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程钧低眸，隐藏起眸中的情绪，“病好就提前出了。”

　　“真的吗？”沈凝不信。

　　程钧点头，话锋一转，“换个地方工作吧。”

　　沈凝迟疑着摇摇头，“现在就挺好的。我向你保证，刚刚只是意外！”

　　说完她还使劲笑了笑，问程钧：“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又说好一会儿话，沈凝才感到程钧的情绪恢复如常。两人并肩走出胡同，一转弯就看到了站在店门口的程冉。像是有话要说。

　　还没等程冉开口，程钧冷漠的声音就响起。

　　“程冉，我怎么总能在这见到你？”

　　程钧的语气和表情都称不上喜悦，眼神里满是冷冷的探究。

　　程冉心下难免有些慌，面上强装镇定，回呛道：“我来吃东西啊。你还说我，我还总见到你呢！”

　　“是吗？”程钧侧眸往店里瞅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沈凝姐！”程冉不敢再与程钧对视，害怕被瞧出什么端倪，索性拉过沈凝的胳膊，“你看我哥，对自己妹妹整天阴阳怪气的！”

　　沈凝本来没察觉什么，听程钧这样一说，也觉得程冉来店里的频率确实很高。

　　不管有课没课，沈凝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程冉。而程冉很少吃些什么，总是去后院，一呆就是大半天。

　　程冉晃她胳膊，“沈凝姐，你发什么呆？”

　　“没，”沈凝对她笑笑，“你还不去吃饭吗小冉？”

　　“这就去了。”程冉本就是看到江正则捂着脸进了后院才出来看看，原本还想问沈凝发生了什么，现下程钧在这里，她还是改天再问吧。

　　程冉扬起下巴对着程钧哼了声，跟沈凝告别：“你也快去吃饭吧沈凝姐！”

　　程钧皱眉：“你还没吃饭？”

　　“对啊，”沈凝笑笑，“这不刚十二点多嘛。”

　　“带你去吃饭？”

　　沈凝赶紧拒绝：“不用了，我回家做饭。”

　　“行。”程钧看一眼手表，下午一点还有会议。

　　他本就是只打算来这儿看沈凝一眼，恰好听到江正则的话，到现在仍生着气，“走吧送你回去。”

　　“大白天的就不用了吧。”沈凝笑笑。

　　程钧抬脚往前走，撒谎道：“反正没什么事。当饭后散步了。”

　　沈凝赶紧跟上。

　　程钧问：“下周三有空么？”

　　沈凝摇摇头，她要上班。

　　沈凝软着嗓子问：“怎么啦，有事吗？”

　　“没什么事。”程钧语气淡淡，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那好吧。”沈凝内心有些猜测，便问道，“是阿姨要让我去吃饭吗？”

　　程钧一愣，勉强点点头。

　　沈凝昨天刚请过假，不太好意思再请，便说道：“我周六日都休息，要不然我周六再去拜访阿姨吧？”

　　“不用。”

　　程钧拒绝的很干脆，对上沈凝有些疑惑的眼神才解释道：“她也就随口一说，不一定什么时间。”

　　沈凝短促地“哦”了声，走到楼下准备与他告别。

　　“你回去记得吃药，按时吃饭。”沈凝有些难为情地叮嘱道。

　　程钧脸上表情难得放松，扯了下唇角。

　　“嗯，再见。”

　　回家简单吃过饭，又睡了大半个小时，去店里的路上，沈凝才开始担心一会儿见了江正则应该怎么说话。

　　她先站在门边探头往里看着，收银台并没有江正则的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

　　内心的焦虑一点也不少，以后要怎么和江正则相处呢。

　　这两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沈凝轻叹口气，下巴抵着手背，望着桌面出神。

　　直到客人站在收银台前，沈凝才发现。

　　她抬头，是昨天的妇人。

　　“阿姨你来啦，”沈凝笑着起身，“来取蛋糕是吧？”

　　妇人点点头。

　　沈凝从保鲜柜里将包装好的蛋糕盒子递给妇人，袖子往上窜了点儿，露出她手腕上的银镯。

　　妇人接过来，递给沈凝一百块钱。

　　“姑娘，我知道那天你是好心，才编出了个什么幸运顾客来。”妇人笑容淳朴，“怎么能让你垫钱呢。”

　　“阿姨，不是…”

　　沈凝愣神过后，赶紧推回，却被妇人强塞进口袋里。

　　“我之前见你好几次了呢。姑娘，你跟东边小区一个太太长得特别像。”

　　沈凝无奈接过，笑着说：“是嘛，真巧啊。阿姨等我一下，我给您找零。”

　　从抽屉里拿一张二十元的纸钞，袖子还一直往下掉。沈凝索性挽起袖子到胳膊肘。

　　妇人：“是啊，你俩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诶你这手镯…”

　　“手镯怎么了？”

　　妇人走进了点，看着上面的雕花。

　　“那个太太也有这么一个手镯。这上面的雕花我记得很清楚呢。”

　　沈凝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动弹不得，脑海里闪过许多个念头。她能感觉到整个身体都在发颤，颤颤巍巍地开口：“阿姨，你说的那个太太，多大了？”

　　“有四十岁了吧，”妇人把零钱装进口袋，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接着说，“上次她这个手镯丢哩，到处找。我恰好捡到了。这镯子肯定很值钱吧姑娘……”

　　妇人后面说的话，沈凝一个字也没再听清，她听见自己哽咽着问：“阿姨，你能告诉我是哪个小区吗？”

　　妇人被沈凝突然的哭泣吓到了，赶忙往她手里塞着纸，“就东边的典雅苑，你怎么哭了姑娘？没事吧？”

　　“没事阿姨，”沈凝勉强扯了扯唇角，拿纸擦了擦脸，“我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

　　妇人下午还要工作，便安慰沈凝两句：“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哭了哈姑娘。我得去把蛋糕送过去了。”

　　“好，阿姨再见。”

　　沈凝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收银台的，下午是怎么工作的。她脑海里反复重复着妇人的几句话，在自我安慰与期待中痛不欲生。

　　如果那位太太真的是她的额娘，那她额娘过得好吗。可若这镯子是凑巧，样貌也会是凑巧吗？

　　沈凝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翻滚的回忆与簌簌掉落的眼泪。她只想赶快到下班那一刻。

　　还有典雅苑这个名字，她还没听说过。住在哪单元哪栋，门牌号是多少她也不知道。

　　她急需一个人帮忙打探信息，而这个人她只想到了程钧。

　　沈凝趁空闲时间给程钧编辑了一长段时间，把事情详细描述一遍。

　　只隔了几分钟，沈凝就收到回信。

　　【你别哭。我让人去查一下。】

　　沈凝回了个“嗯”，她明明没有发语音，程钧怎么就知道她哭了呢。

　　快下班的时候，程钧发过来一条信息，不是那位太太的资料。

　　【下班我带你去。】

　　这句话让沈凝彻底紧张了。如果不是程钧查出来些什么，定不会贸然带她去。

　　沈凝一颗心悬在空中，抑制住不断发抖的身体，在看见程钧那一刻才找回着陆的实感。

　　沈凝语气急切：“查到什么了？”

　　“先上车，路上跟你说。”

　　沈凝点头，拉开车门，刚进车就又问：“查到什么了。”

　　程钧能感受到她的急迫与期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先把安全带系好。”

　　沈凝手忙脚乱的去系，却无论如何也扣不上。

　　程钧低声叹气，帮她弄好，发动车子，说：“她可能，真的是你母亲。”

　　沈凝呆呆的眨下眼睫。

　　程钧调换着方向，“她叫顾梅，今年四十一岁。二十年前失踪了，家里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直到十年前又回到家里了。”

　　沈凝在心底默算一遍时间。额娘二十二岁生下她，在她九岁那年去世——说是去世，可沈凝连额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所以额娘根本没死？额娘原本就是现代人？

　　无数问题在沈凝心中堆积着。

　　“有照片吗程钧？”

　　沈凝太过着急，连对程钧的称呼改变都没注意到。

　　“在我手机里，”程钧眉心一跳，提前说道，“你别哭。”

　　怎么可能不哭。

　　沈凝看见手机照片的一瞬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像断线玉珠一般往下落，啪嗒啪嗒滴在手指和手机屏幕上。

　　照片上的人，真的是她额娘。

　　即便十年没见，她也能肯定那就是额娘。

　　是那个自身处境不好，但总想办法给她弄些好吃好玩的额娘。每次被人欺负，额娘总会抱着她一齐睡觉，手掌轻轻拍在她身上，耳边是额娘温柔的歌声。

　　程钧迫不得己靠着路边停车，抽着纸巾给她擦眼泪，心也被揪着，“乖，别哭了，嗯？”

　　他还有话没说。

　　一直到典雅苑楼下，程钧才开口：“沈凝，在见到她之前，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你说。”

　　“你母亲，不记得十年前的事情了。”

　　沈凝脚下虚浮，差点要摔倒，被程钧一把扶住。

　　他讲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能去握住她的手。

　　“不记得我了吗？”沈凝喃喃道，“不记得也好。”

　　她抬头，勉强笑笑，“我可以看额娘一眼吗？”

　　程钧：“她丈夫恰好与秦瀚有业务往来，我就说是聊工作的。一会儿你可以和她说说话。”

　　“嗯，”沈凝用力点点头，使劲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程钧没说什么，仍扶着她往前走。

　　沈凝手心全是泪和汗，“一会儿我按门铃可以吗？”

　　“好。”

　　站在门前那一刻。沈凝仍觉得不真实，内心的期待在这一刻有些胆怯。额娘认不出她，她肯定会失落。但如果一句话都说不上，她的心会更痛。

　　程钧看得出她的纠结，于心不忍，“我们可以改天再来。”

　　“不用了。”沈凝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去按，然后屏息等待开门的人。

　　门缓缓打开，顾梅对程钧笑笑：“程先生来了。”

　　目光落在沈凝身上，有瞬间的错愕，她柔柔一笑，“这位小姐是？”

　　程钧能感受到沈凝手在颤抖着，用力握了握，说了句：“沈凝。”

　　“沈小姐，”顾梅轻声唤着，“你们快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写第一章的时候就决定在后面要写的啦！因为我想让人物尽量得到圆满，这一情节不会写很长，下章就能结束。然后番外里会写点，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然后预计二十章之内就能结束啦，所以不再断更了，即便有考试也会定时更新的。但是可能也没办法双更补前几天掉的了！

　　看文愉快～

　　第38章 38

　　房子不算大，装修得很温馨，米黄的暖色调从玄关处一直延伸进客厅。地板一尘不染，电视周围的墙上挂满了照片。走近了看，全是顾梅与丈夫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

　　沈凝悄悄转身擦了下泪。

　　程钧压低声音：“不想待了就告诉我，嗯？随时都可以离开”

　　沈凝用力点头。

　　随后，程钧与顾梅丈夫去书房谈事务，托顾梅陪一会儿沈凝。

　　顾梅带着沈凝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去厨房洗了碗樱桃，客气地说着：“不知道沈小姐喜不喜欢吃。”

　　沈凝手放在身侧卧成拳，连声应着：“喜欢，喜欢得很。”

　　离开额娘已经整整十年。她不是没有梦到过额娘，可梦里的额娘不说话，容貌也不会变。

　　她多想看看额娘慢慢变老是什么模样，听听额娘的声音。

　　沈凝指甲戳了下掌心，把眼泪憋回去。

　　顾梅坐她对面，打量她好一会儿，含笑说道：“我看着沈小姐，好像看到年轻的自己一样。”

　　“顾…顾姨，您叫我小凝就好了。”

　　顾梅应下，“小凝，你今年多大了呀？”

　　沈凝努力使声音听起来高兴些：“已经过了十九岁生日，快二十啦。”

　　顾梅又打量她几眼，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发自内心道：“我都要差点觉得和你是亲人了。我不是跟你套近乎，你跟我年轻时候长得真的很像。”

　　“我相信您。”沈凝用力点点头。

　　怎么可能会不像，她们可是母女。

　　顾梅人温柔又健谈，再加上两人冥冥之间所保留的血浓于水的关联，倒没有太生分。

　　顾梅见沈凝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墙上的照片，很有兴趣的样子，便为她讲解：“这些都是和家里孩子还有丈夫出去旅游时候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