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荣与期没走多久, 路程程就来了，这次背了两个包，一个是依旧揣得鼓鼓囊囊的大黑包, 还有一个是相机包。
路明月惊讶地看他，“这是要干嘛？单反都带来了！”
路程程放下黑包, 又很宝贝地把单反放到一旁，才说：“朋友圈接了个活, 一对姐妹花南港两日游, 请我全程跟拍。”
“人家是看你长得帅吧！”路明月笑着调侃，仔细打量他新理的短发, 确实帅气利落的很。
路程程笑眯眯地摸摸光滑的下巴，故意痞痞地瞄她，“终于承认我长得帅了？”
路明月白他一眼，坐起身去拉他黑包的拉链，嘴里奉承着, “咱葡萄小镇第一帅行了吧？”
“和那个穿西装的比呢？”
路明月停下手上动作，疑惑地抬头, “哪个穿西装的？”
路程程轻哼, “来的时候电梯里碰见了，西装蓝不蓝灰不灰的, 跟路瑶瑶看的韩剧男主角长得一个样，手上还拿着我给你带的书。”
原来是荣与期啊。
路明月瞥他，“什么蓝不蓝灰不灰，是浅雾霾蓝好不好！而且人家身材好气质好脸蛋好, 比那些男主角还养眼。”
路程程很不服气，果断撩起自己衣袖，弓起小麦色的胳膊，伸手指指，“我身材不好？”
又戳戳自己满满胶原蛋白的脸，“我气质不好？脸蛋不好？你刚才不还夸我是咱镇第一帅！”
路明月盯着他呵呵两声，耸耸肩，“不好意思，我喜欢皮肤白的。”
路程程嘴角一撇，斜眼看她，“那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向着他。”
“我主要是尊重客观事实。”路明月自顾自伸手进包里拽出一包薯片，一包山楂片，又往里掏，“还有什么好吃的没？通通拿出来，医院的饭菜味道淡的我都快馋死了。”
路程程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眼睛瞟到墙角放着的几盒营养品，随手拿起一盒端详，又是人参又是燕窝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不由轻哼，“那个小白脸送的吧？”
路明月已经拆了一包薯片准备开吃，瞄他一眼，没搭理他。
荣与期可不是什么小白脸，试问哪个小白脸有那股久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气场？
路程程一把拿走她手里的薯片，指着那盒燕窝，“吃那个得了，补身体，零食多没营养。”
路明月趁他不备又抢回薯片，鄙视，“你傻啊，那能生吃吗？回头我让江晓煮了一起吃。要不要分你两盒？听说能美白。”
路程程直被噎得说不出来话。
从小到大他在路明月面前吵嘴就没占过上风。尤其刚上小学的时候他又矮又瘦说话还不利索，老是被别的小孩笑话和欺负。
那一年他爸妈在路明月家的葡萄园里干零工，在这之前两人并不算认识。那时，路明月比他大两岁却几乎已经要高上一个半头。
有一天，在学校附近他被一个大小孩压在地上骑大马，他挣脱不得，周围还有一群小孩拍手叫好。
她正好放学路过，立马扔下书包，不知道从哪找了根手腕粗的棍子，像个女战士一样挥舞着冲进来，一脚踢开他身上那小孩，拿着那根棍子在空气中乱挥一气，然后叉着腰对他们喊，“路程程以后就是我弟弟，你们谁要再想动他，先来问问我路明月同不同意！”
把所有人都震得目瞪口呆。
那时候她不过才八岁。
路程程永远忘不了自己一脸泥无比崇拜地看着她犹如女将军般向自己冲过来的那一幕。
自此，他就成了她路明月罩着的弟弟以及——跟班，以她马首是瞻。
路明月知道路程程不会因为自己夸两句别人好看就真跟自己生气，也就当没看见他脸上的不高兴，又去翻他的包，“还有没有给我带书？上次带那本还挺好看的。”
路程程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没，路瑶瑶发现书没了还跟我大吵一架，把我手都抓破了。”
说着他伸出有两道明显红痕的手背。
噫……下手不轻啊！
路明月心里啧啧，叛逆期的少女真是战斗力惊人，她忙问：“你没跟她讲书是拿给我的吧？”
而且荣与期拿走的那本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路程程鄙夷地看她一眼，“你当她傻啊，除了拿给你我还能拿给谁！”
路明月不想被路瑶瑶嫉恨，忙怂怂地说：“我一会就给她发红包。”
“不用，”路程程翘起腿，一脸得意，“她现在求着我呢，怕我把她早恋的事告诉我妈。”
路明月惊讶，“路瑶瑶都到谈恋爱的年纪啦！”
她瞅一眼路程程年轻帅气的脸庞，打趣他，“你怎么不谈恋爱？去年回去的时候我碰到你妈，她还让我给你介绍呢！”
路程程抿抿嘴，没说话。
路明月真有些好奇，“喜欢你的女孩也不少啊，你就一个看不上？”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比我大不也没谈。”
“切，我比你强，我好歹在初中的时候还暗恋过一个学长。”虽然她现在已经想不起那学长长什么样，只知道皮肤挺白。
“也好意思提，人家现在和你以前那个同桌结婚生子了，上个月我刚去喝过二胎的满月酒。”
路程程斜她一眼，“你和那个杨晋怎么回事？”
路明月有些意外，乐了，“我还以为你微博早成僵尸号了，终于想起密码啦？”
“问你话就好好回答！”路程程皱眉，脸色有些沉下来。
他当时看到网上那张订婚宴上的照片，一眼就认出是她，见她不主动联系，也一直憋着没问，这些天快憋出病来了。
“怎么跟姐姐说话呢，没大没小。”
路明月看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说：“只是一场闹剧，为了老路的事，反正已经结束了。”
路程程撇嘴，面色微缓，“我说订婚了怎么老家人一个不请，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呢。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没敢问你奶奶。
还有微博上那是怎么回事，都被人骂成那样了你也能忍，不符合你性格啊！”
路明月白他，“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和她们对骂。”
她真心道：“你放心好了，我无父无母，真要哪天结婚，你就是小舅子的角色，要背我出门的。”
在她老家，新娘子被接走，是要舅舅背出门送上车的。
路程程轻哼一声，闷声道：“这还差不多。”
路明月看他恹恹的，习惯性拍他脑门一记，“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路明月！”路程程捂着头，一脸愤懑，“我二十二了，不是跟在你屁股后头的小不点了！”
对，从八岁时她当众宣告他是她弟以后，是没人敢欺负他了，光给她一个人欺负了。
“干嘛？翅膀硬了是不是？”路明月眯眼，“你三天两头往这跑，店还开不开了？”
“我店里去年请了俩徒弟。”
路程程冷笑着看她。
路明月顿时心虚，这事她竟然不知道。
自从她来南港读书，接着又去法国，每次回去看奶奶都是匆匆忙忙，两人见面机会确实少了很多。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可见她对这个弟弟太不关心。
路程程面色得意，“我就是不在两个月，店也不会倒闭。镇上现在谁不知道路程照相馆，想找我拍照的已经排到后年去了。”
那倒是。路明月就算没怎么去他店里也听奶奶说了，路程照相馆在小镇上已经打出名头，生意好得很。
刚准备开业的时候路明月还给他当模特拍过几张样照，有棚内有外景，让他做成广告牌放店里做宣传。
所以，路明月对他的专业能力是服气的，不管是证件照写真照还是婚纱照，不管是拍片技术还是修片技术那都是要甩镇上其他几家老照相馆好几条街的，就算和城市里那些连锁影楼比也不差什么。
尤其，路程程在镇上人跟前嘴甜的不要不要，本身还是个上等品质的小鲜肉，很受阿姨姐姐们的欢迎。
除了这些活，他要是有时间偶尔还会接接私人定制的外拍。
路明月看着他，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惋惜地摇头，“你摄影方面很有天赋，就没想过来南港发展？这里机会多，说不定能让你大有可为。”
路程程不以为意地笑笑，“人各有志。我觉得镇上挺好，简简单单多开心！再说了，你还不是要回到镇上去。”
路明月惊奇，薯片停在嘴边，“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在大城市发展不香吗？”
“我还不知道你？”路程程一脸了然，“辛辛苦苦上学这么多年，还争取名额跑国外去镀层金，不就是为了回来能酿出更好的酒。你别说你在南港不惦记家里那上百亩葡萄园？”
路明月心内叹气，点点头，“知我者莫若路程程也。”
路程程看她，“等这次腿养好了，基本大部分时间就待小镇了吧？”
“两头跑吧，不过我有个计划，”
路明月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到时候需要你帮我拍点东西。”
路程程脸上现出笑意，“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的技术你放心，保证随叫随到。”
“对了，”他想起来一件事，脸上笑意收起，“我爸说，看守所的人没在路叔随身物品里找到心脏病的急救药。”
路明月心里一咯-噔，不应该啊！
她当初清清楚楚交代给马玉玲了，让拿生活用品和常备药物，之后也把刘律师的电话给到她，难道马玉玲没有送药进去？
她眉头轻轻蹙起，“现在家里什么情况？”
其实她这几天每晚都会用这里的电话打给奶奶，听她说话的情绪状态比她预计的要好。
“没什么事，你奶奶前两天就已经照常去葡萄园干活了。不过，”路程程语气顿了下。
“不过什么？”路明月看他。
“路乔和她妈前两天来你家住了，我昨天在葡萄园还看到她们。”
路明月吃惊，昨天电话里奶奶并没说这个，不过一想也明白，大概是怕她心里不舒服。
她想了想说道：“我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你这两天活干完我正好跟你一块回去。”
路程程惊讶，皱皱眉本要拒绝，但看她除了一只脚不能动以外，整个人生龙活虎，回家注意点也就是了，遂点头，“行。”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路明月嫌累，打发他走。
路程程本来还打算在她病房沙发上将就两晚，被她直接轰走住酒店去了。
她一边充电一边玩着手机，把这几天错过的消息新闻都补一补。
刷完微信，她打开微博，先吃了会别人的瓜，再吃自己的。
没想到已经过去一个星期，杨晋的粉丝依旧战斗力不减，不依不饶在她微博底下跳的欢。
而且，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控评。
往上一划几十条过去，评论都是清一色的：［你配不上他，请自知！］
她不由失笑，翻到杨晋本人和他经纪公司的微博，发现并没有发布有关她和杨晋的任何新消息。
好吧，那就由她来做。
路明月翘起嘴角，开始打字。
三十秒后，一条微博新鲜出炉。
［一路明月V：已解除婚约，他配不上我。］
才十分钟，这条就迅速转发过万。
［这大姐疯了吧，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结果喜大普奔！！恭喜我们的晋王子！！！］
［这女的要不要脸啊妈妈批！晋宝终于迷途知返，亲妈粉暴哭！］
［卧槽！这瓜还没完？感觉是撕破脸的节奏emmmm……粉丝牛B，真把一对给拆散了！］
［不知内情，无法评判。不过这位路小姐挺刚，粉丝就挺毒了，至于杨晋么一直觉得这人挺假，无感。］
［我站路小姐，退婚很明智了。订婚消息是杨晋这边官宣出来的，却任由未婚妻被自己粉丝辱骂不出面维护一句，可想而知这为人如何，从此对晋王子路转黑。］
……
没过多久，如路明月所料，自己再次登上热搜。当然，大多数还是在嘲她，不过也有那么一小撮数量可观的人在挺她，粉丝数也是蹭蹭蹭往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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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江晓过来，提着亲自煲的骨头汤，拧开保温壶盖子给她闻，自卖自夸，“我早上特地去市场挑的大筒骨，煮了三个小时，骨髓可多了，香喷喷！”
路明月闻到香气，立马麻利地打开小桌板，摩拳擦掌。
江晓拿了勺给她放到桌上。
她看着路明月喝下一口，这才啧啧两声，“你是不是忒狂了点，杨晋配不上你这样的话也敢说？他那些粉丝在你微博底下都快把你喷成灰了！”
路明月并不打算把杨晋喜欢男人的事告诉江晓，一方面是因为她已经收到杨文中的退款，另一方面她并不希望由她曝出这种个人极度私密的事，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人曝光这事，可能是杨晋自己，也可能是别人，但不应该是她。
她无所谓道：“随她们喷，我说的是实话，他配不上我，我也配不上他。”
江晓啧啧两声，一脸崇拜地看着她，“你这心理素质不进娱乐圈真是浪费，颜值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很耐看又有辨识度，干脆趁着这波热度去参加个什么选秀节目出道算了！”
她顺手拈起床边果篮里的一颗龙眼，咬一口，赞道，“好甜！”
路明月却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和她想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江晓一下子没明白她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惊愕地张大嘴巴，“真的假的？”
她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话。
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一拍大腿，“可以可以。我做你粉丝头子，给你成立粉丝团，就叫月亮后援会！”
“咳……”路明月忍俊不禁，差点被一口汤呛着。
她单手划动手机屏幕，饶有兴趣地看着各种留言，沉吟，“先蹭一波热度再说。”
江晓瞪大眼睛，“你要干嘛？”
路明月扬眉，“想红呗！”
“可以可以，咱就是要这么赤裸裸，进军娱乐圈！”
“No!”
路明月摇摇手指，“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我是要卖酒！”
她信誓旦旦，“总有一天，明月酒庄会成为首屈一指的本土葡萄酒品牌。”
江晓吃惊地看着她，见她目光热忱，眼睛璀璨，望着的像是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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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晚上七点上班，到点走了。
奶奶白天忙农事，晚上都是很早就上床睡觉。
路明月早上已经让护工不用来了，她自己单脚跳着，勉强洗漱了下重新回到床上。
她照例在七点多打电话给奶奶聊了会天，也没问马玉玲母女的事，反正后天自己就回去了。
刚结束通话，手机铃声响起来。
路明月瞧了瞧，是一个南港的陌生号码。
她接起，“喂？”
“没事，我试试你手机有没有开机。”
随即对方电话挂断。
“……”
路明月一脸莫名其妙，估计是拨错电话的。
可不对啊，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竟然听着刚才那人声音有点像……荣与期？
正奇怪着，电话又响起，是另外一个陌生号码。
路明月疑惑地按下接听。
“路小姐，您好。我是荣华集团法务部的张鲁明，您现在讲话方不方便？”
路明月恍然，这定是荣与期安排的了，那么之前那个电话……可这事他不是说交给徐时办？
“路小姐？”
来不及细想，路明月忙清清喉咙，“方便的。您好，张律师。”
和张律师聊了近二十分钟之后，路明月挂掉电话，发现微信显示有条新消息。
她点进去，是个没设置头像的人申请加她好友。
那人备注写着：不是送我酒？方便联系。
路明月点通过，心想，他不是不用微信吗？
不过提到酒，她陡然想起，问：［我行李箱是不是还在你那？］
过了四五分钟，那边才回了一个字。
［嗯。］
路明月撇撇嘴，又想起那天箱子的事，很不客气地回他：［酒在箱子里，自己拿。］
刚发送出去她突然记起来，箱子里还有两套内衣裤，用两个很显眼的透明袋装着的，而两瓶酒摆在最下面。
要拿酒势必会看到那两袋。
她心里一慌，连忙点撤回。
还好还好，看着已经消失的一行字，她拍拍心口，幸亏自己动作快。
看他之前回复的速度应该没有一直拿着手机，估计刚才还没来得及看。
她放下心来，刷会微博。
过一会，微信提示音响起，是条语音。
路明月点开，荣与期的声音响起，“密码多少？”
这声音仿似带着电流，又低又沉，也不像面对面时听起来那么冰冷。
她一下子被电的酥酥麻麻，按着语音键不由自主脱口而出，“707。”
手指一松。
“咻”的一声，发送。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无语地拍拍自己脑门，急急忙忙又把密码撤回，接着按语音键，笑哈哈地说：“还是别开了，那两瓶不够好，我家里还有两瓶更陈年的，下次送给你啊。”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复。
路明月思忖，自己主动说要送酒现在又出尔反尔，他不会不高兴了吧？
再一想，管他呢，反正也比让他开行李箱强。
她伸伸懒腰，把手机调成震动，躺平。
过了很久，手机突然“嗡~嗡”两声。
路明月正用江晓拿来的pad看红酒测评的视频，也不理它，等看完才去拿手机点开，只有两个字：
［挺好。］
什么意思？
路明月纳闷，他是说下次送他更好的酒这事挺好，还是已经打开箱子看到酒了？
她咽咽口水，打字：［哪个挺好？］
两分钟后，他回：［红色。］
路明月就听自己心里“哐啷”一下，她记得很清楚，两套内衣，一套白色纯棉，一套红色蕾丝边。
啧啧。没想到表面那么优雅冷静的一个人竟然还挺……
原来喜欢红色啊……
咳……她赶忙遏制住自己大脑里的某种想象，义正言辞发过去四个字：［非礼勿视。］
几乎是同时的，荣与期也发来几个字：［下次开白的。］
路明月一看，心里顿时一阵发虚。
路明月啊路明月，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颜色！
人家说的是酒，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