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镜头中, 乔沫轻轻跳了一支舞, 在日光照射的磨砂镜面上投下一道道波纹, 如果不是周围环境的现代感过于强烈，甚至有人怀疑，他们的确回到了百年前, 那个动荡脆弱的年代。
绮歌的舞和她的名字一样绮丽, 却又不是那么奢靡, 只要足够专注, 甚至能够看到她眼中的忧郁与轻愁。
陆知就是那个看懂了她的人, 年轻少爷看她看得几乎是痴了，酒洒在袖口都没有注意。
“卡。”陆长宁笑望着两人，喊了一声, “这一条过了。”
肖霁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 一摸后背，后背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汗水浸湿了，他抬眼瞥着乔沫, 嘴唇却不由轻轻抿起。
“哥，你刚刚那条演得可真棒。”
肖霁垂下眼睑：“是吗？”
助理连忙点着头，兴奋得两颊泛红：“嗯嗯！”
肖霁却只顾着擦汗, 没有回应他的兴奋。
助理固然是为他高兴，他却未必开心，因为在和乔沫对戏的时刻，他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似乎不集中全副注意力投入到表演上, 他的全部光芒就会被乔沫偷走。
这一身汗与其说是高温造成的，不如说是因为棋逢对手的亢奋。
想到这里，肖霁又忍不住看了乔沫一眼。
乔沫却闭着眼睛，静静回味着不久之前的表演。陆长宁没有喊NG比她预想中要好上许多，可绷着神经跳完一支舞还是让她觉得疲惫。
当然，也有亢奋。
对她来说，拍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在这之前，她只需要在现实世界扮演好自己就足以，但在演戏的过程中，她需要认真揣摩每一个角色的心理状态，把握他们的人生轨迹，把自己变成角色。
这种体悟，她只有在写歌的时候才会有。
乔沫是个很认真的人，需要她专注的事情，她会一丝不苟地完成，在这之中遭遇的风险和困难，她都会全力以赴。
“这种认真让人害怕。”邹若蕴感慨道，“我是没有和她的对手戏，看你这副样子，我倒还真想挑战一下。”
肖霁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真演过就知道了。”
一开始肖霁对乔沫倒真有些轻视，毕竟乔沫是偶像出身，就算被陆长宁挑中了，毕竟也不如他们这种科班出身的演员。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乔沫一个看上去应该偶像包袱很重的女人，演起戏来居然那么拼。
肖霁是半点不敢小看乔沫了，也因此，在后面的戏份里，他一场比一场认真，就这样，他挨骂的次数少了，被夸的次数反而变多了，对肖霁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意外之喜。
……
乔沫就这样在《晚樱》剧组驻扎了下来，有第一场戏作为铺垫，剧组上下再没有谁看轻她，相反，因为乔沫抱着学习的心态过来，她有事没事就留在剧组研究其他人拍戏，反而被《晚樱》剧组众人高看一眼——盛气凌人的明星谁也不喜欢，可年轻漂亮的女孩一脸谦虚地向人请教，谁都不好意思拒绝。
每天早出晚归，乔沫刷微博的频率甚至都减了不少，不过乔沫压根不觉得无聊，她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偷师都忙不过来，更不用说关注别的事情了。
“乔沫，你那么认真我压力很大的。”肖霁毫无形象地晃着脚丫子，这两天突然升了温，他没戏份的时候就穿着短袖裤衩拖鞋在剧组乱晃。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去外面嗨，可有乔沫这个学习标兵在，他怕下一场对手戏被乔沫整趴下，就也来剧组监督乔沫的一举一动。
“你盯着我，我压力也很大。”乔沫挤了挤眼睛，“哎，哥，又被训了？”
肖霁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想说什么？”
乔沫连忙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给肖霁点了个赞：“哥，你是狂风暴雨中成长起来的男人，加油，冲鸭！”
“冲鸭！”邹若蕴也凑了过来。
说起来，《晚樱》剧组的日常就是下注肖霁第几分钟被训，倒也不是大家没有同事爱，只是在剧组的日子毕竟无聊了些，肖霁已经是他们能找的为数不多的乐子了。
不止乔沫他们几个演员加入了，《晚樱》的工作人员也发现了赌博的快乐，纷纷加入。
当然，肉眼可见地，肖霁的表现力比之刚进组的时候提升了不止一截。
事实上，也不仅是肖霁一个人，《晚樱》剧组的每一个演员都在陆长宁的教训中飞速提升着，陆长宁是那种可以完整把握电影走向的导演，他已经提前给每个角色装好了框架，演员于是被打造成他想要的样子。
邹若蕴拍拍乔沫：“今天猜几分钟？”
肖霁翻了个白眼：“你们能别这样吗？”
乔沫却翻出手表：“我觉得根本没必要按分钟计时，直接按秒计时就行了。”
肖霁：“……能不能做个人？”
邹若蕴冲他微微一笑：“女人说话，男人不要随意插嘴，我猜60秒。”
“60秒太久了吧，你是不是看不起咱们肖哥？”乔沫伸出三根手指，“我猜，30秒。”
“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肖霁按着脑袋，“想不到有朝一日，《晚樱》会成为我的事业滑铁卢，3分钟怎么样？”
邹若蕴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少年，面对疾风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长宁就通知所有演员就位，乔沫耐心等待了一会，肖霁又被吼了一通。
“37秒，蕴姐，给钱给钱。”乔沫笑傻了，连忙示意邹若蕴给她微信转账，等了很久也不见邹若蕴动，相反地，邹若蕴的眼睛一直往往某个方向瞥。
乔沫疑惑道：“蕴姐，你眼睛痒？”
下一秒，乔沫头顶上就响起了一声熟悉的男声：“乔沫，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乔沫尴尬一笑：“……陆导，我们在玩游戏。”
“从刚刚开始就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剧本看了吗？”
乔沫点头：“看了。”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这次猜肖霁什么时候被我骂？”
“37秒。”乔沫蓦然反应过来，连忙辩解，“不不不，陆导您听错了，我们在想，肖哥什么时候开始被您表扬，毕竟肖哥演的实在太好了。”
肖霁：“……我差一点就相信了。”
陆长宁走后，乔沫一把扑向邹若蕴：“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我有一位朋友曾经说过，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名言一直被我记在心上。”
乔沫斜眼看她：“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还是施主懂我。”
乔沫不客气地朝她翻了个大白眼：“废话少说，给钱。”
“刚刚才差点被骂，你居然还要钱？”肖霁简直对乔沫无语了，“你到底多缺钱？”
“也不是多缺，就是赚的比花的快。”
“看出来了，你算一算，你都从我俩那里蹭吃蹭喝多少回了。”
乔沫是典型的及时行乐的风格，肖霁和邹若蕴的金钱观就比较淳朴，两人拿到的片酬都攒起来买了房。
拍电影的片酬远远不如一部电视剧的打包价，不过肖霁和邹若蕴也不是那种需要借助粉丝流量的演员，平时的营销开支也小一些，拍《晚樱》这部电影，肖霁和邹若蕴的片酬只有几百万，乔沫的更小一些，这部电影在片酬上的成本其实并不高，更多的成本花在了场景搭建、服装和特效上。
所以虽然成天被陆长宁训，乔沫三人其实是乐在其中的。
他们对《晚樱》这部电影很有信心，即使这是一部未必受市场欢迎的文艺片，但他们都相信一分付出一分回报的道理。
乔沫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微信余额从0变成了298块，邹若蕴突然拍了她一下：“乔沫，你和吴晗有矛盾？”
乔沫眉头一皱：“吴晗？”
“她那边带节奏说你抢了绮歌的角色。”
乔沫立刻想起来了，吴晗是那天试镜的时候被认为内定的那个女演员。
乔沫顺着邹若蕴手指看过去，就在今天上午，营销号们忽然联动发了一条消息——
《陆长宁新片女配花落乔沫？吴晗失意》
《吴晗称对演技有信心，或因长相错失角色》
《选人标准是什么？演技派竟输零经验》
营销号的微博下，同样有一群粉丝在质疑。
“不敢相信晗妞试镜竟然输给了乔沫，陆长宁导演的选人标准似乎有些迷……”
“晗晗不哭，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已经证明了你自己。”
“为什么到处都有乔沫？她在《十项全能》里的表现确实不错，可她真的会演戏吗？”
“我好像闻到了黑/幕的味道……”
乔沫把手机还给邹若蕴：“我记得，陆导的选角不能对外透露的吧？”
“媒体偷拍到了路透照，还有我们飞S市的机票。”肖霁耸了耸肩，“不过消息肯定是灵动影业那边透露的，不然吴晗不会随便接受采访的。”
乔沫叹了口气：“没事，我都被黑成习惯了，一天不被黑我都吃不香。以后来个收费制，谁黑我一次给我一块钱，我都不用拍戏就能成亿万富翁。”
“一块钱哪里够，十块钱一次才有排面。我出道那会，好多人说我是资源咖后台咖，我好歹是花影校草啊，拍个戏怎么了？”肖霁苦笑一声，“不过想想，吃这行饭，一部片子拍下来比普通人多赚多少钱，我们哭诉自己委屈，别人听了不得哭？”
“我除了被说丑，好像没被黑过。”邹若蕴接话道，“不过我们那一届，比我漂亮的现在都不如我混得好。”
“邹姐牛逼。”肖霁冲邹若蕴竖起大拇指，又对乔沫道，“那些黑你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她想要这个角色就堂堂正正来抢。”
“那天我也和她对过戏，她不如你。”
乔沫倒也没把网上吴晗粉丝的言论放在心上，不过她没料到的是，过了一夜，传闻越来越夸张，都向着男女关系的角度去了。
“我是不相信乔沫的演技会比晗晗好，陆长宁导演的新片那么好的机会，凭什么就给了乔沫？”
“谁让人家漂亮身材好，找个后台容易得很。”
“听说陆导40多岁还没有结婚，也许……”
乔沫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她就是漂亮身材好温柔善良可爱有才华，别人酸也酸不来，可一看到吴晗粉丝所谓的陆长宁没结婚的言论，她就生气了。
在剧组的这些日子里，陆长宁虽然成天凶巴巴的，却教会了她很多演戏上的技巧，对乔沫来说，他是一个值得尊重的长辈，容不得污蔑。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经常做全国人民一人给我一块钱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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