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观渔

　　夏辰泽在那天过后就以李木子男朋友的身份安葬了慕桑，之后孤身一人离开这里。

　　事情早已过去，现在也市中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商场中人来人往，大街上熙熙攘攘，道路上车水马龙，一切的一切，都趋于安定。

　　季颜宁正一手托腰一手从衣橱里拿衣服，身后的大床上放了一个敞开的大行李箱。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去阳川了，她正在收拾衣物。

　　秦恂出门去接叶虞久，顺便帮他办了转学的手续，结果回家就看到挺着孕肚的季颜宁正在忙来忙去，当即就要夺过她手里的物品。

　　叶虞久也一副小大人模样，认真道：“季老师，你这样会很危险。”

　　季颜宁：“……”她笑了笑，“不会，我就是总躺着感觉太累，下来活动活动身体。”

　　秦恂已经拿走了她手中的东西，有条理地按照她摆放的位置放好，一边叠着她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叠好放进去的衣服，一边说：“在屋里走几圈活动活动就好了，这种事不许再做。”

　　季颜宁：“……”当着我学生的面这么不给我留情面……将军你……晚上睡沙发吧。

　　叶虞久也凑上前帮秦恂叠衣服，附和说：“季老师身体本来就比较弱，怎么能这么不在意呢？万一伤到小宝宝怎么办？”

　　自从她苏醒后，就一直在调理身子，每天都吃好多有营养的食物，各种荤素合理搭配，各种补汤伺候着，可身体就是弱，虽然肚子里的孩子没太大事，但相比于同期的其他小宝宝，她肚子里的这个明显要小……

　　所以不管是秦恂还是卓澜叶都对她过分地宠着溺着看着管着，以至于现在连小虞久都耳濡目染知道教训她了。

　　其实她本身也是个医生，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弱是弱了些，但顺利平安的让小宝宝降临还是没问题的，总之就是他们担心过度了。

　　季颜宁眼瞅着床边“同仇敌忾”一致对她的两位男士，很是无语，啧，相处的很好嘛，非常和谐啊。

　　行吧你们说的都对我喝水去还不行么？

　　她转身慢悠悠地扶着腰往客厅走去，叶虞久细细嫩嫩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诶？季老师，你是要喝水吗？”

　　季颜宁：“……”

　　“要喝水告诉我啊，我去给你倒水。”

　　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拉住叶虞久的小衣领，把他拽住，“虞久，我自己可以，你不用……”

　　“不，我是怕小妹妹等不及。”说完就跑到客厅给她接了温水过来递给她。

　　季颜宁有种母凭女贵的错觉，讷讷地接过水杯喝了半杯水下去后才后知后觉，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妹妹不是小弟弟？”

　　叶虞久抬头，无辜地说：“叔叔说的。”

　　正把行李箱锁好放到床边的秦恂：“……”

　　其实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叶虞久也早已把季颜宁和秦恂当成了自己的父母，但爸妈出事时他早就记事了，虽然很感激季老师和秦叔叔救他收养他，但改口这种事，他也只是在心里想过几次，从来没付诸行动。

　　而季颜宁和秦恂也不在意他对他们的称呼，所以三个人就一直这样在新的城市安家生活。

　　两年后的一次生病，七岁的叶虞久再懂事终究还是个孩子，半夜高烧不退，意识混沌时抓住正在喂他吃药的季颜宁的手，呢喃地叫她妈妈，季颜宁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颤着手把药送进他嘴里。

　　那晚她用被子裹住叶虞久，抱他在怀里整整一晚，温声细语地安慰他，黎明时分他才稍稍恢复了点意识，睁开红红的双眼看抱着他守了他一夜的季颜宁，眼泪顺着脸流淌，他昨晚叫了一夜的妈妈，意识不是始终不清醒，是时清醒时糊涂，但他也知道，守着他的是谁，他知道他在叫她什么。

　　***

　　季莳鱼已经五岁多了，很乖，也算很懒，一般情况下她都是本身的样子窝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很少和其他幼儿一样哭闹，吃饭时叶虞久总会把她饭送进房间，在她身边看着她吃饭，一边顺她的绒毛一边和她说话，她有时吃完饭也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变成半人半兽形态和叶虞久玩，叶虞久总会把季莳鱼逗的咯咯笑，然后她的尾巴就会不乖地去缠他的手。

　　每次叶虞久手里拿着季莳鱼感兴趣的东西时，她总会追着他满屋跑，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三角形的耳朵微微支着，嘴里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张着小手要够他手里的东西。

　　叶虞久总爱逗她，她越想要他越不给她，所以每次都是季莳鱼追不到气极一怒之下变成本身扑到他怀里。

　　嗯，目的达到。

　　叶虞久抱着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绒毛，宠溺地说：“鱼儿，你很软哎。”

　　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形态的小姑娘总是无视，兴趣全都在他手上的各种玩具上，也许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也许是一支玩具枪，也许只是一块玻璃球。

　　被叶虞久抱着的时候她总是最乖的，抓到他手里的玩具后就会高兴地变回半人半兽形态，小手捧着玩具把玩，叶虞久会趁机喂她吃东西，东西送到嘴边她就会乖乖地张开嘴巴吃掉。

　　所以小时候的季莳鱼确实不像季颜宁和秦恂，她是很明显地小加菲猫体型，或者说，巴哥犬那种体型，但是很Q很好看，胖胖的，也确实像叶虞久所说，很软。

　　随着她慢慢长大，父母的好基因也随之凸现出来，当然也有从一开始就显露出来的，比如尾巴，像极了季颜宁，大眼睛则像秦恂多一点，棕色的瞳孔，很是锐利。

　　她的听力视觉嗅觉都要比季颜宁好一点，归功于秦恂强大的基因。

　　从小到大，季莳鱼都没有在外面露过其他不该露的形态，因为叶虞久告诉她，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就必须嫁给那人。

　　那时她还很小，听到这个就觉得会永远离开粑粑麻麻和哥哥，她不想离开他们，于是就死死记在心里，只在家里和哥哥还有爸爸妈妈面前才会毫无顾忌地像变成什么样子就变成什么样子。

　　习惯一旦形成，很难改变，这个在叶虞久看来很是良好的习惯被季莳鱼保持到大，虽然后来她早已知道那是小时候哥哥吓唬她瞎说的是假的，但还是严格保持了下去。

　　直到那年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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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季颜宁为什么回不了星云，似乎成了未解之谜，无人知晓。

　　而唯一知道的那人，早已不在世。

　　不过幸好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会在这里生活下去，带着儿子和女儿，一家四口平安快乐的生活下去。

　　季颜宁永远都不会知道，季湘蓉在芯片里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在季湘蓉隐隐察觉到慕桑的不轨图谋时，她就已经开始着手要销毁手里的所有相关资料。

　　可是只销毁肯定行不通，因为星云的技术可以复原，一点不差地复原。

　　慕桑本来就对她那热衷于医学不学作战技能的女儿颇有偏见，要是再加上她这事，宁宁以后肯定会不好过，而且自己也不打算要把手里发现的一切告诉慕桑。

　　于是慕桑再次召见她旁敲侧击这件事时，季湘蓉开始松口，她说她正在让相关技术人员造飞艇，有了飞艇后会先实验一下是否可以，如果可行，就可以让慕桑直接坐飞艇去地球——一个慕桑觊觎了很久的星球。

　　慕桑笑眯眯地说静候季教授佳音。

　　她确实在造飞艇，也确实是飞往地球的，但不是让慕桑坐的。

　　她不会助纣为虐，更不会恩将仇报。

　　她身怀宁宁时，在一次勘测途中遇到暴风雨的恶劣天气，当时还在山中，随时都会爆发泥石流，眼见她身体就要支撑不住，向前倒去，是达甫那边的汪救了她一命，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算没有救命之恩，她也不可能由着贪得无厌的慕桑一错再错，把自己的母星弄没已经很荒唐了，如果不是达甫心善让她们这群外来的星人居住在此，她们也许早就消失在了浩瀚的宇宙中，于情于理都不该抢夺人家的领土。

　　飞艇即将造好时，她正把最核心的线索存进芯片。

　　关于噬血石的，关于星云和星球之间的通路，关于，宁宁的。

　　宁宁，我的女儿，妈妈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也不能亲手把我的女儿交给那个她要托付终身的人手里，妈妈自知亏欠你，不想让你陷入水深火热中，让你离开是最好的方法，去了那边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想办法回来，没有办法回来了。

　　妈妈知道不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决定这样做很自私，你可以怪我怨我恨我，但妈妈只想你平安的活着，做你想做的事，你喜欢医学，那就去做。

　　对不起，那日给你做的糕点里面有我放的一些东西，以后就算你知道了可以通过噬血石回来也没用了，它会排斥你，宁宁，不要试图回来，永远不要回来，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在那个星球要快快乐乐的。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只要你平安地活着，就好。

　　爱你。

　　她在写这部分内容时，刚刚写了半句话，慕桑就突然来到访，季湘蓉不得不停下，立刻把芯片装进怀表里收好。

　　慕桑问她是不是飞艇要造好了，她如实回答，说是，只要在实验一次可以正常飞行就可以。

　　而后，因为慕桑的不信任，怀疑季湘蓉在飞艇上动手脚趁机让她死掉，季湘蓉只得拉过季颜宁，说她用女儿做实验以示忠心。

　　当时，在狭小的门舱口，季湘蓉背对着身后的一众人，偷偷地把怀表给了季颜宁，再三用唇语嘱咐她要拿好。

　　还有那至关重要的资料，季湘蓉藏在了自己的衣服里，在自己宽大的披风的掩护下也快速利索地塞给了季颜宁。

　　她当机立断就要关机舱，剩下的事她承受，季颜宁想抓她的衣服却只是拽下了她的披风。

　　门舱最终合上，飞艇启动，季颜宁想尽办法就是打不开。

　　而后，飞艇消失在了宇宙，无所踪迹可循。

　　再后来，季湘蓉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说飞艇可能出了故障或者是设计的不合理不成熟，季颜宁死在了外太空，尸骨无存。

　　慕桑当然不会轻易信，但又确实找不到飞艇的踪迹，她也无话可说。但对于季湘蓉的研究，她始终耿耿于怀，而且她她抓住了把柄，飞艇故障就意味着季湘蓉之前想加害她，慕桑很言之凿凿地以季湘蓉想害她死为由把季湘蓉控制了起来，想尽办法逼季湘蓉把相关东西交出来。

　　季湘蓉被折磨到体无完肤，却还是宁死不屈，只是笑着“承认”罪行，她说她本来就是想让慕桑上飞艇，让她带着她迫切想要的资料死在太空。

　　其实她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不让地球成为他们已经毁灭的母星，也是为了不让慕桑得到资料。

　　她对慕桑说既然宁宁横竖躲不过这次的劫难，她更宁愿女儿死在太空，而不是被慕桑折磨致死。于是她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慕桑听到她的话后恨得咬牙切齿，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她，甚至故意让有把柄在她手上的洛菲亲自刑罚她，让她们各自煎熬得生不如死却又求死不能。

　　而慕桑却悠悠然在监控里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心情舒畅。

　　洛菲好几次都要忍不住眼泪，却仍然要绷着脸一边按照慕桑的规定下令让电牢里的兵惩罚她，一边在心里对她不断地道歉。

　　季湘蓉却看的很开，每次深更半夜洛菲避过监视偷偷跑来给她上药时，她总是安慰洛菲，气息虚弱地说：“小菲，别难过，就算没有你我也活不成，索性你就按她说的做，也许还能为你的家人争取一点时间。”

　　“蓉姨……”洛菲哭的泣不成声，“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没办法，我找不到我爸妈被她藏在了哪里，我不敢不从她的命令，我怕……”

　　“乖闺女，别怕，会好起来的，我会多撑些时日，给你多些时间找他们。”

　　然而最终，季湘蓉被慕桑一把火烧死，洛菲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烧死，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随即慕桑把视频打开，让洛菲亲眼看着她的父母在一个四周漆黑的地方倍受刑罚的折磨。

　　她嘶声力竭地吼，问慕桑到底想要她怎样。

　　慕桑冷眼看她，嘴角带着轻佻地笑，说：“最后一次大战，生死决战，你把他杀了，陪我拿下这星云的统治权，我就放了你爸妈。”

　　洛菲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半晌，一道陌生的她都辨不清地声音麻木地说：“好，我答应。”

　　我答应，到时候一定杀了你！洛菲冷冷地瞪着慕桑心想。

　　大战的时候，她刚摆脱乔森和池燃，正要对慕桑出手，就看到他已经重伤了慕桑。

　　那一刻，她觉得，一切都应该有结果了。

　　会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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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

　　季颜宁被梦惊醒，蓦地睁开眼，梦中母亲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季颜宁用力了眨了眨眼，将眼泪吞了回去。

　　她侧头看了看搂着她熟睡的秦恂，转身钻进他的怀里。

　　哪怕在睡梦中，他也会把她搂紧，秦恂的手抱紧她，季颜宁闭着眼，脑子里都是母亲的音容笑貌。

　　良久，她低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叹。

　　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秦恂给她亲手制作的项链，那个有点像长命锁形状密闭形链坠，里面放了一层他装在瓶子里的土。

　　“我最留恋的你，还在那个地方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宁和将军的故事到这里就完结啦，谢谢陪着我的你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