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那，那是我口是心非。”沈凝实诚道。
程钧腿被迫曲着，有点不舒服。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伸直右腿，便会挤入沈凝两腿之间。
他哑着嗓子：“先起来。”
“哦、哦。”
沈凝站起身，理了下额前的碎发，双手放到背后交握着。迅速抬头瞄一眼程钧，只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嘶了一声。
沈凝有点脸红，话里带着难为情：“把你压疼了吗？”
“没。”
沈凝那点重量，加上冲击力也不至于把人压疼。
程钧把她拉到身后，几不可闻地啧了声，认命般地打开光源去找老鼠。
“那那那！”沈凝激动，但声音压得很低，害怕稍微大点声就会惊动老鼠。
程钧打量一眼四周，有些茫然。沈凝立刻搭上程钧胳膊，小声指给他看：“看到没有，鞋柜前面！”
可惜，程钧只往前走一步，小老鼠就落荒而逃。
逃得方向是——
沈凝愣几秒，呆呆道：“程钧，它进卧室了…”
程钧沉着脚步往卧室走，将卧室角落都照了个遍，没有踪影。
他对卧室门前的沈凝摇了摇头：“跑了。”
沈凝喃喃：“我今天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虽然床是有高度的，老鼠可能也不会太嚣张。但只要一想到老鼠有爬上床的可能性，沈凝就感觉脊背发凉。
程钧见她如此紧张，又不甘心地进卧室转一圈，无果。他出来时倚靠在玄关处的墻上，低头无声勾了勾唇。
他居然有一天，会跟只老鼠如此周旋。
黑夜中，空气似被压缩，彼此间的距离得以拉近。
近到程钧毫不费力地就能感应到沈凝的恐惧。
他思索片刻，不确定地问：“我留下来陪你？”
之所以是疑问，是因为害怕太唐突。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沈凝没觉得唐突。
“啊？”沈凝眸中分明有惊喜，但又不好直接表露出来，便佯装推辞，“这样不好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害怕程钧真的就此打消念头似的，沈凝快速抬头瞟了他一眼，双手背后左右摇晃两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程钧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含着笑意说道：“可以晚点去。”
其实公司是他的，就算不去也可以。
“那好吧。”沈凝还没来得及窃喜，又犯了愁，“可是只有一间卧室。”
程钧略微思索，朝沙发扬了下巴，“我睡沙发。”
虽然看不大清，沈凝看一眼沙发，又看一眼程钧的身形，低眼说道：“可是沙发很窄。”
确实很窄。
程钧正要提议回别墅那边去，还未开口就听见沈凝带着试探的语气。
“要不然睡卧室吧…你别想多！我只是害怕老鼠。”
“？”
程钧语气变得玩味起来：“卧室有几张床？”
沈凝伸出食指，两个字也说得慢慢吞吞：“一张。”
“那？”
程钧故意拖着上扬的尾音，语气听起来满是暧昧，有极轻的笑声逃进夜色。
沈凝闷声闷气地回：“你打地铺。”
程钧像是提前料到这个答案，不假思索地反问：“为什么不是你打地铺？”
沈凝颇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我害怕老鼠跑我身上来。”
“……”
见程钧不说话，沈凝低眉思索一番，觉得自己这样做的确不太妥当。程钧照顾她心理才留下，放着别墅不住，哪有让人再打地铺的道理。
于是沈凝即刻改口：“那你睡床，我打地铺。”
程钧不作声，抬脚往卧室走。
沈凝以为他同意了，便也急忙跟着进去。
睡地下就睡地下。总比一个人面对老鼠好吧！
借着手机的灯光，沈凝从衣柜里抱出来被褥，跪在地上铺好。又拿出一床薄被，“正好前两天刚买的，本来打算给小冉用的。”
她刚要和衣躺下，便被有力的大手捞起来。
程钧把她带到床边，“你睡床。”
“那你睡地板？”
程钧点头，“刚才逗你的。”
沈凝有点难为情，却掀开被子往床中间挪，语调颇有大义凛然的意思：“那你如果遇见老鼠了，可以喊我。我也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傻。”程钧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躺在硬硬的地板上，双手枕在脑后，思考着什么事情。
沈凝第一次与异性同居一室，即便没有睡在一张床上。再加上害怕老鼠会随时出现，疲惫的神经始终不敢放松，来回翻身。
“睡不着？”程钧问。
“嗯。”沈凝趴在床上，下巴压着手背，眼眶酸涩，却无法安心下来，“可是我好困了。”
“……”程钧有被无语到，抽出来一条胳膊对着沈凝晃晃手机，“电量还挺多。怕黑就开灯。”
“不用啦。”沈凝转身，头重新回到枕头上面，下巴掖着被子，准备睡觉前小心翼翼地问程钧一句，“老鼠不会爬到我床上来吧？”
极其认真的语气落在程钧耳中莫名好笑，他压低声线，淡淡回道：“不会。”
“那我睡啦。晚安！”
程钧没再回话，望着天花板，听着耳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阖上双眼，试着入睡。
末了，程钧放弃抵抗，他失眠了。
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接近凌晨一点。
他半坐起身，想活动一下发僵的肩膀，右手刚攀上左肩头，就用余光看到沈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程钧眉毛紧皱，试探着叫了声：“沈凝？”
停几秒，沈凝呆呆的转过头来，眼神空洞，不发一言。
程钧问：“做噩梦了？”
停了会儿，沈凝才点点头，又慢慢躺下。她转个身，面对着程钧的方向。
沈凝刚刚梦见自己在现代的这几个月其实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回到炎热夏日里没有冰块的房子，静静地等待和亲的那一天。如同将被凌迟的犯人一般。
突然场景一换，梦境再次回到现代，可程钧、程冉与陆至诚他们都不记得她了。
嘴角有点凉，沈凝用舌头去触，尝到了丝咸意。
原来她哭了。
沈凝吸了吸鼻子，望向慢慢躺下去的程钧，声音里带着很重的鼻音：“刚刚梦见你们都不记得我了。”
夜里人的脑子总是有些混沌，尤其失眠时分。程钧这才想到沈凝身份的特殊性，他斩钉截铁道：“不会。”
沈凝用指肚拭了拭眼角，语调里带了丝撒娇的意味：“那我如果消失了，你们也还会记得我吗？”
“别瞎想。”程钧皱紧眉头，借着月色看她含泪的双眼，思索几秒还是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起码我和程冉会一直记得你。”
沈凝得到期待中的回答，却并不开心。她从来没想过会有离开的一天。如果真的发生了，她该怎么办？
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来提醒她珍惜当下每一刻。
沈凝再难睡着，这才想起来问程钧：“你是被我惊醒了吗？”
“不是，我还没睡。”
沈凝有点惊讶：“几点了，你还没睡着？”
“一点多了。”
“你也害怕老鼠吗？我睡过一觉了，我来睡地下吧。”
“不用，”程钧制止，淡淡瞥她一眼，“不哭了？”
沈凝撒谎：“我才没哭呢。”
怕程钧再说什么逗她的话，沈凝抢先开口，问了自己好奇一晚的事情：“你手机里，是不是有我的照片？”
程钧反应了会儿，就意识到沈凝话里的意思。今天她拿手机拍照的时候，应该是看见里面的照片了。
他也不再掩饰，淡淡答道：“是。”
“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沈凝问。
“放烟花那天。”
沈凝：“我知道是放烟花那天，但是我怎么不记得你拍照片了啊？你为什么要拍？”
“……”
程钧无言以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装作随意地说：“那天按错了。”
“那你一直没删除呀？”沈凝追问。
“嗯，”程钧故作镇定地回，“挺好看的，就没删。”
沈凝有点傲娇地嘀咕了句：“也不是没有道理。”
见她心情好得差不多，程钧催促：“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嗯。”沈凝躺下，薄被拉到眼睛底下，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了…”
程钧沉默片刻，庄严的承诺：“就算你真的消失，我会等你。别多想了，嗯？”
“那，那我如果永远也回不来怎么办？”沈凝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害怕音量稍微大一点，就会一语成谶。
她像是会被抛弃的婴童，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确定答案，即便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一直等着。”程钧不愿与她讨论这个不愉快的问题，刚要让她快睡。
沈凝支起胳膊肘，有点哽咽：“程钧。”
“嗯？”
“我会认真工作好好挣钱的！”
没头没尾的话，让程钧只能含着笑意嗯了声。
“我会更加努力，适应现代生活！”
程钧：“你在宣誓？”
话音刚落。
沈凝利落地从床边滚落下来，几乎是一瞬间完成的动作，沈凝的头发连着转几转，额前有几缕长发散到前面来。
床不算矮，沈凝落到地面时发出了咚的声响。吓得程钧微起上半身，立刻伸出胳膊环住她。
程钧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沈凝就仰起头，月光照在她白皙又天真的脸庞，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让程钧有些发愣。
“我想，”沈凝顿了下，斟酌几秒用词，语调满是期待与悸动，“永远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