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灯芯（三）
28.
为了证明魔尊所言， 凤言少君一跃飞上天空，打算看看这个时候天界究竟存不存在，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 面面相觑。
凤许夫人已经濒临崩溃了， 她站在原地， 双目通红， 浑身冒汗，许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陌华殿下抱着她， 轻轻拍她肩膀，两人互相安慰。
采霞仙子正在和河对岸的人们交涉，解释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问了当地人很多问题。
尽管语言不通，采霞仙子还是展现了卓越的沟通天赋， 她让河对岸的人们对他们放下敌意，并承诺， 给他们一段时间，他们肯定会离开这里的。
反倒是百里春，心乱如麻，一筹莫展。
是她自己不小心将众人带到这里来， 首先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然而在错误面前， 显然是解无帝君的性命更加重要。
她思来想去，决定和魔尊好好沟通。
“帝君还没死，对吗？”百里春问他。
魔尊温柔地笑着，阳光照在他透明发亮的皮肤上， 连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都显得很漂亮了。
“你认为他还有救？”魔尊反问道。
“他若是死了， 你怎么还好好地活着？”
有那么一瞬间，百里春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和魔王斗智斗勇的阿拉伯少年， 她注视着魔尊的双眼，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他，你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
魔尊笑了，他道，“事实上，我也快消亡了，能回到一万年前，重新见到阳光，于我来说，幸甚至哉。”
百里春瞪着他，道，“我记得，你在宫殿里面说的话可不一样，当时你跪在帝君面前，求他赐你力量，你说你不想消亡。”
“没错，我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上万年来，我的想法一直都是这样，有朝一日重新遇到主人，我要夺取更多，更多的力量。”
百里春：“现在呢，是什么让你做出了改变？”
魔尊凝视她双眼，道，“那就要谢谢你了，百里仙子。”
百里春咽了咽口水，魔尊笑道，“琉璃灯破碎的时候，灯芯回到了你身体里面，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东西，上万年来，我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美丽的画面。”
百里春怔了怔，道，“琉璃灯所释放出来的，是尘世中人最美好的回忆，难道这些回忆，全部进入了你的脑海？”
魔尊淡然一笑，权当默认。
百里春讷讷道，“可你是心魔啊。”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究竟是什么。”
方灯道君曾画过二十四心魔图，百里春也曾经目睹过，但凡是人心中的痴念、怨恨都容易成魔，神仙也不例外。
解无帝君将心魔分割开，以契约的形势，令其看守墓穴，实则是变相将其软禁在地底下，魔尊便是因此而诞生。
不管他在帝君面前表现如何，他的本质是魔，是痴念，一旦情绪失控，便会不计后果，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包括杀死解无帝君。
琉璃灯破碎之后，魔尊的确发生了改变，最明显的是相貌和气质上的改变，甚至会让百里春产生一种，想要信任他的感觉。
她甚至在魔尊的眼神里，看到了解无帝君的影子。
“我这一生，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圆满。”魔尊望着天空，道，“原来尘世间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人与人之间，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彼此。”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琉璃灯释放出来的回忆里，那些感人肺腑的、温暖人心的画面。
百里春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慢慢地，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位魔尊被洗脑了！
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把那些超级恶棍诸如小丑啊，伏地魔啊，达斯维达之类的，统统关起来，天天给他们播放治愈风格的电影，日复一日对其进行洗脑教育，最后得到的结果，正是眼前这位魔尊的样子！
这么想来，百里春居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励志。
说了那么一通，魔尊问她，“你觉得我是什么？”
百里春沉吟片刻，道，“你是什么不是别人说了算，是你自己说了算，你想当一个什么样的人？”
魔尊的眼神从她身上缓缓移开，落到解无帝君身上，他道，“我以前恨他，现在不恨了，我以前总觉得残缺，现在终于圆满了，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帮你救他，但能不能成功，须得看你了。”
百里春：“我信任你。”
“在他醒来之后，你愿意真心待他，无条件待他好吗？”
百里春点头：“我愿意。”
“如果他一心寻死，你会守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照顾他，耐心陪着他，不厌其烦，将他当做最亲密的人来对待，你会吗？”
百里春道，“我会。”
魔尊凝视着她，不说话。
百里春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希望的，但如果他一心求死，那么他脑子基本不中用了，那必须得听我的。”
魔尊笑了笑，道，“还有一个问题，你真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吗？”
她是谁，穿越者百里春又是谁，两者能混为一谈吗？
百里春：“目前还不是很清楚，我想以后会慢慢找到答案。”
魔尊微微一怔，这回答倒是挺坦率的，可见她平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既然一时半会想不出来，那就以后慢慢去想，当下有当下的事情，没有必要为之苦恼。
魔尊释然了，他道，“你会找到答案的。”
百里春点头。
魔尊道，“请你将我松绑吧。”
百里春依言，将他和大石头解开。
魔尊来到解无帝君旁边，提起袖子，动手之前，不忘跟众人说，“会有点恶心，你们还是不要看了。”
百里春、凤许夫人、陌华殿下、采霞仙子纷纷转过身，听到一阵干呕声，呕得撕心裂肺，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样，令人头皮发麻。
果然，没过多久，魔尊将自己的整颗心脏都呕出来了，捧起来，替换掉百里春装上去的那颗心脏。
魔尊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样子。
百里春伸手去扶他，握住的手像纸片一样又脆又薄，轻轻一捏，便在阳光底下消散了。
接着，他的身体都开始消散，被风一吹，如烟一般消逝。
百里春睁大眼睛，难以相信眼前的事情。
只剩下一半的、残缺的魔尊，笑着跟百里春说，“记住你跟我说过的话，另外，谢谢你，灯芯主人。”
百里春看着魔尊灰飞烟灭，心口好像被揪住一样地疼。
她回过神，解无帝君已经站起来了，临川站着，望着河对岸，一语不发。
幻境？
现实？
怎么会回到这里？
一万多年前，卫水国发源的地方。
心里感觉并不空落……是心魔回到了他的体内！
那颗充斥着太多贪欲和杂念，充斥着种种“放不下”的魔种，竟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带给他的，竟然不是执念和不甘，而是温暖和满足，仿佛深海底下投来的一抹阳光，牵动着无数深海生物的心，死气沉沉的海底，又重新变得干净、明亮，蓬勃生机。
究竟发生了什么？
解无帝君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陷入深思。
好烦，人好多，不知道问哪一个。
采霞仙子走过去，凤许夫人拦住她，道，“你别过去，让帝君一个人待着。”
采霞仙子犹豫着，停下脚步。
这时候，百里春恍恍惚惚站起来，朝解无帝君走去。
凤许夫人牵着她手，道，“百里仙子，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帝君，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劝好他，说不定我们就能回去了。”
百里春：“嗯。”
采霞仙子气得两眼发黑，凭什么区别对待啊！
众目睽睽之下，百里春走到解无帝君身后，捡起一根木头，咬牙切齿。
站了片刻，她唤解无帝君的名字，“琴生。”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星移斗转，时空错乱。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百里春一张又气又委屈的脸，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有些轻轻地发抖。
太像了！
记忆深处的面容，渐渐浮现出来！
解无帝君失了神，怔怔地看着她。
百里春当着解无帝君的面，扬起木棍，从侧面，照着解无帝君的屁股，一棍子敲下去！
啪叽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看呆了！
帝君的屁股弹性还挺好，直接把棍子给弹飞了——
解无帝君痛的咬牙，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凤许夫人抹了把汗，道，“头一次见到敢打祖宗的，还是照屁股打的。”
百里春去捡棍子，解无帝君抢过去，说什么都不能让百里春再碰棍子了，便将棍子往河中间一丢。
噗通一声！
百里春气疯了，跺脚骂道，“你忘了你欠我什么吗？”
解无帝君又气又笑，轻轻擦掉百里春眼角的泪水，声音轻柔地说，“女孩子的，干嘛这么粗暴？”
解无帝君一开口，百里春就受不了，整颗心像是融化了一样，化在溶着**的蜜糖里，她哇啦哇啦地说，“都怪你不听我把话说完，为什么急着去死！你忘了你承诺过我什么吗？”
解无帝君摸了摸她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看别处，半响，他道，“我想起来了，你帮我选出一百幅画，我答应你，满足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你这是欠了我的债！”百里春道，“债还没还，就着急去死，你就是欺骗我感情！”
解无帝君温声解释：“是我忘了这事，并非故意欠债不还。”
百里春炸毛一样，哑着声音吼道，“现在想起来了？！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不能死！”
奶凶奶凶的，跟他家那只猫挺像。
解无帝君笑了笑，“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百里春别过脸，赌气说道，“我还没想好，在我想出来之前，你必须好好活着，不能有任何轻生的想法！”
简直是无赖。
解无帝君哂笑。
这么说来，要是他这趟没出得来，永远留在了五安国地下，家里那只彩虹猫就没人照顾了。
之所以想死，只是因为见了太多平庸的风景，越来越淡漠，就连自己心上人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与其一直这样下去，不如永远留在那个曾给过他温暖的地方。
纵使一切不复存在，也想将**和灵魂都留下，将曾经的念想和情感都封存起来。
但其实，现在想来，活着也不是一件难事。
“那我等你想出来，满足了你的要求再说。”解无帝君道。
百里春如蒙大赦，终于搞定了男主！
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候，脑子里那个声音道，“咸鱼，打扰一下，群穿了你知道吗？”
百里春：“？？？”
作者有话要说：
穿到什么年代最刺激？
……原始社会吧，连衣服都莫得穿
哪种方式最刺激？
……群穿吧，我依然是最淡定的那条咸鱼
比这还刺激的呢？
……带着前女友和未婚妻一起穿？
还有呢？
……一激动打了祖宗的屁股
嗯？
当着好多人的面打的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