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原汤原料

　　陆榕靠在宿舍楼下的一棵树旁，背对着太阳躲在凉阴里面打开终端，输入密码认证指纹和瞳孔后，终端被自动激活，上一枚终端记录的所有信息都悉数出现在新的终端里。

　　联系人一个都没丢，就连陆榕刷过的帖子历史记录也还在那里。

　　高科技就是好。

　　陆榕看到来自西法尔的未接来电。

　　以及楚西诀的多个未接来电。

　　时间相差不久，前后最多五分钟。

　　一种奇妙的想法生了出来，但很快陆榕就自嘲一笑，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大概是劫后余生，陆榕也不想压抑自己的天性，抛却顾忌，给西法尔去了个消息。

　　【鹿茸】：殿下，方便和我聊聊吗？

　　西法尔没回复。

　　过了片刻，陆榕又接着发了一条消息：“殿下，我昨天差点死了，就在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坐在会议室里的楚西诀看到这条消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先继续，总之我还是保持我之前的态度，这件事情和黎澜少将甚至第六军团都没什么关系，找证据说话吧。”

　　几位调查员表情不一，但没人敢拦他。

　　楚西诀虽说是学生，但他在军部是有职位和军衔的，而且帝国的顶级豪门就那么几个，楚家算是其中之一。

　　“很重要？”一位军部来的官员打趣儿说：“该不会是男朋友查岗吧。”

　　楚西诀已经走到门口，闻言笑了一下，说：“还真是，我那小向导挺粘人的，一会儿看不到我都不行，我再不回去哄他，保不准一会儿就该哭鼻子了。”

　　军部的人：“……”

　　为什么要嘴贱问这种问题？

　　单身他不香吗？

　　陆榕没等太久，就看到西法尔居然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

　　陆榕愣了一下，才点了接通。

　　西法尔的声音传了过来，带了些缱绻暧昧的意味。

　　他问道：“小向导，想本王了？”

　　陆榕听着这声音，耳朵瞬间就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是个挺爷们儿的人，但在西法尔面前他还是喜欢装乖。

　　“想了。”陆榕小声说：“特别想你。我回到帝都之后，能不能见见你？”

　　西法尔轻笑一声，说：“如果本王说不能，你会不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啊？”

　　陆榕抽了下嘴角，心道自己是不是在西法尔面前装乖太过了，以至于在西法尔心目中自己就是个哭唧唧小娘炮的形象。

　　这可真是误会大发了。

　　“如果我说会，那殿下愿意见我一面吗？”陆榕决定乖到底。

　　“不啊，本王更想看你偷偷躲在被子里委屈地哭唧唧的样子。”西法尔恶劣的笑了。

　　陆榕：“……”

　　陆榕被气笑了，当然也不是真气。

　　妈的，果然还是上辈子的原汤原料，这种一言不合就暴露出本性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怀念得很！

　　上辈子西法尔就是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若是换成前世，陆榕会一个白眼翻过去然后负气而走，顺便以为西法尔是真的想气哭他欺负他，但这辈子再卷土重来，陆榕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逗急了。

　　陆榕被气笑了，当然也不是真气。

　　“看来殿下的确也想见我。”陆榕声音带笑，狡黠地说道：“我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殿下当然看不到，但如果殿下想看我哭，我可以当着殿下的面儿哭给殿下看，你说好不好啊，殿下？”

　　这一声声殿下，叫得西法尔简直有点想犯罪。

　　西法尔觉得挺意外，小向导以前没这么大胆，活像个小兔子，兴许是因为昨天掉到坑里吓怕了，也可能是因为隔着几个星球的距离所以胆子大了，总归这小东西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勾引他……

　　“养好身子，等我约你。”西法尔说。

　　陆榕一喜，心脏砰砰加快速度跳了起来。

　　不过，陆榕敏感的抓住了前面那句“养好身子。”

　　“殿下是知道了吗？”陆榕试探地问道。

　　“284星球的虫族巢穴闹得挺大，军部已经人尽皆知，虫族已经有五十年没出现在驻军所在的星球了，军部怀疑有人暗中勾结……”西法尔轻描淡写，说：“不过这些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为难你，听说你掉到虫穴里面在墙上挂了半天……小家伙儿，你也太蠢了吧，那么小的一个洞你都能掉下去，还把终端丢了。”

　　陆榕还是头一回被人说“蠢”，还带着嫌弃的意思。

　　陆榕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说：“我都这么惨了，殿下还要骂我，我就更惨了。”

　　西法尔说：“蠢还怕人说？”

　　陆榕：“……”

　　好吧，他是真被西法尔嫌弃了。

　　但是他也很委屈的好吧？

　　又不是他想掉下去的，李佳佳想杀他也不是他的错。

　　陆榕不吭声，踢了脚旁边的石子儿。

　　石头子也挺无辜的，就这么被踹到了另一个树坑里面。

　　“生气了？”西法尔半晌没听到陆榕的声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榕蹲下来，手指头在泥土里扣了两下，说：“今天别人在我面前说殿下不好，我还替殿下辩解了好多。”

　　西法尔忍不住嗤笑一声，说：“说本王坏话的那个人，是楚西诀吧。”

　　陆榕原本没打算出卖楚西诀，但西法尔猜到了，他就索性承认了，说：“是啊，他对我特别好，还打算让我和他在回帝星之后订婚。”

　　西法尔倒是不意外，还说：“订婚挺好的，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陆榕顿时有些生气，说：“殿下，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他，你之前还说过会帮我。”

　　西法尔静默片刻，说：“陆榕，我九月份就要去战区了，你需要一个能保护你的人，楚西诀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能明白吗？”

　　陆榕怔然，诚实地说道：“我不明白。”

　　西法尔说：“帝国如今能达到A+精神力的向导屈指可数，未成年的更是少之又少，你该庆幸匹配到的人是楚西诀，否则你将会在明面上被划做能够以金钱来衡量的物品，被权贵争夺。虽说完美契合被宪法强制保护，但你一日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归属，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就一日不会放过你。”

　　那是一个绝对黑色的领域，是西法尔所熟悉的、但陆榕两辈子都尚未接触过的领域。

　　在那个领域中，向导会被打上标签，被那些由权贵操控的集团步步为营地控制，并且以各种方式——或胁迫、或威逼、或利诱，让他们沦为待价而沽的待宰羔羊。

　　北冥军大庇护不了这样的向导，因为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帝制国家。

　　西法尔倒是无所谓能不能给陆榕庇护，毕竟他素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介意再多一个“巧取豪夺”的恶名，但是他不愿陆榕背负一个“脚踏两只船”的浪荡名声。

　　西法尔原本的确打算如果陆榕愿意，便将他纳入麾下护着，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向导是邪王的人，不容亵渎，不容觊觎，然而世事难料，连堂堂邪王都没想到，陆榕竟会和楚西诀的匹配度达到完美契合。

　　这次换成陆榕沉默了。

　　他隐隐约约能明白西法尔所指的个中深意，但是他做不到一心两用——他学不会罗觉那种洒脱和无谓，做不到明明在和一人有婚约的情况下，还和另一个人勾搭成奸，即便是合约夫夫也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陆榕才盯着脚尖儿，说：“如果我和他订了婚，即便是假的，我也不会再和殿下联络了，我会将殿下删的干干净净，即便再喜欢殿下，也不会打扰殿下的生活，以前说的那些话，也都不作数了。”

　　比如要追随西法尔，给他当向导什么的，哪里还能成为现实？

　　西法尔顿了一下，说：“这也挺好，我本来……就和你不合适。”

　　陆榕露出了个苦笑。

　　西法尔其实一直都挺迁就他，但这些迁就从来都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

　　他向西法尔告白，西法尔并未接受也并不拒绝，想来也是不想让他伤心罢了。

　　这句不合适，根本已经代表了西法尔对他的态度。

　　陆榕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从重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决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做自己上辈子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其中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追求西法尔，并和他在一起。

　　但是才过了两个月，他就发现想法很丰满，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他虽然没再毁了腺体，代嫁罗觉，但许多事情都早已脱离掌控——比如突如其来的私生子身份，再比如和楚西诀的完美契合。

　　陆榕突然意识到，上辈子他身边最重要的人只有西法尔，那是因为他在深宫牢笼枷锁之中认识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现在一切都变了，他有了更多的际遇，也认识了更多的、精彩的人。

　　同样的，这意味着他和西法尔单独相处的机会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这样一来，他重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该继续纠缠西法尔，试图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吗？

　　陆榕定了定神，说：“不管怎样，我们见一面再说，可以吗？”

　　西法尔说：“如你所愿。”

　　结束了和西法尔的这通电话，陆榕倒是没再多想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纠结了——身世纠结，感情也纠结，现在就连军训遇到的事情也特别纠结，总之眼前一团乱麻，陆榕心烦意乱，忍不住扒拉出连白就去找他吐槽谈心了。

　　另一边，西法尔却是心中挺不是滋味儿的。

　　小向导好像真打算放弃他了。

　　不是说对他死心塌地痴心不改吗？

　　才劝了两句说了几嘴重话，就开始打退堂鼓往壳子里面缩了。

　　楚西诀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皮相好一些，但那人素来高冷装逼，骨子里面都写着傲慢骄矜，哪儿有他这么风趣幽默善解人意。

　　西法尔觉得自己简直蛋疼，宛若一个精神分裂的患者。

　　如果能合体就好了。

　　如果能让陆榕知道西法尔和楚西诀其实是一个人就好了。

　　他也不用这么纠结。

　　陆榕也不用伤心难过了。

　　西法尔也不好受，这种情绪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但是从理智上来讲，他不得不承认楚西诀的确从各方面都比他更适合陆榕。

　　妈的，自古以来自己吃自己醋的傻叉，可能就他一个。

　　西法尔精分完毕，觉得这件事情根本无解，只能恶狠狠地将终端切换到楚西诀的账号，继续做那个高冷又不近人情的楚家大公子了。

　　做人真难，他还得做两个人，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