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浓情

  “啊哈——”

  阁老漾出一丝妥帖笑意, 重新举起杯盏。他微行了个眼色,旁边立马有人捧着太师椅凑了上去。

  “既然要谈生意,那就不能失了礼节。此刻你我不做君臣, 而是朋友。”

  阁老长眉一陡,于笑意中挤出些难有的温和。倘若没有千秋殿里那些骇闻, 旁人只都以为他是个还算周全的普通男人。

  蔡玉自然不傻,懂得他这样滴水不漏的作风下, 暗藏着的其他心思。他只随阁老的话, 乖乖入了座,身后的松鹤替他抱着琴, 一脸乖张地站在一旁。

  “他还活着,”蔡玉接过茶,“着”字一落,阁老的那句“你想要什么”紧跟了上来。

  “我要重修楚王陵墓,将他在半山的孤坟, 重新迁回观德殿。”

  “只是这个?”阁老不苟言笑,烛火中的脸半是褶子半是刀光。

  “我还要他的牌位, 能和怀德帝、怀慈帝等一道放在一起。”蔡玉继续说, “我要你广告天下,楚王当年并无谋逆之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太后别有用心之举。”

  “这容易,我答应你。”阁老爽快应着,眼睛瞟向后头的松鹤。十三四岁的身形样貌, 该就是这样了吧?若是那位遗腹子还在,可不就跟眼前这位小兄弟一般大小?

  “你张口闭口都是为了楚王,怎么不给你自己谋些荣华富贵。”阁老随口问,话里藏着不确信,“人都有欲,不是吗?”

  “当然。”蔡玉抬起手,挥了一挥,松鹤抱琴向前。

  “前些日子毛手毛脚,不小心弄断了琴弦。阁老若有心,送我一根弦即可,待我补了这琴,就把那新帝带到你面前。”

  “我凭什么信你?”阁老又看了眼松鹤,“小兄弟哪里人?家中父母可都还在?我见你模样,不似关中人吧?”

  “凭我与楚王多年的情义。”蔡玉插进他与松鹤的对话,没等松鹤开口,自行替他回答道:“他自幼无父无母,被我养在膝下。模样确实不像关中人,阁老怎么对一个小琴童这么感兴趣?”

  “没什么,随口问问。”阁老啜了口茶,眼微眯着,像是在筹谋什么。蔡玉见该说的都说了,也无意再多做逗留,主仆二人一一行过礼后,便草草抱琴而去。

  月上长廊,内阁外是一片珠粉白的墙。蔡玉走在前头,松鹤走在后头,小脚丫子忍不住踩在另一个人的影子上。

  “多大了?还玩这种把戏?”蔡玉停下脚,看着后面蹦蹦跳跳的松鹤,恍恍一笑。

  松鹤乖巧道:“想一直陪着公子,像影子一样,永远跟在公子身后。”

  “那要是有一天,你必须得离开我呢?”他说,语调淡淡的,脸比白墙更惨暗。

  “不想离开公子。”松鹤一把抱住他的腰,“公子这是要送我走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公子不要我了吗?”

  “傻瓜。”蔡玉拍了拍他的背,细手掠过那断弦。原本多美的一架琴,现而弦断,音毁,人绝。

  “公子怎么哭了?”松鹤扬起脸,断断续续的湿热滴在他脸上。蔡玉别过脸去,错手勾过琴身,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眼泪吗?”他摸了摸蔡玉的脸。

  “是汗,”蔡玉虚张声势地说,“你看,真的是汗。”

  ……………………

  “哎呦……痛啊……轻点啊!夫人,痛……”

  营中惨叫声不绝,众将士趴在门前,听这声音出自顾将之口,都有些难言的好奇。

  戚如珪放下药罐子,狠狠拍了下身下男人的屁股,门外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女人嚷嚷道——

  “现在知道痛了?!早让你喝药干嘛去了?好家伙,要不是二哥哥告诉我,我竟不知你每日把药都倒在了恭桶里,这就是不吃药的下场!反正烂的也不是我的屁股,你就烂死好了,烂死了我正好回蔺都找个比你听话的!”

  “阿珪别生气……”顾行知套上裤子,笑嘻嘻地凑过来,“谁让这药那么苦。”

  “少来!”戚如珪一手推开他,翻了翻白眼,道:“那些药我炖了多久,每天掐着手指头算你康复的日子,你倒好,把药全倒了,怎么?多大了?喝药要人哄?”

  “夫人我错了。”

  “我不是你夫人。”戚二挣开他手,“去吧,去要你的自由吧,这还没成婚呢,就这般不知珍惜,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阿珪我错了,我不敢了。”顾行知抱了抱她,“我一定乖乖喝药。你看,我特别乖。”

  话刚说完,顾行知便自觉端起药碗,咕噜咕噜闷头灌下。直到最后一滴不剩,他甩了甩碗,得意洋洋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嗯。”

  戚二取了药碗,见他真喝下了,勉强安了安心,坐回到他腿上。

  “嘻嘻,我知道夫人最好了。”顾行知刚喝完药就要往上亲,满嘴都是药渣子味,苦兮兮的。

  戚二拧过头,看了看门外一群小脑袋,不忍羞涩道:“外面还有人呢……”

  “有人?谁?”顾行知忙缩回嘴。

  “还能谁?不过就是你那群手下。”戚二正要发笑,只见顾行知突然正色道:“刁妇,见到夫君还不下跪?!”

  “你说什么?”戚二一脸茫然,“你让谁跪?”

  “我忍你已经很久了。”顾行知拉下脸,沉声道:“内室就该有内室的样子,我让你洗衣就得洗衣,让你擦背就得擦背。上个药屁话这么多,刚刚哄你两句,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说什么?!”戚如珪一脚踩上他的脚,“长脸了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男人就该时时保持雄风!”顾行知冲外面人嚷,到这里,戚如珪才察觉出他的用意。

  “顾行知,可以啊你。”她拍了拍少年的脸,“敢跟我吼是吧?”

  “吼的就是你,大胆刁妇。”

  听声音,完全不在虚的。

  “好,可真是我的好夫君啊,顾行知。”戚如珪扯过旁边一块松木板子,面色一冷,意简言赅道:“跪。”

  “男儿当自强!”顾行知宁死不屈,“对女人下跪,这是懦夫的行为。”

  “不跪是吧?”戚如珪双手抱胸,走到门口处,花枝招展道:“风大哥手底下有位少将,叫什么来着?宋昴?王昴?还是什么昴?前几日邀我去营中喝酒呢,人长得可真俊呐,生得又壮又高,威风凛凛,比你也成熟许多,为人可靠……”

  “别说了!”顾行知咬住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认输就是。”

  “这不就得了。”戚如珪笑了一笑,盈盈柔声道:“以后还吼姐姐吗?”

  “不敢了……”顾行知又蜷成了落汤犬。

  “以后家里听谁的?”

  “听夫人的。”

  “谁洗衣?”

  “我洗。”

  “谁做饭?”

  “我做。”顾行知羞得低下了头,却又不服输似的说:“我错了。”

  “真知错了?”

  “知错了。”

  戚二感觉自己就像学堂夫子,如今面对着的,正是一个顽劣学生。

  “乖。”她捏了捏他的脸,将坏学生从地上扶起,两人七歪八斜地靠着彼此,把对方当成了坐枕。

  “你看你,我不过与你做个游戏,你还真委屈上了。”

  “我没有委屈。”顾行知瞪了她一眼,旋而翻身,将她卷到身下。

  “下回不准再拿其他男人刺激我,”顾行知压低声,像头小牛似的不停喘着,“不然……不然……”

  “不然晚上可要狠狠欺负你了。”

  ………………………………

  “还在里头?”顾修扛着刀,瞟了眼三弟的营。见成群将士扒拉在门口,嘴里嘿嘿个不停。

  “一个个不练功,堆在这里做什么?!”顾修凶了那群人一眼,众人收住喜色,作鸟兽状散去。

  他走近营帐,侧耳一听,只闻里厢传来一阵莺歌燕语的嬉笑声。顾修做样咳嗽了一下,里头人立刻止住了动静,不多半刻,顾行知探出头来,手上还提着没拴好的腰带。

  “二哥,怎么了?”他问,见身前男人脸色不大好。

  顾修看了看他那捂着下身的手,扫过一丝淡淡厌嫌,“把裤子穿好再说。”

  顾行知赶紧套好了腰带。

  “蔺都来报,太后殁了。”

  话音刚落,戚如珪紧跟着从顾行知腋下钻了出来。

  “太后殁了?”三人皆有些惶,“怎么回事?”

  “说是悄不做声就走了。”顾修沉下嘴角,拍了拍顾戚二人的肩,“所以咱们得尽快赶回去,三弟近来的伤可好些了?若无大碍,我们明日便动身回京。”

  “我没问题。”顾行知看向戚二,眼里稚气全无,他又做回到了十分成熟的样子。

  “既然长晖没问题,那我自然也没问题。”戚二想了下,终究没忍住问,“太后去了,风二……风二还好吗?”

  “不太好,说是日日守在观德殿诵经,不寝不食,前些日子病倒了。”

  戚二的脸瞬时黑了下去。

  “你别担心她,她自有人疼。”顾行知不知从何安慰,酝酿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她与阁老撕破了脸,如今又失了太后这座靠山,谁疼她?”

  “宋子瑜啊。”顾行知紧握她的手,汹涌暖流涌上心头。

  “他会像我保护你一样,保护好风家妹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第100章 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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