎会突然殿前失仪?本王原先以为他做戏多年,一时不察露馅,被父皇抓了个正着,可如今想来,倒不如说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好计谋,旨在将我推到案前,迫父皇亲自动手,清除皇室积弊罢了。”

  当今圣人历经几朝动荡,属于踩狗屎运捡了个便宜皇帝,创建西江王朝。然皇室根基尚浅,边塞数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不胜其扰,再加上圣人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面对朝堂风云力不能及,就显得杯弓蛇影,虽宠爱太子,却轻易不肯放权,又纵容其他皇子专擅,因此储位之争迫在眉睫。

  这或许是太子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走的一步险棋。

  至于谢融,徐穹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谢融教导太子多年,你说他会不知太子心思吗?然他还是自戕谢罪,是为成全太子大义,还是被太子所负,小姐不妨仔细想想。”

  “你的证据是什么?”

  徐穹摆摆手:“话说到这里,小姐该先拿出你的诚意来。本王想要什么,小姐应当清楚。”

  谢意一时沉默了下去。

  不管谢融之死与太子有没有关系,面前这头豺狼却是要吞了谢家,这一点毋容置疑。

  她所担心的是,自己身在其中究竟是怎样的位置。

  若太子当真故意而为,可若没有她这当头一棒,晋王怎会被推至风尖浪口?这其中分明有人推波助澜,一步步设计。

  她屏息凝神,再三回顾先前细节。

  忽而头皮一紧,没错,若是徐穹手笔,她早该因那虎狼之药死在谢家的农庄,可她为什么没有死?

  谢意不由自主地望向身旁的少年,从进入包厢之后他就再未开口,安静地伫立在她身后,像天边的月常在,却又常常遥不可及。

  谢意喉头艰涩,就在她准备张口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她探头看去,只见石桥上走来几名少年,借着水光里倒映的烛火,依稀可以分辨少年人的长相。

  为首的似是去年新科状元,伴他身旁的是一众面容舒朗的书生,另一侧则是几位世家的公子,以梁嘉善为首,袁今在旁,一行人浩浩荡荡,穿河而过。

  不知在讲些什么,少年们纷纷笑了。

  秦淮的夜,浣纱的月,初春的风,浓郁的酒香,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她的眼眸。

  她不知想起哪一年,似也是相似的夜,她在河畔遇见一行少年,寒门学子与公卿士族没有阶级之分,有的只是惊才绝艳与平平无奇。

  少年们徜徉在太平年间的风月里,吟诗作对,意气风发,一腔浩然,何等风流天姿。

  那是海晏河清的一年。

  她低声问身后的少年:“七禅,你羡慕吗?”

  少年躬身道:“七禅不敢奢望。”

  “我记得你日前说,曾在私塾偷师,你是否也曾想过考取功名?”

  祝秋宴想起早逝的灶婆,将酸涩咽了下去,照旧还是一派恭谨之姿:“七禅出身寒门,只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

  “若给你念书的机会又如何?”

  “功名于我,犹如吉光。”

  “我倒不觉得。”少年微微抬首,就见她含笑的侧脸,“有朝一日你会出人头地,活得比他们都要赤忱坦荡。”

  说话间几个少年笑闹着停了下来,你推我搡地将袁今往外挤。袁今朝前趔趄几步,又将将停下,对上面前的少女,耳根微微发烫。

  “晚、晚晚。”他犹豫地唤了声她的小名。

  谢晚低着头,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慌乱,故作轻松道:“二哥也在呀。”

  看一眼袁今身后的少年们,怕身份敏感,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强忍着再见他的欢喜道,“二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身后掌柜送上刚搜罗来的名士字帖,她抱在怀里,匆匆绕过袁今。

  袁二公子生得一张玉面,桃花眼灼灼情深,却总是舍不得令她为难,就这么看着她上了石桥。忽而撞到一个少年,怀中的字帖掉在地上。

  有人笑道:“咦?这不是二公子月前托我找的字帖吗?”

  袁今耳根越发烫了,恼人地瞪了瞪眼,忙上前帮谢晚捡起字帖,想了想又问:“你的马车呢?”

  “下午车辙坏了,我让车夫先行回府了。”

  “那我送你。”

  “不、不用了。”谢晚委婉地说,“二哥应当还有要紧事吧?”

  袁今吞吞吐吐:“其实、其实我……”

  梁嘉善与袁今相交日深,从没见过他这般局促的模样,想来一物降一物,实在妙不可言。

  而面前这位小姐,也和昔日的谢二大不相同了。

  他不愿有情人为难,替结巴的袁今说道:“我们正打算去撷芳斋喝酒,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二哥就送谢小姐回府吧。女孩家一个人走夜路,总归令人不放心。”

  其余人等皆哄笑。

  谢晚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余光里偷瞄袁今,见他一张正气的脸越来越红,心中微感欣喜。

  这榆木疙瘩,等他开窍怕是等不到了,干脆顺势将一幅字帖交到他手中,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袁今呆愣在原地,搞不懂她的意思,还是梁嘉善推了一把才觉醒过来,忙追上前去。

  女孩子娇媚回首,盈盈一笑。

  水中的月都羞了。

  徐穹摇着扇子,映照着窗边的光火,神色一时深一时浅,就这么看着一男一女走远后,低头轻笑出声:“谢公真是生的一双好女儿啊。”

  谢意心中一凛,不知他的意思。

  “小姐若觉得用一个证据换取千金是笔不划算的买卖的话,那不妨换个思路。本王想要的只不过是钱,与小姐并无什么深仇大恨,我算计了你一回,你也算计了我一回,彼此公平,互不相欠。可太子就不一样了,他尚未得逞,就已经算计了谢公乃至整个谢家的将来,小姐与其以卵击石,无辜牺牲,倒不如与本王合作,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你想要怎么合作?”

  “谢二小姐天姿国色,甚合本王心意。若本王与谢家结秦晋之好,小姐适当提供资金助力,那么本王就有把握扳倒太子一城。待得本王荣登大宝,册封你妹妹为皇后,届时谢家自当光复如前。”

  谢意笑了:“王爷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徐穹见她有松口的迹象,忙道:“小姐,谢家在圣人面前,只是一个没落的公卿世家。在太子面前,则是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的商户,可对本王而言,却是比干心头,无上至宝。”

  他顿了顿,视线掠向窗外,“更何况本王确实喜爱二小姐。”

  去年春日宴,若不是为了侵吞谢家财富,他又怎会委屈自己向一个借住谢府的表小姐示好?是时他曾于高台眺望,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谢晚。

  那个女子,骄纵有骄纵的美,羞怯有羞怯的美。相比起来,他还更喜欢昔日轻狂的她。

  于是,徐穹用这三寸不烂之舌,添油加醋地表达了对谢晚的向往之情,末了希冀地望着谢意,只待她同意,就将太子设计杀害谢融的证据双手奉上,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杯滚烫的热茶。

  “让我把妹妹嫁给你这种畜生,别做梦了。”

  她说罢起身,欲要朝外走去。徐穹被羞辱到这种份上,怎会轻易放她离开?直接跃过桌子,踹开屏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小姐不要不识好歹,本王自降身份请你到此,是留着余地,不想把你逼到死胡同去,小姐莫不是以为本王忌惮于你?”

  男人敛藏了玩世不恭的笑,露出一双阴寒的眸子,“本王想要的人,向来只有送上门来让本王品尝的份,还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男人手掌粗粝,抓得她手臂火辣辣的疼。她甩也甩不开,取过茶壶,待要朝徐穹扔去,忽然一股力量撞过来,牵了她的手绕过碎裂的屏风。

  徐穹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在身后:“谢意,你给我等着!出了这个门就不单是谢晚,谢府一门二姝,本王都要收入囊中!”

  谢意置若罔闻,目光落在紧紧牵着她的少年身上。

  两人疾奔至楼梯口,恰好与一众少年迎面相遇。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闹完袁今,又过来闹梁嘉善,推搡着往前挤,笑着问他:“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谢意不常出来走动,认识她的多为世家子弟。

  梁嘉善自花灯节与她在河畔初遇之后,已有数月不曾见她了,再遇见她满心的憧憬得到安放,又希冀地涌起不该有的思绪。

  他也变得和袁二一样局促了,手垂在两侧,被笑得闹了个大红脸,左顾右盼地窥探着她。

  好事者又道:“既这么巧,不如也让嘉善送小姐回家吧?”

  刚说完就被人推了一把,那人嘟囔:“你凶我干什么?”

  对方恨铁不成钢:“你看看清楚再说。”

  这时众人跃过前头的梁嘉善,才看到双手紧扣的谢意和祝秋宴。一时间少年们神色各异,五彩缤纷。

  梁嘉善也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个男人……

  就在此时,送菜过来的小二从人堆里挤出来,一眼看到包厢碎裂的屏风,忙忙扑了过去,叫嚷道:“怎么回事啊?人呢?这可是我们掌柜重金从西域买回的一架屏风呐!”

  不明对方身份的小二,揪着后头的徐穹不让他走,隐在暗处的护卫纷纷拔剑!

  徐穹本想低调行事,此时忍不住低骂一声“蠢货”,绕过屏风走出来。

  如此几厢对上,明日朝堂要参他的本子怕是跑不掉了。

  徐穹自此更加肆无忌惮,信步至谢意身旁,打量了眼两人仍扣在一起的手,又似笑非笑地觑了眼祝秋宴,方才压低声音:“容本王提醒小姐,谢融身为太子太傅,东宫原有纳娶小姐之意,可最后却将你许配给了梁家,这中间必然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但或许小姐会知道的缘由吧?小姐不妨再想想本王的提议,除了与我合谋,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徐穹说完一阵狂笑,拂开众人离去。

  谢意这才看向祝秋宴,示意他可以松开手了。祝秋宴恍然一惊,退后半步,谢意未再顾及他的感受,只是审视着梁嘉善。

  良久,方问道:“你还愿意娶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晚了一丢丢,抱歉。

第41章 浣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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