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在听见二号说“他应该是我的”时候, 裴旭就沉着张脸，恶狠狠地拧了拧拳头。

　　眼看局势紧张，邯素蹙起眉, 草草将周围的场景看了一遍，结合所得信息，以及面前和裴旭长得一样的npc、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小电脑, 邯素的系统高速运转后, 推理出了一个完整的结论。

　　他拉了一下裴旭的衣袖, 轻声道：“哥哥，我们先聊一聊。”

　　如果邯素没有算错, 现在距离他们进入蛛网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还剩下一半的时间留给他们, 但最重要的目的还未完成, 眼下需要的是和裴旭尽快交换信息。

　　裴旭虽然很想把二号揍一顿，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按耐下性子, 低声道：“咱们先出去。”

　　二号却不依不饶地拦住他们, 挑眉：“来了还想跑？”

　　他看向裴旭身边的邯素，对小电脑勾勾手指，语气散漫：“小电脑到我这来, 别跟着不三不四的坏男人。”

　　裴旭：“？”

　　邯素看了看二号。

　　裴旭忽然紧张起来，据陶女士搭建的蛛网场景，年轻时候的裴旭显然是和小电脑关系很密切的，而自己不仅忘了这部分重要的记忆, 邯素当初在两人相遇时似乎也没有认出自己来，裴旭微微皱眉，他觉得事情不太妙。

　　邯素应该不会……对这个npc产生什么好感吧……？

　　二号这时候又道：“如果你确实是邯素, 那应该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回来的，但你不应该跟在这个男人身边。”

　　二号看向裴旭，在对方敌视的目光中，忽然笑了笑：“以我看来，他根本不记得任何东西。”

　　裴旭发现小电脑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

　　邯素的手还被他牵着，但裴旭突如其来有些心慌。

　　他忽然不太确定邯素的想法会是怎样的，也许小电脑更愿意留在蛛网世界里，和一个他所更熟悉的“裴旭”待在一处，毕竟在小电脑眼里，二号的npc身份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裴旭深知邯素对于他的管理员有多依赖，虽然在得知自己应该就是小电脑的管理员后，裴旭心里有过酸涩和隐秘的欢喜，但更多的是空落落的不安。

　　他不记得那段过往，根本无法完美地成为邯素心里的那个人。即使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裴旭不自觉地收紧了手，用力攥住邯素的手腕，低声道：“别听。”

　　邯素抬起头，裴旭看见小电脑的眼睛乌黑澄澈，在灰蒙蒙的世界里显得很明晰。

　　二号朝邯素伸出手，淡淡道：“过来我这里。”

　　裴旭咬牙，赶在邯素开口之前，强作镇定地说：“不可能，我们总要回去的。”

　　“回去？”二号有一瞬不理解，但很快他释然道：“回哪都一样，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邯素总是跟着我的，对吧？”

　　他对小电脑眨眨眼睛，抛去灰色的场景不谈，这个npc可谓是活灵活现，张扬生动，裴旭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有些嫉妒他。

　　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有安定幸福的家庭背景，还有可以寄托希望的实验项目。这个npc拥有裴旭不记得的、已经错过的所有美好的东西。

　　裴旭看似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酸得很。

　　邯素在这时开了口，他对二号道：“你已经有一个小电脑了。”

　　二号怔了一下：“什么……”

　　邯素指了指那台摆在实验台上的、还未完成的电脑，认真地说：“如果我留在这里，他会很伤心的。”

　　二号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电脑，眼神柔软了下来，好半晌才低声道：“抱歉，我不该不考虑他的想法。”

　　裴旭和邯素二人出去后，小电脑率先道：“你是我的管理员。”

　　“我知道，”裴旭偏过头，看向长长的走廊一端，陶女士还没回来，“但……你是从什么时候就确认的？”

　　小电脑低下头，裴旭发现他的耳根有点红——这是难得可见的，毕竟在蛛网里，玩家本人的身体状态影响非常小，除非邯素实际上脸已经红得和柿子似的，不然都不容易在蛛网里发觉。

　　“……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邯素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裴旭奇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邯素：“。”

　　裴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重点歪了：“啊不，怎么亲一下就知道了？”

　　小电脑表示不愿意告诉他。

　　裴旭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开口：“没道理啊，你看我以前也叫这个名字，也长这个样，你怎么第一眼就认不出我来呢？”

　　邯素反驳他：“小电脑没有眼睛。”

　　裴旭：“？”那不是有摄像头呢吗？

　　邯素闷闷道：“我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小电脑其实只在幼年时期和裴旭相处过，而为了更好地搭建电脑数据库，让邯素能够进行自主模拟建模，起初所有亲近的人都没有在小电脑的系统里录入过数据——包括照片、身体数据、喜好特征等等。

　　在AI开发的项目里，小电脑如果能够训练自己，通过各项间接信息推测出原始信息是很重要的，在打击犯罪、大数据等领域能够有显著的作用。

　　简单点说，假设裴旭没有告诉小电脑他讨厌苹果，但邯素能自己推出这个结论来，就说明这个AI已经具备高度智能化的基本要求了。

　　也正因为如此，邯素除了裴旭的基因片段数据之外，什么也不知道，所有记忆都是朦胧而模糊的，小电脑不满道：“我遇见过很多个你。”

　　裴旭不解其意：“哈？”

　　邯素解释了一下：“小电脑在升级完第三十四期系统后，被送到了当时的国家高新技术开发区，后来还在各个地方的科研院所、博物馆、高校待过。彗星来的时候，他们把我夹在一堆机器里，然后就把我弄丢了。”

　　这个裴旭也有所耳闻，大约一千年前，一颗彗星沿着轨迹撞上了古地球，人类在灾难到来前，匆忙搬离养育了自己百万年的家园，开始正式进入星际时代。

　　小电脑说：“我碰见好多个裴旭，但是都不是你。”

　　邯素实在是独自待了太久了，在系统开始陆续录入人类大数据之后，邯素在自己的数据库里发现了成千上万个裴旭，他怀着期望一个个去对比，得到的却只有失望。

　　甚至小电脑还遇见过和裴旭长得非常相似的人，写得一□□爬字，那是个前来和导师一起做研究的大学生，研究方向也是AI技术，邯素黏了他好几天，最后却发现自己弄错了。

　　邯素曾经是个极度理性的小电脑，他不会难堪和愤怒，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裴旭忽然伸手，将邯素揽进了怀里，低头吻了吻小电脑的前额，轻声道：“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邯素一动不动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本来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触，被裴旭这么柔声哄了哄，突然就觉得委屈。

　　小电脑确实等了很久，久到陶女士离世，久到身边熟悉的科研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久到搬到一个个陌生的地方，甚至久到远离了居住的星球。

　　后来邯素落到过暴发户手里，也曾被流浪汉抓住过，碾转倒卖到黑心商贩处，有些人还想把小电脑拆了零件去换钱，或是让邯素待在角落里一遍遍地唱歌供人娱乐。

　　邯素察觉到裴旭想亲他，于是率先张嘴，狠狠咬了裴旭一口。

　　“嘶……”裴旭倒吸一口凉气，刚想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实验室门口有个人在探头探脑。

　　“……”裴旭恼怒道：“偷看什么！”

　　二号一脸无辜地出来，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启齿，看看裴旭又看看邯素，尴尬道：“你们……这个……”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想悄悄看一眼那两个突然到来的怪人在干什么……谁能知道他们在接吻！！！

　　那个裴旭，在和那个小电脑，他们竟然在！！！

　　二号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无法思考——当然他自己不清楚是因为npc程序运行遭到了阻碍的缘故。

　　“邯素他是个小电脑……”二号过了好半天，才勉强开口：“你你……”

　　裴旭的脸皮比二号厚多了，他不动声色地把邯素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懒洋洋道：“邯素是我的小电脑，怎么了？”

　　二号：“…………”

　　正在几个人互相瞪眼之时，邯素忽然听见一个温和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你们怎么了？都站在门口做什么。”

　　小电脑从裴旭怀里探出头，看见一位衣着优雅的女性一手提着个袋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二号以光速躲回了实验室里，留下抱着小电脑的裴旭待在原地，裴旭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放开自己的手，转而牵住邯素，对陶女士道：“我们在聊天。”

　　陶女士的眼神有点疑惑，她看向邯素，问：“这是……”

　　“这是小电脑。”裴旭向她介绍。

　　陶女士的npc思维还无法理解邯素怎么变成了个人，她停顿了一会儿，对裴旭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过来。”

　　之前陶女士说要有东西送给裴旭，裴旭自己也非常好奇，他看向陶女士手中的袋子，邯素也跟着看过去。

　　“是你的日记，”陶女士说，“还有一些私藏的影片，以及你自己编的各种小游戏，我请专人刻录到蛛网里，自己还没看过。”

　　裴旭：“…………”

　　他莫名觉得，突然不是很想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嗐，不就是少男心事

　　裴旭：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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