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e 6

  “我...没有。”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说不出什么眼神的看着我,“你别这么想。”

  我摇头。“无所谓的事,你不用和我再解释,总归不算什么。”

  陈阳站起身,站在我面前,“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你身体还好吗?到底是什么病?你…”

  我后退一步。似乎是这样突兀的举动终于让他终于冷静下来,陈阳垂下眼睛,没再吭声。

  我想了想,觉得既然到这一步,还不如给人一个死心才更痛快。

  “没什么打算,看病治病,身体还好,癌症晚期,不过可能还有救。”

  我没看他,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天空上,晚霞很漂亮。

  “你也不用自责什么,你不欠我的,我不怪你,你也别有太大心理压力,好好过下去吧。”

  他身体一颤,猛然抬头看向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冲他笑笑,脾气很好的回答,“字面上的意思。”

  是真的一字一句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不想再和他多计较什么,也不想再让自己多想。既然走到这一步,总要做个什么了断。

  “柳声,你到底什么意思。”他抿紧唇,固执的看着我,“你这是不打算和我继续过下去吗?还是闹脾气?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

  我奇怪的看着他。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见陈阳这样子。他一直都是冷漠的,彬彬有礼的,我极少能在那张脸上看见什么情绪波动。

  但是他现在这样子,却像是一个拿不到东玩具的小孩子,极力想要证明什么,执拗着不肯放弃。

  可是感情,怎么能当作是玩具呢。

  “先不要感情的人不是我。”我盯着他,叹了口气,“陈阳,上次电话里可能没说清楚,刚才我可能说的也不够正式,不过也是,我这人爱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怪我。”

  “这次我再说一次,你好好听着。”

  “我们分手了,东西房子都归你,我什么都不要,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吧。”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陈阳也知道我是认真的。我对他的称呼有很多种。

  姓陈的,老陈,陈小哥哥,我这人兴致上来了什么都叫的出口。

  我唯独没有在什么时候叫过他全名。

  我话说的这么明白,他还在愣愣的看着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似的,竟有几分可爱。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嘶哑。

  “为什么?”

  这次换我不明白了。“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晃了两下,重重的跌坐在身后的长椅上,脸色青白,看上去竟比我还难看几分。

  “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也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我愣在那里,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话。

  我从没见过陈阳哭。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从我认识他开始,我没见过他掉一滴眼泪,好像天生内敛似的,什么情绪都收拾的极好,给人看起来永远是礼貌平和的模样。

  但是现在。

  他手捂住脸,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眼泪顺着指缝滑落,一滴滴的砸在水泥地上。我没法欺骗自己他没哭。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明明是我身患绝症,他怎么能哭的比我还厉害?

  “你哭什么,”我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气弱,喃喃道,“我他妈都没哭,你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哭。”

  如果换作是以前,我怕是能心疼好多天,时时刻刻的生怕再次惹哭他。但现在,我只想说去你妈的。

  “你凭什么啊?”我不自觉的提高声音,喉咙里都带上了血味儿,“你说你凭什么哭啊?老子怎么对你你他妈摸着良心说说!你他妈和小编辑鬼混老子说过一句话吗,你滚,滚行吗!”

  我一口气吼完,喘着气盯着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我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肯放弃。

  我这辈子没对谁低过头。就算是我妈面前被竹条打得皮开肉绽,我也没求过饶,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姓陈的。

  我在他面前从未抬过头,这他妈不过是因为老子喜欢他。可是,现在老子不想继续这么下去了。没人是天生的贱骨头,狗还记得疼呢,凭什么人不记得?

  陈阳抖着嘴唇,脸色青白。他表情扭曲,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行吗?我和编辑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可以向你保证,发誓。”

  看起来我是真的把他逼的太狠,连发誓这种他从不屑于做的事情他都做了。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这什么也不能代表。

  我惨然的笑起来。

  “陈阳,说实话,我挺不想和你掰扯这些事的,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事说过撂过,我也不是…”我顿了顿,才艰难的继续说,“我也不是没发过脾气。”

  我们曾经在那个房子里吵的很难看。那段时间感情不稳固,我也清楚,小编辑陪姓陈的过生日的事情只是一个触发点。

  真正积累下来能毙命的玩意儿从来不是刀刀见血,而是钝刀子割肉的细水长流。

  “我发脾气的时候,你总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

  想起自己和他拍桌子吵架,这个人去书房一副不肯理会的模样,我抹了把脸。

  “你扪心自问,我真的是跟你闹着玩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柳声这辈子就只会冲你发脾气,只会无理取闹?”

  过去的十多年,我们吵过很多次架。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富家出身,却被长期束缚,难得孤注一掷一回,骨子里还是带着点儿少爷习气。

  姓陈的也不多承让,从小到处寄居,孤僻敏感,比我还要严重得多。

  我真的已经尽力改掉了很多不好的习惯。我喜欢这个人,从我少年时代到现在,我也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甘之如饴。

  可是,人总有累的时候。我有做错的地方,难道陈阳就没有吗?

  我用袖子捂住眼睛,吸掉眼眶里通红的水意。

  我是不想说什么多的。我也要面子,我也要脸,尽管周围没人,身后还站着柳女士给我配的两个保镖。

  我不怕他们听见,但是我还是不想在柳女士面前这么狼狈。和她相处这些天,我从没提过陈阳。

  “陈阳。”我认真的说,“我知道比起我,林楚生更适合你,也能了解你。你对他产生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从那个林楚生成为陈阳的编辑来,我已经能慢慢察觉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了。

  林楚生性格风趣,接触文学工作多,陈阳画插画他能给出很多有用的建议,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聊到一起去。

  从一开始除了交接文稿之外的接触,到逐渐增多的网络聊天,到上门拜访,再到经常通话讨论插画内容甚至是约好出去采风,再到最后的导.火.索。

  我在公司加班那天,陈阳和林小编辑烛光晚餐,留人住宿。我一大早赶回来,当着两个人的面情绪失控,但是,无论是陈阳还是林楚生都相当冷静。

  我一直都记得那天早晨。

  我拍桌子怒吼,像个找上门的大房太太一样扭曲嫉妒,陈阳却平静的看着我,林楚生也平静的看着我,解释也是淡淡的,说话也是淡淡的。

  这么冷静平淡的模样,却衬托的我越发泼妇。真他妈的难看啊。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我爱的人,已经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了。

  “我不是没有努力过。”想清楚这些,我木然道,“我努力过了,可你一点也不相信。”

  陈阳没有说话。他怔怔地看着我,黑色的眼睛里渐渐有几分绝望。

  我冲他点头示意,真奇怪,明明身体已经疼的受不了,我却没有晕过去,反而越发冷静。

  “陈阳,你大概永远也不明白我那时候在想什么。”

  正如你不知道我现在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

  “我要回去了,你别过来了,我祝你和林先生心有灵犀,蓝颜知己,终成眷侣。”

  短短三个词,已经是我对他们最好的诠释。我是不信什么蓝颜知己的,我自己没有,也不觉得应该有。

  去他妈的蓝颜知己。挂着蓝颜知己的名号做着那种事,是想着要恶心谁呢。我这个人不大度,不宽容,也不祝福。我他妈就是这样子小心眼,就是这么忍受不了。

  我转身想走,陈阳伸手拽住我。他似乎直到这时候才恢复语言功能。

  “别走!别走,我还没说完,你等一会儿…”

  他声音很低,急切又哀求,细细的,听起来很脆弱。

  我突然发觉,短短这么一点时间里,我竟然把姓陈的这么多面都见到了。明明以往从没见过他这样子的。

  我想说让他不要说了。我想说我也不想说了。

  吵了很久的架,我也很累。

  但是我没能说出口。

  话出口之前,我眼前一黑,原本强行压抑着的疼痛海啸般的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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