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三(上)100

  来势凶猛,燃着积压多时的怒火。

  那人惶恐之际,气焰顿时消了一半,没胆量和他硬碰硬,企图逃跑。

  这显而易见的怯意使得南柳信心加倍,一咬牙提气窜出,在护卫抢上前,用瓷片尖角抵住锦袍男子的咽喉!

  动作利落,教人猝不及防。

  锦袍男子登时腿脚发软:“你、你……你要做什么!”

  “放了她!”南柳深知,若活在无声世界里的裴菱继续留在此处,不可能再得到一丝一毫的尊重。

  “我的人!休想……!”锦袍男子不松口,被南柳一拉一划,瞬即哑口。

  “弃刀!”南柳冲两名护卫喝道。

  二人犹豫片晌,南柳生怕他们拖延时间,惹来更多人,一不做二不休,又在锦袍男子颈脖处轻轻割了一下。

  “放放放他们走!”男子颤声道。

  护卫徐徐放下手中长刀,对望一眼。

  一旁的裴菱苦撑多时,眼看局势大变,再也支持不住,软倒在床脚。

  南柳震骇叠着担忧,他们相识多年,互相扶持,而今举目无亲,他无论如何也要让她逃离这鬼地方。

  他并非足智多谋者,做事从不作过多考虑,只会尽全力往目标迈进。

  此际唯一想法——带她走!

  至于往后去向,出去再说!

  他双手急扬,把瓷片掷向其中一护卫,右手以迅雷烈风之势抽回,掌如侧刀,直切锦袍男子耳后,强行把他敲晕。

  护卫大惊,扑上前已然来不及,遭南柳拳脚|交加,打倒在地。

  南柳掠至床畔,弯腰抱起半昏迷状的裴菱,飞奔出屋,欲寻她那小宝宝,而乳娘和丫鬟大概被打斗声惊到了,竟不知躲到何处。

  在小院找了一圈,四下空空荡荡,他没敢逗留,心想虎毒不食子,这些人再坏,断然不会伤害一个小女婴,遂抱了裴菱,直奔客栈,又到医馆请了大夫诊治。

  大夫号脉施针时,眉头紧皱。

  南柳摩挲着手,侯立一侧,无意觑见裴姐姐臂上淤青之外,还有旧笞痕,触目惊心。

  半柱香后,裴菱手脚动了动,眼睛未睁开,探手一摸身旁,霎时清醒。

  她慌张想起身,又无半分力气,急得眼泪涟涟。

  南柳猜出她要找女儿,忙用手势告诉她,他安顿好了就去接孩子。

  事实上,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她的男人有一定财力,势必咽不下这口气,很快找上门。

  他在外游历,对各种避仇法子略有耳闻,见裴菱精神尚可,当机立断,从客栈后院雇了辆驴车代步,转移到边郊农家。

  傍晚,他悄无声息回了裴姐姐居住的院子,内里空无一人。

  他料想孩子被她父亲带走了,摸准邹家方位,趁夜色浓稠,偷潜入内。

  数进院落,疑似有孩子的地方,他都找了一遍,无果。

  夜风隐隐约约送来几句争吵,时断时续,南柳循声而去,藏身窗下窃听。

  “我决不同意留下那贱种!”一女子嗓门尖锐,夹带两声茶盏摔破的声音。

  “你别动不动就贱种!那是我女儿!”锦袍男子怒斥。

  “敢大声吼我?没我娘家扶持,你有今日?现下翅膀硬了,学人家三妻四妾?你不就是贪图那哑巴女不会说话,字也识不得几个,没法把你私下干的阴损事外传么?还能有几分真心?”

  “人走了,你满意了吧?”那男子同样气愤。

  “她被人抢了,你不抢回来?呵呵,就算不抢她,也会去抢别人!我警告你,别玩太过!什么吊高鞭笞、火烧水淹的,闹出人命,我可不替你收拾!”女子顿了顿,“那贱种,你要么埋了,要么卖了!我绝不让她吃我家一粒米!”

  南柳身子发抖,恨不得冲进去杀了这对丧心病狂的夫妇!

  深吸了口气,他自问没有本事杀人于无形,且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把孩子安全带离。

  若为泄愤而犯险,只怕要把自己搭进去。

  他死不足惜,可裴姐姐身体虚弱,需要他照顾。

  报仇,不急在一时。

  房中夫妻吵闹了一阵,均在揭对方的疤。南柳听不出所以然,又细细沿各间房屋搜寻,循着勉强可闻的婴儿啼哭声,在柴房内觅到了那干瘦的小丫鬟和饥饿难耐的小女娃。

  “交给我。”南柳目带寒光。

  “不,”小丫鬟语带哭腔,“他们会打死我的!”

  南柳不愿与她啰嗦,一手夺过孩子,抱在怀内,另一只手在小丫鬟头颈处一敲。

  她两眼一翻,瘫软在灶台边上。

  南柳明了,这丫鬟不坏,但他必须狠一点,她醒来才不会被主人重罚。

  柔柔月色下,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对上他谨慎惶惑的眼神,圆圆的大眼睛竟有些许愕然。

  顾不上那么多,南柳趁着未惊动旁人,脚下如御风踏云般掠出,几下纵跳,翻出了邹家宅院。

  小婴儿因腾空飞跃而忘了哭泣,发出咯咯笑声,这份全然不懂人世险恶的欢乐,感染了南柳,让他紧揪的一颗心涌起暖融融的热流。

  当南柳把孩子抱回给裴菱时,裴菱喜极而泣。

  南柳以手势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阿音。

  哪怕这孩子的一半血脉源自于那狠毒男人,裴菱仍全心全意爱着她,一心祈求,她能替自己倾听世间万物的美妙声响。

  他们三人躲在农家生活了数日,裴菱体虚气弱,没有母乳,皆由南柳煮点米糊来喂养小阿音。

  南柳这两年积蓄不多,租借房屋、治病买药、日常开销……撑不了多久。

  他曾想过去邹家报仇,并抢些财物,但裴菱坚决不同意。

  ——弟弟,你把我们母女救出来,是好事;你再去杀人抢劫,就成坏事了,我不希望你变成满心仇恨的人。

  南柳拗不过她,只好带她们母女远离邹家的势力范围。

  遗憾的是,裴菱的病一直没好转,甚至日益恶化。

  她这三年经历了父母和长辈的生离死别,身娇体弱,无谋生之道,走投无路,成了那姓邹的玩物,发现他的真面目后,曾想过一死了之。怀了孩子,她硬生生忍下来,总算盼到与南柳相会。

  兴许是与故人重遇,又接回女儿,她的憾意减弱,长久以来支撑她的薄弱意志,说散便散了。

  三个月后,小阿音满周岁后的几天,裴菱撑不住,双目一闭,离开了让她痛苦、让迷恋的人世。

  南柳悲痛难言,十五岁的少年心充斥着无力改变命运的挫败感。

  偏生他答应了裴姐姐,不能报仇。

  况且,他还得照料孩子。

  小阿音刚学会行走,摇来晃去,肉嘟嘟的小手拉着母亲渐渐凉去的手,好奇眨眼,不哭不闹。

  她还小,并未意识到失去了什么,更不晓得何谓“天人永隔”。

  南柳心中默默地道:别跟你那人渣生父姓,跟你娘姓吧!或者,长大后自己选择姓什么,选择属于自己的路。

  料理完裴菱的身后事,南柳带了小阿音去了杭州城。

  小时候,裴菱曾指着一幅画有苏堤的画卷,问他这是什么地方,那时南柳也不懂。走过千山万水,他未能与她同往,唯有让小阿音代替她欣赏触及不到的美景。

  他想过重操旧业,又不好带小娃娃奔走四方,思前想后,在凤山门一带租了个小小房子,暂且安定几年再说。

  他对外宣称,这是他姐的遗孤。

  白日里,他出门找点事做,挣着仅可度日的薪酬,小阿音则交由那家人照看,两个月来,日子平淡如水。

  南柳性子沉稳中透着无趣,也不会哄小孩。小阿音一哭,他只会抱住她,轻抚她的背,连句歌谣也欠奉。

  幸好,这孩子生来懂事,除去小小发热等疾病,鲜少大哭大闹。

  原以为,一身武艺就此浪费,不巧一日,他路过杭州老字号酒楼揽月楼,见门口筑了高台,台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向来不问闲事的他,鬼使神差停下了脚步。

  从人们热议中,他得悉江南三大望族之一的贺家,正以擂台的方式,聘请合适人选作护卫。

  贺家家主贺依澜是名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一身黛绿色绸裳,眉宇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霜;她身旁还有一名八|九岁的俊秀孩童,被大小仆侍包围,容颜如玉,衣饰华贵,目光中的矜骄之气宣示着与别不同的身份。

  南柳远远望了几眼,怅然若失。

  他在这般年纪时,唯一的玩伴,是裴姐姐。

  可她走了。

  擂台边上等待的三十多名青年才俊,个个相貌堂堂,雄姿勃发,在数百人围观下,拳脚刀枪棍棒一一使尽,精彩连连,博得无数欢呼与鼓舞。

  南柳看得热血沸腾,猛然惊觉,这是份衣食无忧的极好差事!

  他鼓起勇气,大步走到贺家一名负责人跟前,跃跃欲试:“我成不?”

  中年管事见他年纪轻轻、貌不惊人,又是外地口音,审视眼光中微带不屑:“多大了?”

  “十五。”

  “太小,再练个三五年吧!”

  南柳分明看到已被选定的其中一名英气少年也不过十六岁上下,只是身材高大,相貌比他英俊。

  他长眸直视那少年,眼底深深不忿。

  “那是何人?”贺依澜注意到神态与众不同的南柳。

  管事道:“回夫人,这孩子想上台比试,可他年龄还不到十六。”

  贺依澜尚未定夺,她身旁的孩童插言:“娘,让他一展身手又何妨?”

  “阿杨,你去试试。”贺依澜淡然道。

  “是,夫人。”身后一名年轻小伙子,身着贺家护卫袍服,气宇轩昂,跃入场中,引起一众哗然。

  毕竟,其他应聘者全是互相切磋,胜者入选,并未与贺家正式的护卫对阵。

  南柳看得出此人比自己年长几岁,武功不弱,不敢小觑,依言与他展开拳脚比拼。

  与阿杨攻守有度相比,南柳更胜在灵巧敏锐、防不胜防,且中对方拳掌后,丝毫不露怯。

  他的功夫除了来自父亲,还有一半是跑江湖时所学,集众家之所长,又自行钻研独特身法,在他的年纪中甚是难得。

  二人于众目睽睽之下连斗了上百招,虎虎生风,见者雀跃不已。

  南柳最初因久未练习而落在下风,却沉得住气,守得滴水不漏,待摸清对方底细后,出手迅捷如电,凌厉之极,越战越勇,竟大有获胜之势。

  “娘,这人,我要了!”贺家公子看得兴起,在阿杨即将落败时喊道,“阿杨,收手吧!”

  阿杨应声退开,向南柳抱拳:“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南柳。”南柳回礼,转身朝贺家两位主人深深一鞠。

  自那日起,他成为贺家众护卫中的一员。

  当贺依澜听闻他家人均不在人世,且要独自抚养一岁多的外甥女时,拨了府中嬷嬷和小丫头多加照顾。

  头一年,南柳带了小阿音住在偏院,参与护卫训练。他年轻,也不算聪明,但深明安定日子来之不易,因而比任何人更努力。

  一年后,贺公子亲自选定了最出类拔萃的四人,分别是擂台上与南柳难分高下的阿杨、南柳、曾被南柳盯着的俊俏少年阿西,还有一名暗器厉害的少年阿松,并重新给他们定了外号。

  南柳保持原来的名字,其余三人分别为东杨、西桐、北松。

  因南柳话少,出手狠,和北松共同担任暗卫之职。

  大伙儿接触多了,均发觉,南柳这人话不多,心思却细腻入微,也体谅他还有个外甥女要照顾,得了好玩事物,皆送他拿去哄孩子。

  在贺家生活了两年,三岁的小阿音迟迟不会说话。

  这一切,归咎于南柳话太少,而小阿音圈子又小,缺乏启蒙,性格内向。

  她对他尤为依恋,离了他虽不致于哭泣,却闷闷不乐。

  南柳时常想起她母亲,纵然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却待人友善,积极乐观。

  目睹小阿音怯怯的神色,他陷入深深苦恼中——他当真不是照顾小孩的料子。

  正好同年,身为家生子的东杨成了亲,媳妇平易近人,见小阿音长得可爱,闲来无事便陪她玩耍。

  时间长了,小阿音愈发喜爱东杨夫妇,有时还留宿他们家,半年后,成了他们的干女儿。

  这让南柳既欢喜又忧心。

  欢喜的是,小阿音在话痨东杨夫妇的调|教下,活泼开朗了不少。

  忧心的是,她变得滔滔不绝,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且不停提要求。

  更甚者,她从小夫妻处学了些奇奇怪怪的举动,竟以“抱抱”、“亲亲”来表达她对他的爱。

  在外人眼中,舅甥二人相处画风很是诡异。通常小小孩童在滔滔不绝地说,南柳神态木然中不失温柔,半天才回一句,且不超过三个字。

  而后小阿音为了得到他的重视,会撒娇,不顾一切要他抱着,或骑在他肩上,东指西戳,迫使他领她周围巡视,给她摘果子、采花、捕鸟、逗猫,到处去丫鬟处所、护卫休息处要干果蜜饯吃,闹得南柳无比尴尬,而小阿音则乐此不疲。

  高兴时,她会讨好地对他说:“舅舅!还是你最好!”

  然后,“啵”的一下,小嘴重重亲在他脸颊。

  南柳往往被她折腾得浑身不自在。

  阿音好奇心重,早早拉着大人教识字,有一回,正巧被贺公子听到,见南柳教只说读音、不解释字义和用法,笑着摇头,把这活儿接了过去。

  由于有公子和东杨夫妇提点,阿音进步神速,到了七岁那年,已比其他仆侍的孩子要伶俐许多。

  夫人贺依澜喜爱她容貌可人,聪慧灵动,让她和贺家侄孙辈同去学堂上课,并给她取名“莳音”。

  南柳活了二十余年,历经战乱,曾觉生如草芥,但身在显赫的贺家,大家视他们为人,堂堂正正的人。

  …………

  窗外大雪飘飞,大黄猫喵喵大叫,将南柳从往事中扯回。

  不知不觉,小阿音长大了,摇身一变,成了贺家上下礼敬三分的柳姑娘。

  相反,他这个“舅舅”,因担当暗卫之故,越发少露面,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从沉默少年到青壮年,时至今日,南柳依旧寡言少语,性子木讷,可他对柳莳音的关爱,也一如往常的不动声色。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只要他做得到,皆尽力去做,有求必应。

  最好的,他都留给她,确保她心情愉悦,活得好好的,以告慰裴姐姐在天之灵。

  忽而这一日,她对他说——你马上找人把我娶了吧!

  不知何故,南柳心里一下子空了,莫名酸涩。

  她是他唯一的家人,即便不是真正的血亲。

  久违的孤独感去而复返。

  相伴十五年,五千多个日夜,再不舍,他终究要面对离别。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非:哇,好帅!这个叫南柳的小哥哥,我要了!

  柳丫头:不要跟我抢嘛~~我的!是我的!

  于是两个人打起来了~(≧▽≦)/~

  【我反复想了想,决定把心中的故事完整呈现出来。这是个配角番外,后面会有男女主客串。】

  衷心感激还在陪伴我的各位小仙女,爱你们每一位,万字肥章,发个小小的红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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