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地狱~

  魂天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殿内:“贺九卿!你该死!魂千若不是救你, 怎会落得如此下场!魔界遭逢大难,全是败你们母子所赐!”

  贺九卿眸色一厉,猛然一挥衣袖,殿内的摆设登时东倒西歪。他仅仅是一抬腿, 人已经抵达了魂天的身前。一把抓紧他的衣领, 望着他满头白发的苍老面容, 冷笑道:“舅舅啊,那是你活该!你放心, 我不会杀你的,从今天起, 魔界就归我统治, 只要我活一日,保魔界一日。表哥泉下有知,定当安息了。”

  魂天现如今是孤家寡人, 唯一的妹妹死了, 亲生儿子也死了, 现如今连小九都对他恨之入骨。这三年来, 每个晚上,许念和魂千都会如约而至。

  许念埋怨他当初为什么要对她那般心狠,还不肯放过她唯一的孩子, 魂千也怨恨他为什么非要一统三界。

  魂天自然将一切痛苦的源头,归结到了贺九卿身上。他恨毒了这个野种,恨不得撕碎他, 可现如今又杀不了他。

  执念和恨意如同蚀骨的毒/药, 在心底深深地扎恨, 魂天每痛苦一分, 恨意便加重一分。恨意就像是藤蔓一样, 疯狂的滋生着。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痛苦就像一道密集的大网,将他整个人包围其中。浑身每一处都疼痛难忍,心里像是被红莲业火焚烧着,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喘息。

  至从失去了儿子之后,他越发苍老起来。终日守着偌大的空殿,还要应付仙门百家,头疼不已,痛苦不堪。他需要大量新鲜滚烫的人血,用来浇灭心底难以忍受的炽热。

  可服了人血之后,他只得片刻的欢愉痛快,之后如同染上了毒/瘾,越是烦躁难忍,越是要服用更多的鲜血,用来温暖自己冰冷的躯体。

  这一切贺九卿皆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甚至还会亲手将人送来,诡笑着唤他舅舅。

  魂天心里极度惶恐不安,明知这是在饮鸩止渴,自取灭亡,可还是忍不住周而复始,如同野蛮的畜生,发了疯似的不受控制。

  回首往事,他绝望而惶恐的发现,身为一个兄长,他把亲妹妹推出去任由仙门百家践踏,亲眼看着她死。

  身为一个父亲,他一直以来疏忽了对魂千的关心,导致他最终惨死在了秘境,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作为小九的舅舅,他从未待小九好过,动辄打骂,冷漠待之,百般利用,毫不关心。

  一手遮天的权利和无止境的欲望,早已经将他腐蚀成了一个魔鬼。没有任何人会原谅他,等待他的只会是永生永世的孤独!

  而现在,他只能拖着这副半死不活、行将就木的身体苟延残喘。面对生命的流逝,毫无挽留能力。甚至再也管不住不听话的小九。

  贺九卿笑了笑,伸手抚平魂天的衣衫,“舅舅,你别生气,你越是生气,死得越快。你要知道,你打不过华笙,华笙现在未必打得过我,只要我想,天下都是我的!但是……”

  他手底下渐渐发紧,笑容越发灿烂,“用我母亲和表哥的命,才换回来的天下,我要了也没意思,是不是啊,舅舅?”

  魂天咬牙切齿道:“你真该下地狱!”

  “地狱?什么地狱?”贺九卿故作吃惊,很快又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个身体是由万千阴灵拼凑而成的,没有人杀得了我,我就是地狱!”

  他笑够了,笑累了,手一松,便将魂天推回了座位上,甚至连看都不肯多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语气稀疏平常,“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招惹我。否则,我定然将你的功力吸干,让你去九泉之下,好好跟我母亲赔个不是!”

  魂天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以小九现在冷硬心狠程度,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都能做得出来。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像是贺九卿自己说的,他的身体是由聚阴阵里万千阴灵的怨念拼凑而成,天地间的恶意不止,怨气不灭,他就永远也不会死。

  贺九卿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祸得福,还是重新坠入了无间地狱。反正,也没有人会在乎。

  他有点累了。刚一出殿门,身后立马传来几声,“贺公子,我们知错了,求贺公子饶命!”

  脚下顿了一下,很快又抬腿继续往前走,他连头都懒得回一次。

  忽然,有个人道:“师三公子!师三公子!”

  贺九卿脊背一僵,猛然回过头来,面容染上一层寒霜,仅仅是一抬腿的动作,顷刻间就抵达人前。一把掐住那人的脖颈,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你刚才唤我什么?”

  “师……师三公子。”这人被掐得脸色涨红,震得身上的锁链哗啦啦的乱响,磕磕跘跘地求饶道:“师三公子饶命啊。我们同是……同是上师府的弟子,本该同气连枝,求公子……饶命。”

  贺九卿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尖直窜上头皮,连神经都一跳一跳地抽痛起来,耳边嗡嗡作响,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愤懑侵染心头。手底下发紧,直掐得这个弟子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他咬牙,带着三分震怒,七分冷酷,一字一顿道:“不要唤我师三公子!”

  “他算哪门子师三公子!不要求他!”又有一人站出来,满脸愤慨地指着贺九卿的鼻子叫骂,“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蘅曦君当日没能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该是顾念着师徒一场!可你居然不思悔改,还敢出来兴风作浪!你就不配同上师府相提并论!”

  贺九卿随手将人丢了出去,闻言,目光像是钉子一样剜了过去,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白衣少年。末了,才摇头嗤笑道:“可就是我这个邪魔歪道,曾经以身犯险,救过你们的命。”

  “焉知不是你一手策划!”这弟子义正言辞地反驳指责道:“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若不是你犯下了滔天大罪,蘅曦君为何要杀你!”

  三年前,明明是他自愿以身殉阵,救下了师尊。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罪有应得,所以被华笙清理门户了。自然而然,所有的罪也都推到了死去的“贺九卿”身上。让他背负骂名,万劫不复。

  而楚卫却什么事都没有。

  对此,华笙明明可以解释的,可他却没有。也许,师尊从心底就是不愿意相信他的,对待他的“死”,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就如同师尊当年自己说过的,要弃了他,忘了他,亲手抹去他在华南山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而事实上,师尊的确做到了。

  三年以来,师尊从未寻过他。可贺九卿却还像个傻子一样,不生不死地在聚阴阵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受尽疾苦。幻想着师尊可以提着青玄剑,一剑破开聚阴阵接他回家。

  可是,师尊没有。他没有,一次也没有。

  “我最烦这样了,带下去,关水牢。”

  贺九卿抬腿便走,身后又接二两三地传来几声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很快就戛然而止。

  终于清净了。

  晚间的微风一吹,清冽的荷香迎面扑了上来,桥下流水喧豗,红莲妖冶,清漪滟涟。贺九卿伸手抚摸着桥栏,当年同华笙在一处生活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朝看红霞,午后小憩;近暮方醒,隔栏望水。而现如今茕茕孑立,独自一人。忽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夜色下迅速蔓延开来,贺九卿愣了愣,身形很快便隐匿在了阴影中。

  “长思,你在做什么?”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白影儿踏了进来,先是瞥了一眼满地的碎瓷片,这才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孩子身上。

  “对不起,蘅曦君,我就是想……想弄点吃的,可我太……太笨了。”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十分清秀。此时此刻,甚是拘谨地捏紧衣袖,红着脸嗫嚅道。

  贺九卿躲在门外,刚好能将殿内的场景尽收眼底。他瞳孔猛然一缩,心脏跟着紧了起来,像是有千万根毒针一齐扎进肉里。

  华笙神色淡然得很,也看不清楚是喜是怒,同从前相比,似乎气质更冷了些。背影也极其清瘦。他并没有生气,单手按在小孩子的头顶,轻声道:“无妨,你没有伤到就好。”

  贺九卿只觉得一股子闷气直接堵死在了心窝里。华笙就没对他那么温柔过!若是他这么大的时候,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殿里偷吃东西,不被华笙抽个半死,起码也要一脚踢出殿外!

  可这个叫做“长思”的孩子,却能轻轻松松地得到华笙的偏爱!

  这不公平!这些原本都是小九的!

  贺九卿气得一掌打在树上,眼珠子渐渐爬满猩红的血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气什么,就是觉得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拿命换来的。

  师尊即使不要他了,也不准把对他的好,再送给别人。哪怕对方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再者,谁又不是从半大孩子过来的。

  当初师尊要了他的时候,师尊好大一把年纪了,可小九才十七岁,是个孩子。

我就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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