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简云溪扯唇一笑,不能说两次都是她吧?她不是欠了顾家,是欠了男主,她欠了男主一条命,该还了。

  她凑近饮问,低声道:“你是不是……一直想给顾夫人报仇才这样的?”

  饮问带着青紫的眸子动了动,无所谓道:“我知道姑娘的好意,但有意如何,被利用也罢,在下回不去了。”

  声音很轻、很慢,像夜风穿过发梢,只带来片刻涟漪。简云溪却盯着他泪光闪烁的眼,抬高了声音,“怎么回不去了?反正该你做的你都做完了,你~找靖王爷,我让顾家放了你,再浪迹天涯一回又怎样?”

  她抬手指着周围,非要拉着饮问去看,“你看,你看看!看湖,再看山,再往远了看,远到你都没去过没听过的地方!”简云溪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但她控制不住,“……地方那么大,你怎么去不了,又怎么回不去了?”

  简云溪从来没这么自责过:是她的错,是她非要把哥哥拉进漩涡中心。害他差点没了命,害他忍受十数年苦楚,害他被迫失去一片赤子之心!

  她真的想补救,但有没有人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做?

  “……”

  饮问怔然半晌,终于笑了一次,笑得难以自抑,笑得泪流满面。等笑够了,他颓然靠在垫子上,浑不管身上的伤,“你说的对,我应该考虑考虑。但……你呢?你是个好姑娘,我不希望你跟我妹妹有一样的结局,你可明白?”

  差点气蒙的简云溪:……

  竟然被亲哥哥发了好人卡……

  她深吸口气,故作平静道:“既然想通了,那就不要想着去死。人命多脆弱啊,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顾夫人想想。至于我,那东西我看了,不说不一定去做,即使做了,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活下来的。真的,我跟顾夫人……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在的。”

  说完起身,她拍掉身上的灰,弯腰叹出最后一句,也是最想说的一句,“她当年多么希望跟你一样啊!还好,你还在。”

  她说完便转身入了舱,没看见饮问猛然抬起头,眼中异彩连连。

  简云溪照常跟渚风回了院子,以前看是他找的暂住之地,现在看来,有没有可能是怕她跑了?

  想完又开始笑自己,跑什么,跑也跑不过啊!

  回去后看到金玲正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抹眼泪,一看就知道被训斥了。简云溪有些小愧疚,她应该跟金玲说一声的,白让人担心一回,还没来好报。

  正想着该如何道歉时,哭的抽抽噎噎的金玲一眼看到了她,当即像炮弹一样冲过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简云溪默默缅怀了下擦了眼泪的袖子,看向金玲,“嗯,我回来了。”

  金玲抱着袖子哭了会儿,又开始自责,“对不起小姐……我真是没用,要是跟紧一点,就不会把你弄丢了……”

  简云溪失笑,她还希望金玲能没用点。再说她怎么没用了,甩开她也着实废了一番功夫好不。

  “好了,那是人太多了,不是你的错。”绞尽脑汁安慰一句,发现压根不管用后,简云溪直接拉下脸,“行了,别哭了!赶紧帮我洗漱吧!”

  这么一说,金玲果然不再哭了,还很是激动地忙里忙外,恨不得样样都给自己做了。

  简云溪有些发窘,她觉得自己说话方式有些问题。好声好气的说话竟还不如吼一句来得有用?

  但既然是好意,她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很快便心安理得了。

  收拾好自己,简云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信纸,给父母书一封平安信。虽琴棋书画学得不到家,但一手字还算看得过去,至于步淑云的字,那就更容易模仿了。

  其实在她看来,步将军夫妇根本与她没关系。但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就算不能尽一尽孝道,也不能让人担心。

  每月一封的平安信几乎成了习惯,她写的很是顺手,但这次不一样。

  她为何能这么平静跟着渚风回来,不就是因为早做了那个决定吗?

  尽管曾经真正抱着打好关系的目的去对男主好,那也是互不干扰的前提。至于现在,她可以一如既往为男主付出一切,却不能像以前那样真心了。

  简云溪站在窗边的书桌旁,执笔蘸起浓墨,挥毫将早已打好的腹稿写于纸上,染起一片墨香。

  写好晾干后,简云溪将之对折打卷塞进竹筒。伸手打了个响指,不消片刻,一只毛色发亮油光水滑的鸽子落在腕上。简云溪笑着抚向鸽子的脑袋,将竹筒固定在信鸽腿上,“辛苦你了,回来给你好吃的。”

  信鸽弯头啄几下翅膀,轻扇两下,然后猛的飞上高空,很快不见踪影。

  简云溪顺着消失的角落看向天际,喃喃道:“一定要早点送到啊……”

  饮问早在回来当天一同被带回府,在确定不会逃跑后被安排住进了客房。其实即使逃跑也没关系,凭着府里严密的守卫,两个简云溪都逃不出去,别说重伤的饮问了。

  简云溪得闲倒是时常去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剖心聊过天的缘故,她总觉得饮问对她的态度要好上不少。也不能这么形容,该说饮问对她简直是有求必应了!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简云溪来的时候,看饮问正在喝药,便随口问了一句。

  见她过来,饮问一口喝掉剩下的药汁,拿起帕子擦了嘴道:“昨天有大夫来看过了,大概一个月内便好。”

  眼见他面不改色喝掉苦药汁,简云溪一脸惊悚,默默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小心翼翼道:“那个,要不要喝一杯润润喉?”

  “看来还是不能吃苦,”饮问接过茶杯,然后一口喝尽,笑道:“不过这样很好。”他本就生的文雅,今日穿着一身绣着银色暗纹的袍子,虽脸上横着一道疤,仍不减他的气质。

  “……”简云溪看着他一脸笑意,觉得有些迷茫,饮问说的明明是很简单的调侃,可她就是听不懂什么意思!

  语文老师对不起,你教的东西可能都喂了狗……

  饮问先是笑,笑完又开始担忧起来,“那个……你真要去做?”

  简云溪表情一僵,又瞬间恢复,知道他是担心,便做出无谓的神色来,“这有什么,要是真的那么严重,我怎么会答应?”

  “而且啊,我还等着以后你的伤好了一起出去行侠仗义呢!”简云溪说得向往,带得饮问都抿唇笑起来,“嗯,以后带你去行侠仗义。”

  又聊了几句,简云溪借着回信到了的名义回到住处。刚一转身,她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一路更是无言。

  看信是真,但真正原因绝不是这个:其实她害怕了。

  她哪有那么大的自信?

  身上的血若是隔段时间捐出去一些也就罢了,正好促进血液再生。可能让一个人避过死劫的血量,再少又会少到哪去?

  男主练的魔功是至阴至煞,顾清若为他寻的玄阴诀又是至阳至刚。不用提,简云溪也知道发作起来两相交缠该是多么痛苦。

  书上男主发作时邪魅之至,也残暴之至,对性情和寿命皆有不小的影响。她没有看完全本,只知道书中会写男主找方法,至于怎么找,是否找得到她就不清楚了。

  想到这,简云溪不禁叹气,她头一次这么深刻体会到‘纸上得来终觉浅’是什么意思。纵使把全文都记住又如何,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她只知道作者在评论写的方子可以压制所有的走火入魔,那男主发作到底是什么样子?

  脑中一片纷乱,干脆什么也不想。简云溪拿出准备好的肉条,拿去喂给站在窗沿的信鸽,顺便取下上面的回信。她挪开雕花椅子坐下,对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细细地看父母写的每一个字。

  她生来几世,早没对这具身体的父母抱有希望。但他们还能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在信里叮嘱她注意安全,保重身体,更有一次甚至询问她在外是否有心仪之人。

  头一次看到这个时,她还坐在马上,差点笑得从马上摔下去!笑够了又觉得十分无趣,就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所有的纷纷扰扰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戏,她坐在台前哭了又笑了,等戏落幕,她像个真正的看客,毫不留恋地起身,将一切抛在脑后。

  局里局外,她深陷不自知;戏起戏落,她已是方外人。

  ……

  剩下的时间,她与渚风像真正的府里人一样生活,每次的见面都局限于吃食和问好。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等到那天,或许所有掩在心下的暴虐都会破冰而出,炸得皮开肉绽,在所不惜。

  简云溪在走一条明知没有尽头的路。

  她像荒原中的旅客,天地之大,却无她的容身之处;像途中饿殍,浮尸遍野,却只能梦断朱门一黄粱。

  她每天都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健康,大量吃那些滋补食物。如此卑微的任由身体支配她所有的爱好,只为能多那么一丝活下来的机会。

  她曾想像作者一样举天下为棋,玩纵命运与股掌。然经一番瀚海沉浮,恍惚明白,她不过是棋中棋而已。

  恍惚间,金玲站在门外传消息,“姑娘,客房那位……先生要走了,让我来告知您一声。”

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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