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到了车库，程钧倒车出来，从侧视镜里瞥到沈凝满脸的惊慌无措，眉心拧了下。
他收回了想去按降窗按钮的手，直接下车。
她肯定不会开车门。
程钧弯腰，拉开后车门：“还不快进来。”
只有几步的距离，沈凝走的格外慢，红唇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
无果，看见程钧紧锁的眉头，犹豫地坐了进去。
这东西刚刚还在冒着烟，还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好高级。
出别墅区的时候，程钧停下会儿，递出一个红包。
“孙叔，这段时间我比较忙，烦你多照看点。”
孙叔接过来，手触着红包的厚度，连连点头保证。
出了门之后，果然和程钧料想的一般，走一米堵十米，驾驶座上的人烦躁地不行。
昨晚睡得不好，他抬头靠在车椅上想缓解头疼，眼神无意扫过后视镜，却看见沈凝矜持着又好奇的把脸要贴到窗户上。
倏而轻笑一声。
程钧：“一会下车，废话少说，跟着我就行。”
沈凝的视线还聚焦在窗外的高楼大厦，敷衍般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华特广场的三楼女装。
沈凝刚从会带着人往上爬的楼梯中回过神来，就被眼前这个时代的服装迷花了眼。
她当下明白过来，程先生人说话虽然孤傲，但是心肠不坏，见她冷还给她买新衣服。
在她心里，程钧此刻的形象熠熠闪光：一个大户人家的正直先生，不贪色，口嫌体正直。
程钧拧眉，他对买女装毫无经验可言。
但身后那个女人，估计更没经验。
程钧刚带着沈凝进了一家店铺，导购就马蜂窝似的围上来。
“先生，您看看需要些什么，我们家最近新出了很多时髦款式，都很适合这位…小姐呢。”
导购在看到沈凝的瞬间也怔愣片刻，面前的女子穿的衣服比古装电视剧的服装还要正统，浑身散发着大户人家的气质，好像真的是哪个朝代的贵公主一样。
沈凝受不了这么多道热烈的目光，小步往程钧后挪着，只露出来一双明眸，像受惊的小兔子般畏畏缩缩。
程钧抿唇，往左挪了一步，把沈凝揪出来交给几个导购，“给她选点合适保暖的衣服。”
末了加了句，“多选几套。”
导购员一听这话，满脸堆笑，亲切的挽着沈凝的左右手就去橱柜前挑选。
“小姐，这几件羽绒服都是新款，保暖又时尚…”
“这几件羊毛衫都是进口澳大利亚羊绒羊毛，亲肤度极高…”
“…”
短短五分钟，沈凝愣愣地站在原地，被塞了数十件衣服，又被人推到试衣间里。
这些衣服摸着确实挺厚，很适合冬天穿。
这个时代新颖的衣服样式也让她感到新鲜。
可她…不太会穿呀。
过了十五分钟，程钧还没见沈凝从试衣间里出来，她该不会不知道怎么穿吧？
问清了沈凝在哪个试衣间，程钧先轻咳了声，随后象征性敲了门，硬邦邦地问：“沈凝？你不会穿…”
程钧话还没说完，试衣间门就打开了。
沈凝有些怯怯地，里面居然还有一张大镜子。她换衣服的时候，脸通红不敢往镜子边瞧。
“程先生...”沈凝低头左右盼，纤细白皙的手被衣袖盖过，只留青葱甲握住袖口，甲片因用力局部发白。
她的身上都暖了起来，除去穿着薄履的脚像冰一样凉。
程钧挑眉，注意到她的头发不再是挽成发髻，或许是换衣服时候垂落了下来。乌发如瀑却稍稍有些乱。
装扮来说，更像是现代人了。
导购员这个时候也跑过来，捕捉到程钧略显认可的神情，口若悬河，把沈凝夸得天花乱坠。
“这位小姐的皮肤是我见过最白的了！配上这件衣服真是貌比天仙啊！”
“除了羽绒服，还有几件大衣和小姐气质也很配呢，保准你穿上就能去参加走秀了！”
“不止这件呢，小琦，快去把昨天来的新款紫色那件拿过来...”
程钧见她们越拿越多，冷声阻止：“三套就够了，不要太多。”
他倒不是在意钱，只是冬天。衣服本就厚重，买的多了她不方便携带。
导购连声应着。
一小时后。
沈凝迷糊糊走出这家店的时候，刚刚那几个热情的姐姐还喊着“下次再来！”，她回头笑笑，来不及行礼就紧跟着程钧继续走。
“程先生，谢谢你。”沈凝手提着袋子走得有些摇摇晃晃，她有些哽咽，真诚地道谢。
程钧脚步停在D家女鞋前。
D家的导购看见沈凝手中提着的满满购物袋，更加卖力的推荐。
“给她选几双比较保暖的吧。”程钧吩咐着。
他只管付钱就行了。
等两个人走出华特广场时，程钧看了眼腕表，已经接近十点了。
他居然跟一个疑似脑子有病的女人逛了两个小时商场。
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凝穿着新衣新鞋，还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缠着新式的围巾。
冷风再吹过来，她一点也不觉冷了。
心里更是像被小火炉烤一般，暖烘烘的。
程钧走到停车的地方，上车前忽然想起什么，就从钱包抽几张现金。
她肯定是不会微信支付的。
边抽边说道：“别跟着我了，我没什么义务再…”
身后有袋子落地的声响，接着有衣服布料与雪摩擦的窸窣声。
程钧捏钱的动作停顿几秒，怔愣回头。
购物袋都被整整齐齐地放置两边。
女孩跪在中间，缓缓直起上半身。刘海与眉眼都沾上了碎雪，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几滴水珠挂在天然卷翘的睫毛上。
声音哽咽，虔诚无比：“程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
程钧毫不犹豫地大跨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把人直接拎了起来，抿唇沉声道：“这个时代不用下跪谢人。”
接着把整个钱包里的整钱都塞到了她的羽绒服口袋里，“这是钱。可以去买吃的住的。”
也不等回答，快步离开，“再会。”
驶出广场前，程钧没忍住往回看了一眼，距离有些远了，他只能凭借衣服辨认出哪个是沈凝。
她臂弯挂满了袋子，像只企鹅一般，在雪中慢慢地走着。
还是只，掉队的迷路企鹅。
-
程钧刚进办公室，赵放就围上来。
“程总，下午三点钟有个会议，一个小时左右结束。有个饭局，安排在六点。”
程钧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赵特助，”程钧随意翻着文件，佯装漫不经心的提起，“你说古代的人会不会穿越过来。”
赵放一时愣在原地。
时间仿佛定格。
“程总，我...”
程钧烦躁地合上根本没认真过眼的文件，随手扔到一旁。
多么荒唐可笑的念头。
程钧摆摆手，“出去吧。”
赵放挠头，不明所以地带上门，在门口认真思考了会才离开，嘴里振振有词，“肯定不会啊。”
整整一个上午，程钧心思都不在工作上。
他打开网页历史记录，竟然都与穿越两个字有关。
程钧想，沈凝不一定脑子有病。
但他现在肯定是脑子有病了。
午饭时候，程冉的电话准时打来。
程钧接起来，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放到远处。
对面的人不知道他的举动，即刻打开了话匣子，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哥，你考虑的怎么样嘛。你亲爱的妹妹真的会老老实实待在你家里，你就收留收留我嘛。”程冉声音含糊不清，似在咀嚼着食物，“你现在帮我，等爸妈催婚了我也给你说好话，何乐而不为啊！”
“……”
“说完了？”程钧听电话那边没了动静，扬声道。
程冉泄气，这次又没戏了。
“等等，”程钧突然出声。
程冉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洗耳恭听接下来的话。
“程冉，你不是喜欢看穿越剧吗。你觉得穿越存在吗。”
程冉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联系人名字确实是程钧，才疑惑地慢吞吞说道：“哥，你不会是工作傻了吧？”
“…我挂了。”
“诶等等！哥你还没说让不让我住呢！”程冉赶在他挂电话之前一口气说完。
程钧：“你死了这条心吧。”
程冉临近放假，因着陈方最近更年期，过年不想回家住，就打电话来向程钧求助。
程钧挂掉电话，靠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
他从青年起就不太擅长与人亲近，对自己家人也是如此。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与家里人长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心中憋着一团无名的燥火，牵扯到许多方面。
他不得不承认，好像还有关于沈凝的，虽然只是一点。
下午程钧敛了心神，没再去想与沈凝有关的事情，一心扑在工作上才是他的常态。
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间到了六点，约定饭局的时间。
程钧从休息室的衣柜里拿出新外套，打好领带正准备出门。
手机铃声却响起。
一串不认识的号码。
犹豫几秒，程钧还是接起。
“小程啊，我是孙叔。”
程钧伸出去拿钥匙的手顿了下，还没来得及张口便听见对面说。
“小程，你家里是不是进贼啊？我刚刚去转悠地时候发现你家二楼有灯亮着，明明下午还没有…”
“哪个房间？”程钧问道。
“啊？”孙叔愣了下。
程钧重复一遍：“我说是哪个房间的灯亮了。”
“哦哦，”孙叔这次听清楚了，边应着边电话开门往外，走了几步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站在门口看是从左数第二间。”
“嘟嘟嘟…”
孙叔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了，他一脸疑惑地走回收发室，这算传达到了吧？
赵放刚要敲门提醒程钧该出发了，就见程钧从办公室出来。
少有的急切地步伐，带起鞋底与地板相碰的声音。
“程总到饭局…”
“推掉。”
程钧披上外套，直接走了专用电梯。
面对收发室左边的第二间房，是沈凝昨晚住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