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不该看的

  昨夜的大雨,酣畅淋漓,下了一个整夜。

  如此换来的,是一个晴朗无云的清晨,空气里藏着甜味,闻上去清新怡人。

  齐墨书悠然转醒,在床榻上赖了一会才爬起来。他本不是个赖床的人,可因昨夜折腾的太晚,今个便起不来了。

  想起昨夜之事,齐墨书隐隐有些头疼,想来是喝了酒后又受了风寒生了病的缘故。他看了看床边的那半碗姜茶,不由想起昨夜离开明堂后,自己便有些昏沉。迷迷糊糊中,隐约看到一个女子在卧房里忙前忙后,不是为他喝药,就是喂他喝汤,那个女子,该不会就是李如男吧。

  想到这,齐墨书心底紧了紧。

  “呦,你醒啦。”

  他犹在发愣,知了忽然走了进来,也不管他有没有穿戴收拾整齐一双眼睛便往他身上瞄。这丫头一向大喇喇的,比她的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墨书忙用被子裹住了身子,震惊且不满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让我进来的。”知了理直气壮,“你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得做什么?昨夜里你昏迷不醒,就是本姑娘在旁边伺候的,什么没见到过。”

  “什么?”齐墨书只觉得晴天里一个惊雷霹下,昨夜在屋里照顾他的,竟然是知了?

  “你你你!”齐墨书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亵已亵裤,怒道,“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又,又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胸前有颗红色朱砂胎记啊。”知了心不在焉的挥了挥鸡毛掸子,“你当我看到了什么?衣服是鸣婵帮你换的,我怎么可能上手。读书人思想这么龌龊么?”

  “明明是是你自己说的!”算了!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彪悍的丫鬟同样如此!齐墨书放弃和知了争辩,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昨天我和你主子都淋了雨,你不伺候你主子伺候我做什么?”

  知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啊!不然我问你做什么?”

  知了翻了个白眼:“你昨夜回房之前还好好的,这脚一进门啊,就忽然晕了过去。小姐急的跟什么似得,当下就要去找大夫。您呢,倒也是神了,人看起来明明晕死过去了,却冷静的抓着小姐的手告诉她,不能请大夫,被夫人知道就麻烦了,然后说自己是喝酒发热后遭湿寒侵体所知,把湿寒逼出来就好。然后就背了个方子,让小姐买来熬着喝。”

  还有这回事?齐墨书挠了挠头,是了,他确实有这个本领。早在书院读书时,便能在沉睡状态下于夫子所问对答如流,令吕知明等甚是喟叹。

  这么一说,李如男昨夜也在他身边,那给他喂水喂药的究竟是?

  齐墨书看着知了彪悍的样子,愣是没敢细问。

  “起来了就快去用膳,喝药,小姐说了药凉了可不好。”知了催道。

  “你家小姐已经用过了?”

  “对啊,因为你,我们几个一夜没睡,可困死了。”知了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他们几个?这其中可包括李如男?

  齐墨书依旧没敢问出口。李如男带来的这对仆人也是绝了,知了看上去是个明媚的小佳人,实则却是个火炮仗,和他院子里的人一个都处不来。鸣蝉瞧着像个铮铮铁汉,却比姑娘还温柔,因是男子,故而在外院放着,听说早就和府上的丫鬟小厮打成了一片。

  他不由想到自己那个抱病在家的小书童阿庸,也不知那家伙能不能干过李如男的这对仆人,进而为自己争口气。

  他默默整理好仪容,让丫头束了冠子。走到桌前一看,果然只有小半份早膳被用过,而自己喜欢吃的水晶包子,糯米耦合粥,卤香干等则原原本本的躺在桌子上。

  他本以为经过昨夜的事,他和李如男之前的关系怎么也能再缓和一些,起码是可以一起坐下来用个早膳的嘛,但一看这剩下的吃食,齐墨书便明白,他们之间依然是桥归桥,路归路。

  不过误会没了便好,不然总觉得自己亏了心。

  想到这里,齐墨书开心的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

  然后,不小心咬了舌头。

  “唔!”他一声惊呼站了起来,用舌头舔了舔手背,凄然发现几丝血水,当下险些被自己蠢哭,一抬眼忽然发现几朵海棠飘进,正好落在了窗下的灰纱账上。

  这怕是昨夜被雨水打下的海棠花吧。齐墨书走到窗边将花朵捡起,捧在掌心看了看,却见一道黄色倩影忽的闪过,所到之处,一片红色海棠飞舞而起。

  那是?李如男?

  齐墨书靠至窗前,果见一身黄色衣装的李如男,手执长柳,立在院中,正在挑弄落在脚边的海棠花瓣。

  那些花瓣儿,活过来似得,围着她手中的柳条不住打转。李如男嘴角噙笑,手腕翻转的越来越快,直将花儿搅出一个漩涡方骤然扬起长柳,忽的向下劈去。飞旋着的花瓣被柳条劈散,天女撒花一般落得到处都是。李如男嗤笑一声,在花雨中将一枝长柳舞的宛若游龙,她翩然灵动的身姿飘逸的如同一道幻影,怕是一个不注意,便融入进这漫天花雨中,再归于大地,变得无影无踪。

  齐墨书不由看呆了。

  他从来不知,原来只用一条小小的细柳,便能舞出这世间最美的舞。

  一阵清风吹过,卷走了海棠,吹醒的佳人。李如男好似从梦中醒来一般,长吁了一口气,丢掉手中长柳,回头一看,看到了正望着自己发呆的齐墨书。

  他怎么在这里?

  他都看到了?

  快躲开啊!躲开!齐墨书呆望着李如男,心道应速速离开,然而脚下却无法挪动半步。

  “你、起来了?”李如男面上僵硬,颇有些尴尬。月黄色的长裙旖旎脚边,长发半挽半放,挽起来的头发以一根寻常木簪固定,清新的一如这大雨初晴后的天空。

  齐墨书端起手来,颌首道:“是。”

  他难得褪去书生衣装,穿了件月牙白的长袍,头发高高束起,用青玉冠束着。生过病的面庞略有些苍白,看上去更像位弱不禁风,温润懂礼的玉面书生了。

  昨夜里,他忽然昏倒,真真将她吓了一跳,冒着雨将药买回来时,他已然发烧开始说胡话了。她七七八八听了几句,其余皆忘了,唯独记住了句: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当时的她抬头一看,刚好看见了在雨中摇曳的海棠花,竟是那般的应景。

  “喝了药了吗?”李如男走到窗前,隔着窗子跟他说话。

  齐墨书妥帖的笑着:“还没来的及喝。”

  那药是李如男熬夜熬得,听他未喝,不由有些着急:“为什么?”

  齐墨书见她似有不悦,一下子又没词了,只能照实说道:“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啊?”竟是这么个理由?

  齐墨书忙挑开话头:“呃,那个……昨夜、昨夜有劳了。”

  李如男犹在消化齐墨书一大早便咬了舌头的这件事,听他如此说,笑了一笑道:“没想到你竟然通晓医理,你的病是你自己治好的,不用谢我。”

  “不过是翻过一书架医术而已,算不上通晓医理。”齐墨书并不将此当回事,倒是对李如男清早练功一事好奇的很,“你怎么用以柳为剑?身上没带着剑吗?”

  李如男没想到齐墨书会这么问,他们读书人,对这些刀枪棍棒不应都很厌恶么?

  “我爹不许我再舞刀弄剑的了。”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沮丧,“他觉得我嫁人了,再动这些兵器不大好。”

  “怎么就不好了?战死沙场窦线娘,女中丈夫梁红玉,都是女子,都是女侠,都是我顶顶崇拜的人,都是好人!”

  虽知是安慰她的话,但听着真的令人舒心,李如男不觉含笑:“你崇拜的不该是山东虞家吗?他们家可是一连出了三个状元。”

  齐墨书哼了两声:“当状元不过是我祖父和我爹的心愿,我可不稀罕。之所以刻苦读书,是想向他们证明考状元并非什么难事,完成他们的夙愿罢了。”

  李如男点点头:“那你想做什么呢?”

  齐墨书朝天边望了望:“这、还没想好。可能到处走走,虽不能行侠仗义,还是可以悬壶济世的。”他一脸向往道。

  李如男笑得越发开心了,这个弱书生,竟还有颗悬壶济世的心:“好好好,齐大夫,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再悬壶济世吧。”

  说着撑掌一跳,竟是越过窗子落在了齐墨书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相知相许不容易

看了不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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