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二更）

　　（这是第二更）

　　裴旭本以为会看见一些邯素的什么秘密日记, 甚至还有些偷窥小电脑隐私的不安愧疚之感，结果打开整个界面后，裴旭才发现自己把小电脑看得太简单了——

　　框型界面内列着密密麻麻的文件夹和运行程序, 大多都是用乱码命名，裴旭一眼扫过去，只觉得眼前发花, 头脑缺氧, 呼吸不畅, 而且文件似乎还没扫描完全，正在不停地跳出来。

　　裴旭粗略地往下边统计条上瞥了一眼, 很好，五千三百多个程序或文件夹, 而且数量还在增多。

　　裴旭觉得自己百年后才能把小电脑的文件们捋清楚, 而那个时候邯素可能已经因为高烧变成个小傻子，他自己则因为日夜盯着电脑而变成老瞎子。

　　随手点开几个文件夹，裴旭发现里面还有无数个文件, 一层一层套娃下来,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点到了哪里，这……这要怎么帮小电脑分担系统压力？

　　重新把科研院的人叫过来不太可能，邯素既然愿意开放系统给他, 说明就是全身心信任裴旭自己，而非别人，何况谁知道T博士那帮人会在小电脑的系统上动什么手脚……

　　话说回来，他怎么就突然拥有小电脑的核心管理权限了？

　　裴旭百思不得其解, 在光脑前坐了片刻，最后轻吸了一口气，从邯素的运行系统中调出一个自编程序框, 开始尝试着输入新代码。

　　联盟现运行AI系统内，其程序和文件编码都是有一套标准的，裴旭哪遇到过这样一头雾水的情况，而且看样子，小电脑的开发人员真是……非常得随心所欲。

　　不仅不好好命名文件，而且还在里头乱丢东西，裴旭看得头疼，索性先把一部分没什么用处的文件夹删了，又编了个微型清理代码，让这个程序帮小电脑先处理着一部分运行内存。

　　然后接入光脑程序，将小电脑的系统压力分摊到光脑主机，邯素的系统界面总算不再一卡一卡了，裴旭舒了口气。

　　紧接着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伸手拿体温计试了试邯素额头的温度，小电脑身上的热度已经逐渐退下去了，裴旭在继续和这一堆乱码文件夹对抗，以及抱着邯素先睡一觉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最后选择……

　　他选择抱着小电脑然后清理文件夹。

　　倒不是裴旭到这个点了还妄图耍流氓，只是他刚刚给邯素量了一□□温，小电脑迷迷糊糊就黏上来了，裴旭轻轻甩了两下也没把人甩下去，小电脑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裴旭只好把光脑屏幕移到桌侧，自己半坐在床边任由邯素黏着自己。

　　裴旭将小电脑的文件夹们用各种排列方式排了一遍，正漫无目的地清理无用文件夹，忽然手一滑，不知道点开了哪里，裴旭一眼扫过去，愣了一下。

　　他发现这几个文件夹的名字不是乱七八糟的数字字母，而是几个非常眼熟的名字。

　　并且他自己的名字就排在最上头，裴旭往下看了看，后面依次是“T博士”“兰利”“卡曼”“萨洛米”“苏游”“陆白时”……

　　裴旭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几个文件夹，可能藏着小电脑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裴旭的文件夹里，也许写满了邯素对自己难以言说的心思，小电脑平时很少和他说起对自己的感情，裴旭一直觉得这个小电脑，可能是被自己哄骗到了手，实际上邯素并不一定很喜欢自己。

　　邯素可能更喜欢他的管理员，裴旭有点耿耿于怀。

　　那个不知姓名的管理员，愚蠢无知，甚至给小电脑的键盘用淡白到浓白这种毫无意义的装饰，而且整理的文件夹还乱七八糟，连分类都懒得分，说不定就是一个整天呆在实验室里的死肥宅。

　　裴旭暗自把小电脑的核心管理员吐槽了一番，然后目光又落在那几个写着名字的文件夹上，尤其是写着自己名字的。

　　“这样不道德吧，”裴旭自言自语，又低头看了看把头埋在他臂弯里的邯素，喃喃道，“不行，说不定会生气。”

　　他纠结一番，最后还是松开了鼠标，虽然很想知道自己在邯素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但这属于小电脑的隐私，还是尊重他为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裴旭悄悄把邯素塞回被子里去，正准备下床换衣服出门去参议院，突然光脑屏幕上的界面跳动了一下，裴旭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自编的那个小清理程序突然抽风，将界面上的文件夹一个个打开，然后检索清理，最后又退出去。

　　裴旭：！！！

　　他一把捂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盯着屏幕看，名为“裴旭”的文件夹被打开，裴旭看见里面又分了十多个文件夹，有什么“照片”“喜好”，还有令人莫名其妙的“记仇本”“迷惑行为”“电压测试”，最后裴旭还瞥见一个匪夷所思的“可以戳的地方”。

　　裴旭：？

　　什么玩意儿？

　　但程序检索的速度太快，裴旭还没看清楚，就到了下一个文件夹，兰利的文件夹里正常多了，只有寥寥几个“照片”“性格”等东西，裴旭不想再继续看这些东西，抬手中止了清理程序的运行，然后摸摸小电脑的脑袋，发现烧已经退了下去。

　　裴旭自己马上得去参议院，以防万一，他还是把光脑关闭，将数据线从邯素的手里抽出来，给小电脑盖好了被子，又叮嘱兰利照顾好人，这才匆匆赶往参议院。

　　经过一晚上的兵荒马乱，联盟A-1星的大部分关键位置的AI已经被撤换下来，而其他星系也正在马不停蹄地检修出问题的AI，裴旭一赶到参议院，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T博士。

　　两人几个小时前刚见过面，而且还不欢而散，裴旭脚步顿了一下，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如他所言，他自己的脸皮厚得很。

　　T博士倒是显得有点尴尬，见裴旭走过来，主动解释道：“科研院对AI研究比较深入，参议院特请我们过来参加会议。”

　　“哦，”裴旭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道，“欢迎。”

　　T博士：“……”

　　两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人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迎面而来一阵争吵声，裴旭心不在焉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围观议员们的日常论战。

　　T博士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有些惊愕地看着一群争辩得面红耳赤的议员，甚至还有脾气暴躁的，一边说话一边撸袖子，大有上手干架的趋势。

　　裴旭闲闲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甚至还不计前嫌地给T博士推了一杯过去，道：“先坐。”

　　两人在旁边等了十几分钟，争吵终于渐渐消停下来，坐在长桌另一端的首席议员德温算是比较淡定，他早就看见裴旭和T博士已经进来了，这时道：“元帅和科研院的博士既然已经到了，不如谈谈有什么看法？”

　　裴旭深知这参议院打太极的套路，T博士还没说话，裴旭先开了口：“暂时没有看法，你们说。”

　　德温原本就是客气一番，就等着裴旭让他先说，于是道：“我们主要有几种想法，还请元帅和博士看看有没有道理。”

　　裴旭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德温说话就是这么绕来绕去的，说的十句话只需要听一句，剩下的都是废话。

　　T博士微笑道：“您请说。”

　　德温一手敲了敲桌子，在众人形色各异的目光中，淡淡道：“联盟出现了大范围的AI事故，经科研院测定，应该是和不符合常规波动的辐射有关。”

　　裴旭心道咱就不能把话说的直接点，什么辐射，直接说有人在故意释放大范围的电波干扰不行？

　　德温慢吞吞道：“针对这种异常的现象，我们提出了几种猜测。第一种是联盟的数据基站出现了大范围故障，从而产生干扰电波；或者是AI出厂时的检修存在问题，导致AI出现相似故障。”

　　裴旭偷偷嗑了两个瓜子。

　　德温又停顿了一下，最后说：“还有几种想法，因为可能性太小就不在此赘述。但有一类看法是绝大多数人认同的，也是最为我们所恐惧的。”

　　“这是一场针对AI的有预谋行动，”他皱纹遍布的脸暗沉沉，一字一顿道，“我们猜测其目的，是重演一百多年前的AI异潮战争，企图对人类造成重大打击。”

　　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德温说完这句话，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又看向裴旭和T博士两个人：“目前的看法是这些，你们有没有什么补充？”

　　裴旭“嗯”了一声，把瓜子皮都扫下来扔进垃圾桶，正色道：“我比较倾向于这是有计划的影响行动，目前需要将各类出现故障的AI统一运进维修厂进行检修，以免出现AI恶性伤人事件。”

　　德温点点头，又看向T博士，问：“科研院怎么看？”

　　T博士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元帅说的倒是没错，但有一点。”

　　裴旭突然蹙了蹙眉，直直看向T博士，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T博士继续说：“就目前情况来看，出故障的AI很有可能是受了电波影响，必须送进维修厂强制检修。但元帅说得如此义正严辞，我却有一点不太明白。”

　　她望着脸色沉下来的裴旭，轻声道：“元帅家里那个小AI也同样出现了异常，是否也应该被强制送进维修厂呢？”

　　T博士的话一说出来，裴旭搁在茶盏旁的手就忽然收紧，用力之大，甚至捏得茶杯发出极其细微的咯吱轻响，T博士不躲不闪地看向他，表情平静。

　　不远处的议员们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邯素的事情科研院和元帅府是统一对外保密的，除了科研院会定期上元帅府，取一些邯素的日常参数数据做研究，基本没太大交流，因此也就没有上报参议院——毕竟只是个一千多年前的古董小电脑，对于科研院来说具备研究价值，但参议院可管不着这些事。

　　唯一微妙的是邯素没有被植入控制芯片，但由于裴旭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是小电脑的管理员，能够控制邯素的言行，科研院就没了将邯素强制带回去的理由，裴旭家里住了个III级智能的AI，这件事情参议院的议员们并不清楚。

　　T博士此言一出，众人先是迷惑了片刻，而后试探性地问裴旭：“元帅，您家里有出了故障却没有送去检修的AI？”

　　他们以为裴旭只是没把某个做饭或者扫地的AI送走。

　　裴旭沉默了几秒，正要说话，却又被T博士打断，裴旭恼火地看向她，只听T博士平静道：“还请各位议员们知道，元帅家里的AI并非一个普通的低智能AI。”

　　她停顿了一下，在议员们直直注视的目光中接着说：“那是一个来自一千六百多年前的III级智能小AI，甚至已经能够像人类一般自如行动。经参议院检测，这个AI并没有植入控制芯片，行为具备一定的危险性……”

　　裴旭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最初还是参议院请我照顾邯素的吧？”

　　T博士一愣：“……确实是这样，但那是因为起初对邯素的智能评级测定并不准……”

　　裴旭手指屈起，轻轻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反问T博士：“我不管评级测定准不准确，因为那是科研院要负责的事情，我只问一句，科研院既然将珍稀的古董AI托给元帅府看护，那我有没有义务把邯素照顾好？”

　　T博士辩解：“当然要照顾好，但这是平常时候，现在情况特殊紧急……”裴旭随手捡起桌上放着的茶杯盖，在指尖顶着转了两圈，慢悠悠道：“博士，你知道现在A-1星的AI检修站都是个什么情况吗？”

　　T博士一头雾水，她只负责研究，哪里知道现在的AI检修站是个什么情况。

　　裴旭继续说：“你不清楚，但我清楚。刚刚接到的最新信息，A-1星总共只有五个大的AI检修站，两个小一些的，现在每个检修站里都挤满了出故障的AI，还有更多有问题或者看起来马上要有问题的AI源源不断被送过去。”

　　“检修站自顾不暇，不仅要在短时间内负责检修大量AI，而且还要保证AI们不再出现伤人举动，现在几个检修站里已经用铁链把AI捆了起来，以免他们出现异常行为。”

　　裴旭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停也不停，目光锐利地直直盯着T博士，冷静道：“在这种情况下，你究竟有什么理由认为，将邯素送去检修站，会比让他在元帅府里接受看护更好？”

　　T博士脸色微微发白，那帮议员们更是满头问号，裴旭气势太强，他们一时竟不知道听谁的好。

　　T博士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以理劝解裴旭：“请元帅谅解，科研院这是为了元帅您的安全，以及联盟所有人的安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