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最终, 乔沫还是和宋清羿一起看了一场《晚樱》。放映厅里空荡荡的, 只有依稀几个观众, 对比之下，隔壁的《救援行动》和《冰爆》都接近满座。
乔沫忍不住问宋清羿：“你怎么会在这？”
“春节前看一场电影，有什么好奇怪的？”
“时间、地点、场次都过于巧合了。”
宋清羿把奶茶递到乔沫手心：“你可以理解为心有灵犀。”
乔沫轻笑着摇了摇头。
有没有灵犀她不知道, 不过在这个时候遇上一个同伴也算不错, 至少不那么孤单。
毕竟是个团圆的日子啊。
“你……”宋清羿忽然出声, 对上乔沫疑惑的眼睛时, 他又摇了摇头。
屏幕亮了又暗, 蓦然间，一滴水珠自溪间滚落，再汇成天幕中雨点中的一颗。
1930年, 海市。
陆家雄踞海市多年, 身为陆家的少爷，陆知的人生从来是鲜衣怒马、无惧无畏，海市最奢华的场地、最迷人的美人, 他都经历过。
肖霁那家伙虽然是个逗逼，其实很适合出演类似的角色，陆知年少时的奢靡与迷茫在屏幕上展露无遗。
再然后, 陆知遇上了绮歌。
女人露出正脸的时候，乔沫很清楚地听见了放映厅内传来的阵阵惊呼，她身边的宋清羿倒是面无表情，但在乔沫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她试着挣脱了一下, 没挣脱开。冬天的低温里，即使放映厅里开着暖气，乔沫的手依旧有些冷，握住她的那只手却有些烫，温暖的感觉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屏幕上光影闪烁，乐声柔和。
绮歌陪伴陆知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是整个十里洋场最受欢迎的舞女，拥有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富裕生活，然而，在观众眼中，绮歌眼底始终有着愁绪。
她不快乐。
每一个看到电影的观众都可以深切感受到。
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可没人能听懂她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她的眸子里仿佛弥漫着雾气，叫人想接近，却始终无法触及她的灵魂。
终于，这一天来了。
陆知跌跌撞撞冲进醉红颜，却只见到绮歌最后一面。
这个漂亮的女人脸色苍白，唇边一抹血色，然而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将死的悲痛，看到的唯有解脱。
大屏幕上，女人甚至露出了孩子气般的笑容。也唯有在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这个名动上海滩的女人不过才20岁出头而已。
如果她生长在富裕家庭，或许能如那些漂亮的小姐一般读书、写诗，可她不能。
她的家人都死了，她成了被放到货架上的商品，供人评头论足。
对她来说，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
是她的渴望。
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睛慢慢暗淡了下去，奔向那个世界的瞬间，她耳边似乎想起了年少时母亲唱给她的童谣。
“我本来以为乔沫的演技会很出戏，但是现在，我有一种被震撼到的感觉。”
“……头皮发麻。”
大屏幕上没有了自己的脸，乔沫的呼吸略微放松了一些，她又用了一些力气，被握住的手总算拽开了，只是手指上还有被对方握住的印痕。
“小乔。”宋清羿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轻轻道，“新年快乐。”
乔沫蓦然转过头，手心却被对方飞速地塞进一个东西，待乔沫反应过来时，对方却很快松开她的手。
乔沫摸出来了，对方给了她一个红包。
“是压岁钱。”宋清羿轻声说道，虽然看不清对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乔沫却可以感受到，说这句话时对方的愉悦。
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压岁钱。
乔沫对前世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或许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有人给她压岁钱过，但她记忆中最清晰的反而是成年以后，她有了养活自己、养活一整个工作室的能力，每年逢年过节都给别人发红包。
乔沫以前从来不觉得寂寞，然而，在收到压岁钱的这一刻，她心里反而有种涩涩的感觉。
她的手指停滞了片刻，半晌，敛眉，把一大半没吃完的爆米花塞进了宋清羿怀里。
宋清羿差点没拿稳，就听乔沫低低道：“送你的，新年礼物。”
宋清羿：“……”
他不喜欢吃爆米花，这是女孩子才喜欢吃的。
当然，他的委屈乔沫无从得知。
……
每一年的暑期档、春节档和国庆档三大档期几乎是整个电影界的盛事，上映影片的票房对比和票房走势是业内和观众共同关注的话题。
一张电影票不过几十块钱，却可以累积起十亿之巨的票房，一开始不被看好的电影骤然翻身、票房稳步上升的场景往往会让人血脉贲张。
一部电影能否被观众看好，从一定程度上说，是一场赌博。
高投资、巨星云集未必能获得高票房，反而能砸出一个大天坑，拖累一家公司都屡见不鲜。
春节档第一天上映的十部电影中，《救援行动》的票房不出意外地居于第一，《冰爆》紧随其后位居第二，两部电影的票房通通过了亿，对比之下，在榜单上仅仅排名第五、票房刚破一千万的《晚樱》堪称是砸出了一个天坑。
数据太差了，眼看着成本都未必能收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晚樱》将成为陆长宁导演第一部 滑铁卢的电影。”
“《晚樱》那会选角倒是浩浩荡荡，业内也吹得很响，可惜票房教做人，春节档谁耐烦看磨磨唧唧的文艺片？还是《冰爆》好看，吴晗当初没选《晚樱》是走对了。”
“那会还有人嘲我们家晗妞运气差，然而我们晗妞是首日票房3亿电影的二番女主惹，某些电影票房有《冰爆》的三十分之一没？”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嘲别人不要嘲太早，省得被打脸，话说，这才几个月，乔沫就要吞下她嘴快的苦果了，果然大快人心23333~”
春节档上映的高成本影片，多数是奔着10亿以上的票房体量去的，在一些人眼中，首日不过千万的《晚樱》别说是10亿了，一个亿的票房都很难得，亏损是注定的。
肖霁、邹若蕴和乔沫几人心里都有些急，不过陆长宁导演倒是心态平和，他们几个也就淡定了下来。
当然，外界看他们热闹的心态始终没有停过。
肖霁和邹若蕴倒还好，两人都是实实在在的演员，口碑又向来不错，就算票房差了一些，也很少有人拿他们当突破口。
对比之下，乔沫这头结结实实挨了不少嘲讽。
虽然她怀疑这些嘲讽必然有吴晗团队的作用在，可《晚樱》票房不够出色的确是事实，乔沫就算心里再不爽，也只能被动挨打。
作为一个演员，作品始终是底气。
当然，也不是没有为乔沫说话的声音，只是这些声音太小，淹没在众多的嘲讽声中。
“请问究竟有多少人看过《晚樱》？如果没有看过这样的批评有价值吗？”
“不要为了嘲讽而嘲讽，乔沫在《晚樱》里的表演是天才级的。”
“？？？？？微博上的舆论看得我一头雾水，绮歌这个角色超级棒好吗？我看过《晚樱》和《冰爆》两部电影，乔沫的演技比一百个吴晗都强。”
“楼上也不必如此，但我可以保证，《晚樱》论质量、论完成度远远超过《救援行动》和《冰爆》一大截，说它是陆长宁导演最好的作品一点也不夸张。”
宋清扬的微信在《晚樱》爬上微博热搜榜后杀到，他手里举着一大把票，给乔沫发了个短视频：“今天我包场。”
“还不快感谢金主爸爸？”
乔沫：“……”
乔沫忽然灵光一闪，反手就把和宋清扬的聊天记录截图给了宋清羿。
半分钟之后。
宋清羿回复乔沫：“打过了。”
乔沫：“……”
世界顶级运动员的效率果然不一般。
佩服佩服。
倒也不必如此。
……
宋家。
宋清扬抱着屁股鬼哭狼嚎：“爹啊娘啊，我被我哥揍了！”
宋父淡定地品尝着宋妈做的糖饼，他嗜甜，可惜上了年纪之后，家里人都不许他多吃，只有春节的时候能好好享受一下。
对于瓜娃子打断他品尝美食这件事，宋父眉头一皱：“做得好，你就是被揍太少。”
在父亲那里没有得到安慰，宋清扬又直奔老妈。
宋妈相对正直一些（宋清扬这么认为），在两个儿子之间算是不偏不倚，闻言道：“他为什么揍你？”
关于这件事，宋清扬也很疑惑，他觉得自己是莫名其妙挨了揍。
宋妈便将视线看向大儿子。
宋清羿面无表情道：“我是他哥，他想当我爸爸。”
宋父＆宋妈：“……”
宋清扬：“……？？？”
他哪里敢？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宋清羿却定定看着他：“回忆起来没？”
宋清扬：“……”
他不敢说没有，只得拍着脑袋拼命想。
事情的经过好像是……他被揍发生在……他给乔姐发了微信之后？
他是乔姐的金主爸爸。
他哥想追乔姐＝他哥想成为乔姐的老公。
因为老婆的爸爸等于老公的爸爸。
所以，他＝他哥的爸爸。
他哥的爸爸＝他的爸爸。
所以，他＝他的爸爸。
此时此刻，宋清扬不禁跪谢他小学到大学的各位老师，他的逻辑理论无懈可击。
根据这个逻辑，他被揍——理所应当。
以及，现在是单打。如果被他爸和他妈知道了，或许会有混合双打和混合三打。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