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惊讶的、嘲弄的、质疑的目光纷纷投在两人身上。
裴暮雪不在意，默默将掌柜的话过了一遍后，抬头盯住了李无晴，是难以置信。
李无晴则面色发白，躲开了裴暮雪的目光。
“他们该不会为了赢得比赛而欺骗大家吧！”
“怎么可能，他们哪一个单独参赛，都妥妥的第一好吧！”
“那就是他们两人有人玩弄对方的感情咯！”
各种话语钻进两人耳中，裴暮雪就这么盯着李无晴，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都没逃过他的眼睛，“说吧，怎么回……”
他到底还是激动的，木板太小，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趔趄，一脚踩空掉向河里。这姿态着实不好看，已经有看不惯他的人在偷笑，真是一场好戏。
李无晴拉他没拉住，干脆也跳了下去，一手扶住他的腰，紧紧搂在怀里。
两人来时皆风度翩翩神采飞扬，现在变成了两个落汤鸡，衣衫沾湿紧紧贴在身上，头发凌乱搭在脖颈间，谁也不比谁好看。
只是，众人的目光又变了。
李无晴这深情的模样不似作假，那么……
裴暮雪觉得身上一冷，如果不是李无晴勒的太紧，简直想跳起来质问这些目光的主人。不对，现在应该质问的，是身边这人啊。
他怒火蹭的一下起来了，绸带飞出来，“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不举？骗我的吧！”
李无晴耳尖有些红，羞愧难当，不过面上依然毫无波澜，他凑近裴暮雪轻轻道：“对不起。”
在众人的眼中，这两人在河里亲亲密密地咬耳朵，明明感情都是假的，还搂搂抱抱，简直不成体统！
这时，掌柜犹豫许久，终于站了出来，“大家听我说，其实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小舟上没有术法，只是做的不够结实，不能承受两人的重量。这只是一个测试参与者的方式。”
时心香从掌柜身后走了出来，“爹爹，你干嘛现在才说？”包括仇天纵在内的其他人，都以为裴暮雪是假意逢迎了！
掌柜擦了擦汗，他这个女儿真的不好伺候。今年非要闹着搞这么一出测试，还指定了骗仇天纵和温吉星用这有问题的小舟。结果那两人并不是那层关系，温吉星根本没有参赛，仇天纵报的是单人。这条小舟恰巧被现在河里的两人挑中了。
他人老了脑子转的不快，刚刚说了那番话，现在进退两难。术法自然是假的，根本没有。若他现在不做说明，很快就会被众多修者发现他在撒谎，那么桂桂堂的名声和龙舟赛传统都会被质疑。
此刻，其他参赛者也都放慢速度，远远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裴暮雪跳出水，大度一笑，“原来是测试，我不在意。赶紧给我们备一条小舟，其他人已经走远了，再慢就对我们不公平。”
李无晴脸色依然平淡，只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指甲紧紧扣着掌心，湿淋淋的河水让他觉得有些冷。
裴暮雪依然笑着，笑得灿烂，拉着李无晴上了小舟。
于是，赵雨璇终于放下心，在岸上给他们加油。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都交口称赞，真是一对璧人啊。
龙舟赛的全程是从起点开始，直到淮川尽头，也就是结缘树所在之处。这一段距离并不短，若是使用灵力御风而行，也要走大半日。
裴暮雪并不在意耽误的这一小会儿，灵力用掌心涌出，小舟速度又快了。李无晴默默在他身后帮忙，却不敢说一个字。
现在正好是顺风，两人行的很快。只闻耳畔河流声风声，前面那些小点点越来越近。
其他参赛者看着最后面的两人逐渐赶上，然后轻松超越，终于有人互相对视，露出了然的微笑。
裴暮雪最先觉察到不对，风向突变，高歌猛进的小舟忽然歪了头，差点被水流卷进漩涡。李无晴足尖轻点，小舟立刻回到了正轨，但是速度慢了不少。
“大师兄！这可是历年保留项目！”方文柏哈哈大笑。
很快，又有人加入了这个行列，裴暮雪感觉小舟越来越慢，眼见其他人纷纷顺水而下，他们的小舟则像苟延残喘的老头子，半天才能颤巍巍挪动一步。
其他双人组的参赛者都心有余悸，单人参赛者挑衅的目光太锋利，还好今年有一个最亮眼的组拉走了所有仇恨。
李无晴目光扫过所有使绊子的修者，突然伸出手，几道看不见的剑气化为风刃，那些人的小舟立即遭遇了更严重的飓风。
裴暮雪笑道：“你还真是睚眦必报。”
这是上了小舟之后，两人说的第一句话。
李无晴淡淡道：“他们对你如此，我不过以牙还牙。”
龙舟赛本来就是这样的规矩，修者之间光明正大比赛，自然要比比修为的高低。其他人以为齐众人之力，这两个恩恩爱爱的家伙便顾此失彼，怎么也不能防住所有人。
原来他们想错了。
方文柏脸色有些难看，不再搞小动作，一踩小舟专心往前冲。
裴暮雪控制着小舟迎头赶上，擦肩而过时，方文柏不屑道：“大师兄，你勾搭到了裴暮雪，借他的灵力超过我，不觉得很害臊吗！”
李无晴悠悠道：“我和他本就是道侣。”
方文柏气呼呼的，也只能看着前面的小舟极速漂远。
一路畅通无阻，裴暮雪心情不错，当他看到前面一个避无可避的大漩涡时，也没放在心上。
“我们随着边缘的水流通过。”
李无晴点点头，两人默契地同时发力，小舟稳稳当当越过大漩涡，似乎这汹涌的水流只是假象。
后方跟来的参赛者就没这样的好运，方文柏第一个惊呼出声，小舟歪七八扭差点被漩涡吸进去，勉勉强强才控制住方向，可惜小舟已经开始漏水。他咬着牙看着前方那顺流而下的第一名，找一个厉害的道侣太重要了！
仇天纵并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慢悠悠来到大漩涡前，躺在小舟里随着水流转起了圈。
时心香恨铁不成钢，在他旁边喝道：“你想进去寻死吗！”
仇天纵冲她一笑，“这样的漩涡，根本死不了人。”
其他修者有的也无奈放弃，不再抗争，学起了仇天纵。有的则努力施展灵力，好说歹说通过了这个考验。有两个双人组没商量好，就地打了起来。
战线逐渐拉长，众人渐渐分出了几个批次。为首的自然是裴暮雪和李无晴的拉仇恨二人组，第二批次是一些有韧性的修者，最后一批至今还在大漩涡里摸爬滚打。
裴暮雪道：“这个龙舟赛太没挑战性了。”
李无晴表示赞同：“设置的障碍很简单。”
两人达成一致，丝毫不顾后面大漩涡里传来的哀嚎。
这时，水面风平浪静，两人视野开阔。裴暮雪扫着前路，似乎安静的过分了，连水鸟都没了影踪。
李无晴目光一动，正好和水里一个铜铃般大小的亮点对上。
“哗啦”一声，一条巨蟒出水，吐着信子游来。
裴暮雪目光一凛，绸带打在巨蟒头顶。巨蟒抖了抖，再度袭来。
李无晴道：“我来。”
他已经换了一把更好的佩剑，泛着冷光一头劈过去，巨蟒终于有了一丝惧意。
裴暮雪丝毫不认输，一点乾坤袋召出霜骨剑。
巨蟒黄色的瞳孔一缩，尾巴一甩退后了。霜骨剑追着它而去，巨蟒颤抖着窜入水中，霜骨剑静静守着在水面，寻找机会给它致命一击。
片刻过后，巨蟒徒然出水，一口吞下了霜骨剑。
裴暮雪一拍大腿，“居然吞了我的剑，不怕反噬？”
李无晴轻踏小舟，利落地飞身而起，“我替你拿回。”
裴暮雪默默看着李无晴的身姿，突然一阵酸楚，道：“你为我做这些，是为了补偿？”
李无晴一顿，轻轻落在巨蟒背后，一边躲避攻击一边道：“不。”
“那就是习惯为我好？”裴暮雪紧追不舍。
李无晴沉默。
“你对我已无感情，又何必如此。”裴暮雪幽幽道，眼神有些黯淡。
李无晴一剑挡开巨蟒的信子，声音微颤，“我本该对你怀有情意。”
“我知道，可你、可你不该骗我！”裴暮雪深吸一口气，“你总是这样，很多事不愿告诉我，总想瞒着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一人承担了一切？”
李无晴再度沉默。
裴暮雪道：“七情网并非无可破解，为何你不信我？我对这世间术法的研究比你多多了，你不肯告知我，是否是怕我因此离你而去，我们因此分道扬镳？”
李无晴被戳中痛处，垂下眼眸，“是我不对。”
裴暮雪冷笑一声，“我差点忘了，分道扬镳又如何，你是不会因此难过痛心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可你会痛心。”李无晴道。
裴暮雪怔了怔，脸色瞬间变得绯红，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这是诡辩！总之，你就是不信任我！在黄尘暗界也是，无凌啊，你让我出去和李无晴共度一生，是不是吃准了你若没了我就没处撒气啊？”
“我信任你，任何时候，你都优先于我。”李无晴面不改色，一剑刺进巨蟒脊背，还很小心地避开裴暮雪的方向，一滴血都没溅过去。
“歪理！无凌若是死在里面，我上何处去寻李无晴？你这不叫为我好，根本就是不想让我好过！”这档子事翻出来，裴暮雪越来越气愤，绯红褪去，现在是气得脸红。
巨蟒在他们这一来一回中挨了好几剑，最后一个鲤鱼打挺再度入水。
李无晴脚下一空，只能回到小舟，目光闪烁，“剑还没寻回。”
“罢了罢了，我自己去拿。”裴暮雪扭过头不想看他。
“我错了，”李无晴忽然上前，一手揽住裴暮雪，下巴搁在他肩头，“我真的错了。”
裴暮雪何曾见过有人这样能屈能伸过，李无晴冷可面无表情杀巨蟒，热可揽他入怀勇认错。感受着李无晴的气息吐在他脖颈，裴暮雪无奈心软了，“好了好了。”
他转过头，“还有下次么？”
李无晴从善如流道：“不会有。”
裴暮雪叹了口气，“行吧。”这样的李无晴，他实在狠不下心冲他发脾气。
“大师兄、小师叔，你们比赛呢还这么亲昵，这是要把第一拱手相让啊。”方文柏赶了过来，一脸的不忍直视，只要能让李无晴不开心，他就开心。
两人迅速分开，不能怪他，方才的动作的确有秀恩爱的嫌疑。
裴暮雪轻轻在李无晴耳边道：“破解七情网的禁制之前，你还是别假装那么含情脉脉了，看我的瘆得慌。”
李无晴眼皮一掀，有些委屈巴巴。
这回裴暮雪没让步，再委屈也得提醒李无晴，虚假的东西他不要。
方文柏转过头，突然惊呼：“这、巨蟒消化了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