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一:皈依红尘(周随×觉浅)101

  周随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会哄人,只是想到她刚才无助又死撑着的模样,一瞬间就体会到了整颗心被揉捏搓打的疼痛。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在她背后拍着:“怪我,是我不好,我来迟了。”

  他开始责备自己,看着怀中瘦小的姑娘,责备着自己为何偏偏要同她别扭过不去,险些害她陷入险境。

  是那一日起,周随待觉浅格外的谨慎小心,只要出了宫不论她去哪里,他都紧紧跟着,活像保护她的贴身侍卫一般。

  不管觉浅拉着他一道去做什么,他都无声的默认没再拒绝。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觉得亏欠,更是心里后怕。怕那一日的事再发生,怕自己出现的不及时。

  可觉浅反而仗着他这份心思故意捉弄他,每每藏起来或者突然消失不见让他好找,再看着他急得方寸大乱的时候突然出现。

  周随往往只能是被她气得跳脚,偏偏又没办法对她真的动怒生气。

  到了春日围猎的时候,锦书和觉浅一同去,他本就要跟着周寻一同去,然而周寻心里记挂锦书觉浅自然就是他来保护。

  没想到那些人果然就选在了这时候动手,锦书和周寻险些做了别人的替死鬼,被常以宁冤枉,但就连觉浅这些人都不放过。

  她也在这场围猎中莫名被人追杀,大抵是因为锦书身边最在意的人就剩下了这么一个,让周寻不好受的法子便是让锦书也不好受,所以连带着将觉浅也卷进了这场阴谋中。

  还好他一直在暗处,不仅派人顾着围猎场外的情况,也特意暗中跟着觉浅,正好在刀剑下又救了她一命。

  明明才经历过生死大难,这姑娘转头却像没事人一般将两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跟着他:“救命之恩是一定要报答的,更何况你还救了我两次。不如我,以身相许吧?”

  前面只顾着埋头走的人终于停下来,拧眉严肃道:“不行。”

  陡然被他拒绝,觉浅咬了咬下唇:“为什么?”

  周随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因为从前素素也答应他的,答应过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可是她没做到。

  所以他更不能耽误觉浅。

  从那之后周随和觉浅的关系就又陷入了一个僵局,周随不愿意先低头,觉浅也不让步,但唯有周随一直为了保护她安全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这一点让觉浅隐约的明白,周随的话一定是假的。

  自然,当日他听见觉浅说出那一句话时面上的错愕和惊喜,是背对着觉浅她没有看到,便当真以为他是冷血无情断情绝爱的了。

  因着庆华殿贤妃出了事,锦书又被牵连其中,周寻心里焦灼,就连周随也不意外。

  周寻去了,一心要护着锦书带她走,唯独剩下觉浅,他一把将人拉着也扯到自己身后来,更怕她也跟着被牵连受罚。

  结果没想到锦书竟然是真正的公主,本该是从此平安顺遂,可又出了事,为了周寻她不得不利用这身份去和亲。

  这一次,周寻说什么也不愿意的,他请愿出征也不愿送她去和亲,明知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生死未卜,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周随早就答应过自己了,若是将来有一天他是一定要寻到机会报周寻这份恩情的,他如若执意要以他命换锦书,那就拿他的命换阿寻吧。

  这般也好,所幸他从来就不曾接受过觉浅,若是此去当真有了万一,还不知她会如何。

  他和周寻不同,没法子将万事运筹帷幄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只能先想好一切可能的风险再去尽全力规避它,好以此保护所有人尽力让珍视之人都不受伤害。

  所以宁愿自苦,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想看着别人因为自己受伤害。

  觉浅就在这其中。

  但是到了边疆的那一刻,看到他们快马加鞭还好来得及,看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一瞬间只是看着人,心就能软得一塌糊涂。

  所以在周寻和锦书相拥以解相思之苦的时候,他只能看着觉浅,而后在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时,破天荒的没有拒绝。

  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希望她能握着久一点再久一点,这样他就佯装松手,实际是在等她将他拉得更紧,问起来就说是她不松手,他挣不脱。

  也许是第一次有了这种闹着玩的心境,周随竟然忍不住握着她手的力度大了一点,而当觉浅察觉到再回转头去看他时他又很快地卸下了全部的力气,让觉浅以为那也许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罢了。

  觉浅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看着周寻和锦书:“如果我们能平安回去,你能不能接受我?”

  周随不是不动容的,更何况一直以来觉浅在他心里有多好只有他知晓,便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

  只是谁知晓那竟然就是最后的诀别呢?

  他好不容易应下了,却在边疆一个那样好的天里,景色瑰丽、风都是和暖的,这样的日子里永远的离开了。

  只勾着她的手指留下最后一句:“我后悔了。”

  后悔如若早知现在,当初就应该对你好一点更好一点,每时每刻都不离开你身边,后悔如果早知情深不寿,他宁愿对她妄心不起。

  仗胜了,可是阿随却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的躯体被带回来,长久而孤独的深埋于黄土之下,那一颗心和最后那一缕魂,都留在了边疆。

  周寻和锦书再回陨都,整个天下都已经变了天了,为了自保,周寻交了虎符携着锦书要离开陨都。

  和锦书周寻分别的那一日,觉浅并未跟着她们一同离开。

  她对着她家小姐:“小姐,我就不随你们一起走了。”

  而后看向周寻:“公子,小姐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周寻听了,看了锦书一眼,将她揽得更紧些。

  “我给自己寻了好去处,且放心吧。”

  锦书想挽留她,但是她不知到底应该说什么才能挽留下她,这个看似愚笨又迟钝的姑娘,好像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和以前的她一点儿也不一样。

  如果她能一直快乐,锦书是愿意她一直愚笨的。

  可是没有,或者说相反地她变得聪明又成熟了,那种聪明是用她以往所有的天真快乐同等交换的。即使让看得到这种变化的人觉得悲伤,但是更悲伤的是,他们也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

  觉浅向锦书行礼辞别,周寻忽然松开揽着锦书的手向觉浅走去:“这些事本应当由他亲口同你说的,可是现在......”

  他顿了顿,接着道:“阿随曾经有个青梅,和他格外要好,本来两家已经定下亲事,可是阿随后来参军回来伤了脸,脸上就此留下了一条疤。他以为青梅并不会介怀,可是那姑娘因着他那张脸竟毁了亲事说了好一番伤人的话,最后改嫁他人。阿随的娘为此气出了大病,没过多久就去了。”

  她站在原地听着周寻的话,轻飘飘的只言片语,但没有人真的敢设身处地细细去想。

  应当是受够了这样的伤,所以才不敢轻易对别人抱有希望吧,为了避免再受伤也害怕让别人受伤,所以才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那公子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追悔莫及亦或是徒增伤悲?”她眼中蓄泪,又很快用衣袖狠狠擦去。

  周寻默了默:“我只是觉着,你应该知晓这些事。”

  随后向她作揖转身揽着锦书离开了。

  应当是冬天又快来了,天儿开始刮风,格外的冷,没过多久就开始飘雪。

  风雪渐渐大了,行人皆是匆匆。长街寂寥下来,风雪亦为离人伤怀,像柳絮飘到了行人发上,青丝白霜,为别意加上几分凄凉,似是下次相见,故友知交均已青丝变白头。

  城外山上的清源庵在这一日迎来了一个小姑娘,说她要断发出家修行。

  庵里的老住持仔细将她瞧了又瞧,最后笑着对她下了结论:“姑娘,你尘缘未了,心未净何以入佛门修行。”

  “修行,修的更是一颗心。”

  觉浅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住持不愿意收下她,苦苦哀求。

  住持只好答应她将她留下来只是不论说什么也不愿为她剃度。

  于是觉浅成了清源庵里唯一一个带发修行的人。

  她每天跟着旁人一同吃斋念佛听讲经,闲下来就去看书干活,她越来越少的想起周随。

  看似已经将那些都尽数淡忘了,只有自己知晓是刻进了骨子深处,埋在记忆里了。

  不敢轻易触碰,过了多久还是一想起来就会疼。

  庵里有个孩子,是因为当年饥荒被人丢在庵门前的,这一日坐在井边呜呜咽咽的哭。

  觉浅看见了,蹲在她面前问她:“你哭什么?”

  “我昨日下山,那些孩子说我没爹没娘,爹娘不要我了,说他们肯定是因为不爱我才丢下我。”

  她摸着她的头:“不是的。他们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不得不将你留在这里,看似不爱的人,最是深情,即便他们离开了,永远还活在你心里。那是你以后支撑自己走下去,坚强下去的勇气和力量。为了他们的爱,你也要替他们好好的把他们的那一份带着,好好活下去。”

  孩子听没听懂不清楚,只是路过的老主持却在那时对她招手:“你过来。”

  最后让她如愿以偿的剃度留在庵中。

  她再不叫觉浅,而是唤作了尘。

  世间众人因为看破红尘而出家,却是爱情使她皈依佛门。

  世人不顾一切追寻虚妄的美梦,却轻易抛开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很久以后老住持才告诉她,了却红尘最好的法子不是剃度修行,那都只是一种形式,重要的也不是抛却过往了却余生,而是记住那些红尘相遇的所有人所有事,酸甜苦辣都好,只有好好的记着,等到哪一天淡然的提起,并且明了这些人和事出现的意义,才是真正的了却。

  强迫自己忘记,只是在逼着自己逃避而已。看似了却,实则才是陷得更深。

  她那个时候只隐约明白三分,真正明白十分的时候,老住持也已经不在了,这个清源庵交给了她,她成为了新的住持。

  彼时她在后院中,白日长寒,飞雪作花。暗色的天空下起了雪,风裹挟着雪吹进了大殿,晦暗了一室的灯火。

  她唤了人去重新将灯点上。

  日子过得久了,才知道人间红尘,无法用时光来丈量,也不过是风云改烟月寂,落得满目苍凉。

  像是她,到了现在也仍旧不曾忘记还有一个叫阿随的人曾待她那样好,只是再想起来,那些曾被视作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一般的苦痛都自觉地被她忽略,留下的就只有回想起来的知足。

  邂逅和等待,到底只能成了宿命式的凄凉,也只能是她一个人入眉的清欢。

  修行去吧,此世相思太苦,惟愿山海有道,再修行千年万年,能断了我这一世相思。愿来世我们不再相遇,便也无处相恨。一切因果都在这一世了结,从此以后,我们只是路人。

  她就这样一直站在后院中,眉目看不出悲喜,伸手接着雪,再看着雪在她手心的温度下一点点融化。

  这一日夜里吹熄了灯烛躺下歇息的时候,她竟然意外的做了一场梦。

  梦里应是风尘不起,天气清凉的好时节,她持一把绘着江南杏花的油纸伞,拾起一枚被风吹落的红叶,而他一袭青衫,眉目清雅,恰在漫山红叶间含笑回眸,只一眼,便圆满了一生的等待,应是不枉。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正文后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所以为了调节一下心情放松了几天,然后一口气写了这么长的一篇番外,其实一开始,构思的番外每一对都不是很长,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真正写了就啰哩巴嗦一直写不完(希望不会嫌我烦……)

  当然这一对的结局是我一开始就构思好的,我在文里面本来想作为另一条爱情线写的,但是并没有处理好,所以索性文中着墨很少特意放到番外来写。

  一开始写完正文有点颓废,就觉得停在这里也很好,番外写不写似乎也无所谓,但是想了想还是给每个人一个完整的交代,所以就写了。大概番外一共会有五篇,主cp的番外会放在最后一个。

  这整个故事,虽然都略有缺憾,但是我直觉这是给他们最好的交代。

  第94章 番外二:成王败寇(上)[君×臣]

  许是钦天监没看好时辰。

  常以宁登相位的那一日, 竟然下了雪。

  但朝臣们毕竟是见风使舵拿捏得极好的, 只是纷纷聚在一处附和着:“好寓意啊,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

  常以宁抬起头看天上的晶莹片片落下。

  白色的晶莹从天幕中飘落而下,在触碰到指尖的那一刹,就被体温融化成水珠,听上去颇有几分决绝—苦心凝结成华丽的纹路,却仅仅美在了漂泊的那一段时光。

  天地苍茫,寒风凛冽, 万物在寒冷的压迫下无声蛰伏, 天地间像是惟剩他孑然独立,牙关紧咬。天空又飘起了雪,洋洋洒洒的雪花打着旋儿飘落。

  他收回目光,看向台阶高处等着他的年轻君王,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往上走去。

  这一路, 世人眼中看见的,是风光无二,只有他自己, 一个人走过来只觉得比这雪花还寂寞。

  雪势不大,但也许因着他停留的时辰久, 落在他鬓边、眉睫,竟然像凝结起来的冰霜一般。

  高台之上,年轻帝王将相印授予他,待他将相印举起时, 忠臣皆匍匐行礼。

  天凉,雪寒,人心热,可这相印却是冰冷的。

  众臣皆以为,梁宣上位许是一件好事,可是不曾想到,这年轻帝王手段狠辣心思深沉生性多疑不输他父皇半分。到了他这里反而更加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一个不注意就落了地,出口言语字字句句反复字斟句酌,打量着他的神色。

  于是尤为好奇,按着梁政清这般多疑的性子,怎么会放心轻易将皇位传给了他呢?

  而梁宣,如今闭上眼,连安然入梦都逐渐成了奢侈,他开始频繁的找来太医开各种上好的安神香,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根本于事无补。

  每每进入睡梦,梦里总会回到那一日他带着亲兵冲进大殿的情景。

  他的父王似乎震惊极了,怒目圆睁看着身着银甲手提长剑的身影。

  一只手抬起来指着他,但是梁宣看着他总觉得那目光中似乎含着点儿早有预料和认命的感觉来。

  虽然他父皇谨慎,一向不愿意轻信任何一个人,就算他小心蛰伏藏起锋芒,他都觉得他父皇对他一直都保有戒心。

  这宫中,人人都觉得他这个殿下当得最是舒心自在又简单。

  明明是最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的一个,偏偏因为母妃得宠自身又是男儿身,一出生就是无上的尊荣。

  可是君心难测啊,饶是他母妃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是他父皇后宫众多佳丽中的一个。

  是会年老色衰,而他的爱也会随此色衰爱弛。

  所以梁宣觉得,他父皇的爱廉价极了,是他年少时求之不得,长大后最鄙夷不屑的东西。

  少时,他母妃在屋中修剪花枝,他拿了书坐在窗边读,只是他心思不在书上,频频往窗外望。

  贤妃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隐隐的明白过来,她觉得可能是时候得对着他说:“你父皇是天下人的君王,更是许多人的父皇。”

  但是就在此时,梁政清竟然稀罕的来了她们这里。

  梁宣眼睛尖,一直盯着窗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来了人当即放下书就跑出去了。

  可是他父皇,分明一连快一个月不曾见到他,看见他反应竟然平淡得出奇,甚至见他风风火火脸上带着笑扑向他时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皱着眉呵斥道:“堂堂殿下,成何体统。”

  他委屈的撇嘴,他母妃赶忙过来将他拉到身边:“是臣妾管教无方,惹王上动怒了。”

  他偏着脑袋看向母妃时眼里尽是疑惑不解,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母妃为什么要因此道歉。

  从那之后,梁宣每每生出想与梁政清亲近相处的想法时,却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他父皇对他的疏离和戒备。

第93章 番外一:皈依红尘(周随×觉浅)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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