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第二天沈凝去上班时，顶着大大的熊猫眼，哈欠连天。到了店里用冷水洗了几把脸，食拇指揪着上下眼皮，企图能清醒些。

　　打开后门出来的时候，沈凝看到了正在把门打开的江正则。她揉揉眼，笑盈盈地问：“正则你今天早上没课？”

　　“没有。”江正则眼神有些躲闪，用门卡固定着门之后也往收银台走，几次张口想要跟沈凝说些什么，都作罢了。

　　沈凝哈欠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摇头驱赶着瞌睡虫。

　　“沈凝，沈凝？”

　　江正则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对上迷蒙的双眼，问：“你昨天很晚睡吗？”

　　“嗯，天亮了才睡。”

　　昨天楼上的住户异常兴奋，直到天明动静才小了些。明明以前到一两点就会停止了的，沈凝出神地想着，本就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

　　江正则不忍看她强撑着，温声说道：“你可以先睡会儿，反正上午没什么事。”

　　倒不至于上班时间偷懒，可以中午不吃饭睡上一觉。

　　沈凝站起来伸个懒腰，冲着江正则笑了笑：“没事。”

　　江正则说了句什么话，声音压得很低，语速飞快，沈凝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清。

　　“你说什么？”

　　江正则拿起毛巾擦着刚被清理过的收银台，好让问题听起来不那么刻意。他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转地说道：“昨天来找你那个人是谁啊？我看着觉得有点眼熟。”

　　有点眼熟这句话是假的。

　　“哪个？啊你说程先生？他是…”

　　沈凝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合适，得亏把程冉扯了进来：“他是小冉的哥哥，可能你们见过吧。”

　　手下动作稍顿，江正则又问：“那昨天他是来找小冉的？”

　　沈凝这次回答很快：“不是啊，来找我的。”

　　江正则不给沈凝喘息的机会，紧接着问：“你们是，朋友？”

　　朋友？沈凝在心底默念一遍，暗自否认道：不是的。

　　没有这么生疏而又别扭的朋友。

　　被江正则的问题难住，沈凝又被这个不愿面对的问题缠绕住，她绞尽脑汁地想啊想，为找合适的形容词汇而苦恼。

　　江正则适时地解围，他提供一种思路：“或者像你和陆哥这种关系？”

　　也不是。她在内心下意识地反驳。

　　陆至诚人很好，就像知心大哥哥一样，程钧也很好，但与陆至诚是不一样的。并不是说因为认识时间长短而有亲疏之别，而是相处的感觉完完全全不同的。

　　但沈凝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违心地敷衍着：“差不多就这样。”

　　她背过身，抿着唇冲刷剩下的茶壶，没注意到江正则悄悄松了口气。

　　江正则也上前帮忙，轻松地跟她聊着天：“我昨天还担心你呢。以为那是什么来找你麻烦的人，后来想问问你怎么样了，才发现没你的联系方式。”

　　沈凝点点头，根本没认真听后半句说的什么，随意地应着：“不用担心。”

　　不咸不淡地回答，让江正则准备好的话无法顺利地说出口。偏偏沈凝还毫无察觉，专注地在水池边洗洗刷刷。

　　话憋在嗓子眼里不舒服得很。尤其是这句话已经如鲠在喉一个星期，他不想再磨磨唧唧，因为这件事情而分神。

　　江正则咬咬牙，忙接过沈凝手上的茶桶放到架子上，随意提起：“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事情好联系一些。”

　　沈凝转过身来，他忙又补上一句，“我说的是工作上有事情的话。”

　　“好啊。”沈凝点点头，觉得工作伙伴之间需要联系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她点开微信，先点最右边的人形，再点右上方，出现二维码之后把手机递过去。

　　江正则也忙不迭地打开扫一扫，添加好友。

　　滴的一声扫描成功之后，沈凝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机，就觉有门前的光像被什么挡住。

　　她抬头，就看到朝自己走近的程钧，只比玻璃门低稍许，把明媚的晨光隔在门外。让沈凝想起来昨天晚上，程钧换灯泡的时候站在凳子上，从下面偷偷抬头望一眼，也像现在一样高大颀长。

　　“你怎么来了…”沈凝拍着胸口，有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

　　实在是，门敞开着，没有推开玻璃门的声音，而且沈凝也确实没察觉到他的脚步声。

　　最最重要的是，此刻他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江正则看到来人，低了低眸，很快恢复正常，面带微笑地问着：“客人需要点什么？”

　　“随便来一块蛋糕。”

　　语气不大好地回了江正则的话之后，程钧才看向沈凝，声音凉嗖嗖：“我来当然是吃甜品的。”

　　沈凝小声“哦”了下，快速吐下舌尖，尽职尽责地指着墙上的价目表给他推荐着。说完之后舔了下唇，问：“你吃哪个？”

　　“你喜欢哪个？”

　　沈凝快速说了上面一个名字。

　　“就它了，要两份。”

　　说完程钧就迈开长腿坐了昨天同样的位置，随意地把手放到桌子上，还在为刚刚看到的事情十分不悦。

　　沈凝盯着他的身影，看一眼手表，睡意瞬间消散，大脑高速运转着。

　　程钧是不爱吃甜品的人，虽然这不是绝对的事情？但他一个大忙人，经常连早饭都不吃就去了公司，没必要浪费时间亲自来这里买一趟。而且，去公司的方向和来甜品店的方向是相反的。

　　经过缜密的思考，沈凝内心有了肯定的答案。

　　现在没有客人，沈凝破例拉开椅子在程钧旁边坐下，带着椅子往他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钧瞥她一眼，淡淡回道：“不是。”

　　模样不像在说谎。

　　与她的结论有点出入，气氛变得尴尬。

　　沈凝偏着头，揉几下头发，呵呵笑两声才说：“这样啊。”

　　程钧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之际，江正则把两份小蛋糕送上来，礼貌地对着程钧点头：“客人请慢用。”说完还跟沈凝对视一眼。

　　程钧口吻似命令：“一起吃。”

　　“不了不了，我是员工，你是顾客，我得去工作啦。”沈凝说着就要起身。

　　“沈凝，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沈凝手扶着椅子把手，轻启红唇：“什么？”

　　“顾客是上帝。”

　　沈凝更为疑惑：“啊？”

　　“所以，跟我一起吃。”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沈凝又呆呆地坐下，接过递上来的叉子，直到第一口奶油入口，才无声笑了笑。语气里有着不被察觉的娇嗔：“如果每个顾客都像你一样，那我岂不是要每天吃好多呐。”

　　听见这话，程钧皱了皱眉，怕她真的从此恪守这个理念，便出声叮嘱：“其他人这样说，不用理。”

　　沈凝红唇上沾着奶油，她小心地用手在嘴角抹一下，抬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是骗你的。”

　　沈凝被他绕的晕晕乎乎地，懒得去细想其中的弯弯道道，只记得程钧走之前说着什么明天再来。

　　她把桌上垃圾扔进垃圾桶，转头就看见一脸严肃的江正则。

　　江正则语气少有的严肃认真，像在斥责她：“小凝，现在是人不多，人多的时候你可不能跟客人一起吃，即便你们认识。这是上班期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正则是老员工，相当于前辈。更何况他说的是事实。谆谆教导，在沈凝听来都是善意地，她连连应着，并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

　　-

　　程钧走之前说的“明天再见”，倒真的不是一句空话。早中晚，不管那个时间段，程钧总会出现一次。

　　靠近角落的位置似乎成了他的专属座位，偶尔遇上人多的时候他就在门外车里等上一会。

　　但让沈凝感到奇怪的是，程钧每次吃完甜品后脸色总是不大愉快，似乎是甜品不太合他胃口。

　　终于，一个清闲地上午，程钧整整一个星期来要了同一款甜品。

　　沈凝实在忍不住，念着店里反正没人，小碎步挪到他身边，问：“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哦，”程钧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心虚，面不改色回了句，“年纪大了，换换口味不行？”

　　话里像是有圈套，沈凝前些天刚在网上看过类似的段子，并没有急着附和，而是一本正经地反驳：“不是。”

　　程钧为了使话更有说服力，优雅地叉起一块蛋糕，克服着啮檗吞针的味觉，挑眉反问：“怎么？”

　　“你年纪一点也不大，”沈凝吃过这方面的亏，自然不会再中圈套，“程先生年轻的很。”

　　“……”

　　虽然这句话听着有点别扭，但让人很受用。程钧淡淡回了句“是吗”。唇角的那份笑意一直延续到了离开。

　　-

　　工作繁忙起来，程钧不再天天来店里，只偶尔在下班的时候来店里坐一会儿便匆匆离开，运气不好的时候还能跟程冉碰面。

　　沈凝发工资这天，早早便约了程冉，履行约定，请她去吃烧烤。

　　刚到六点，沈凝就准备跟在店里等了有一会儿的程冉离开，却被陆至诚临时告知今天要加班。

　　沈凝并无不愿，只是要让程冉再多等候，她问程冉：“小冉，刚刚陆哥说要加班，你如果饿的话就别等我了，我们改天再去？”

　　“没事没事。”程冉挥挥手，毫不介意地模样，“正好我去后院看看，沈凝姐你好了叫我就行啊！”

　　“嗯嗯。”

　　结果加班还不到一个小时，店里人仍然很多，陆至诚却又让沈凝早些下班。

　　与他一起出来的程冉，难得安静站在一旁，表情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