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莲曲峰下的小镇，人们挤在一处取暖。

　　他们在这些日子里已经遭逢数次剧变，如今的幸存者们寥寥无几，莲曲峰是少数几个维持原状的山峰，可人们却越来越忧心。也许，下一刻莲曲峰就会被移平。

　　突然，有人惊呼，“莲曲峰上是不是在震动？”

　　其他人也匆忙站起，“我们还是躲躲吧，万一山峰倒下来，我们被压住怎么办？”

　　温吉星手持霜骨剑，远远听着人们的谈论，嗤笑一声，隔了老远轻轻挥剑，剑锋并没有碰到山峰，莲曲峰就震动得更加厉害，片刻过后，竟是拔地而起。

　　人们果真吓得屁滚尿流，争先恐后地往前奔逃，一些跑得慢的被落下的大石砸中，其他人虽然知道无路可逃，可依然本能往前走。

　　莲曲峰整个山头飞了起来，温吉星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往何处放。

　　人们终于认了命，瘫坐在原地哭了起来。

　　这时，两个人影悄无声息飞来，晃动的莲曲峰被人扶住，巨石泥块不再掉落。

　　温吉星脸色一沉，“小师叔，你又来做傻事了。”

　　裴暮雪一手擎着莲曲峰，说道：“我也正想说说你，何时生出的这等歪心思？”

　　温吉星冷笑一声，道：“看来你知道我的目的了？我想问你，你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宁遥镇的人们还不够你看到人心吗！你救了他们，可是到头来谁记得你！”

　　裴暮雪沉默片刻，道：“是你逼人太甚。”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温吉星突然哈哈笑起来，“没错，是我逼他们做选择，我把他们推到了非黑即白的难题面前，可是你看到了吧，没一个人选择你。”

　　“我看到了，我是说，你逼我太甚。”裴暮雪说完，随手一扔，莲曲峰稳稳当当回归原处，好像刚刚全是一场镜花水月。

　　同时，李无晴眨眼间飞到温吉星身旁，按下了他欲挥剑的手。

　　温吉星终于变了脸色，“你们是不认同我的做法？若是你们别想不开阻拦我，我会放你们一马，甚至可以邀请你们共享我的成果。”

　　裴暮雪无言地飞过来，和李无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动作，温吉星被他们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掉下去。

　　不过很快，他便稳住身形，一把剑舞得呼呼作响。令裴暮雪意外的是，温吉星的修为竟可以算得上深不可测。

　　“不用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我若是修炼千年还不如你们，可真的是没脸见人了，”温吉星笑着说，“当时我在剑灵，没有实体，被你打败也就算了，现在我可是有十足的把握赢了你们。”

　　最后，温吉星道：“总得给蠢笨之人一些活路嘛。”

　　裴暮雪一边出招，一边道：“你的机缘就是这个吗？”

　　“呵，也许吧，温家的占卜从未出错过，我的机缘在万白山，我会长命百岁……”温吉星说道。

　　“那你给这个计划占卜了吗？能成功么？”裴暮雪道，“你是不是压根没占卜？”

　　温吉星不说话。

　　“你在害怕。”裴暮雪道。

　　温吉星有些怒了，不顾李无晴的剑气，直接扑到裴暮雪面前，就要掐他的脖子。

　　李无晴一剑刺中他，裴暮雪则退了一步，这一局是温吉星落了下风。

　　温吉星平息怒火，推开一步，重新冲了过来。

　　裴暮雪道：“你现在回头还不晚。”

　　温吉星冷笑一声，显然劝不回来。

　　裴暮雪绸带一甩，叹道：“我知道，杀害识灵鸟一族的是你，催化妖兽的也是你，令这天色变黑的还是你。”

　　“是啊，我是不可能回头的，我也从未想过回头，”温吉星脸色狰狞地扭曲起来，“只要我成功了，这个世界就尽在我掌控之下。任何人都不能忤逆我，更不会对我冷眼相待。所有的事情都会在我的主导下运转，不会有失算，更不会有遗憾！”

　　至此，裴暮雪不再和他对话，这个人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救了。

　　几人在空中打斗，地上聚了越来越多的修者，他们带走百姓，安抚他们，也去了各处维持秩序。这样人心惶惶的日子里，好几处发生了争夺食物和柴火的事件。人们除了担心随时异变的环境，也得时刻注意身边不怀好意的人。

　　黑暗最能激发人的恐惧，所有人都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秦伟带着弟子们走在淮川对岸的村落里，这里经历了淮川逆流，如今已是一片泥泽。人们挤在村中一处高地上，全都精神萎靡，几个孩子在哭闹着说要光。

　　秦伟伸手画了一个引路符，俯下身道：“看，漂亮不漂亮？”

　　孩子们不哭了，好奇地看着左右飞舞的引路符。

　　村长走了过来，千恩万谢道：“多亏了仙君们，到我们这里来偷抢的几个人近日没来了。”

　　秦伟点点头，笑道：“那就好。”

　　村长搓着手，满怀希冀地问：“您可知何时才回恢复原样，现在这样怪异的现象究竟是怎么了？”

　　秦伟道：“快了。”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村长鞠了个躬，道：“那就好。”

　　秦伟一行去了他处，山水盟所庇护下的所有村落都差不多，有他们的帮助，勉强维持着和平。其他门派的修者们和他们一样，四处捉拿制造骚乱的人们。

　　饶是如此，修者们也都知道，若是再继续下去，局面可能就无法掌控了。人们没了吃的穿的，死亡的恐惧会驱使他们做出许多事。

　　莲曲峰附近的空中，温吉星和两人相斗许久，居然还未显疲态。

　　“我告诉你们，你们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晚了。”温吉星突然说。

　　裴暮雪抬起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突然大亮，四道光柱冲天而起。

　　“光！”

　　“是光！”

　　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了，相继欢呼起来，这是多日以来他们见到的第一抹光亮。

　　只有修者们渐渐严肃起来，这是一个十分强势的阵法，以四方为眼，谋求的一定不是简单之事。

　　温吉星看着自己的杰作，欢喜道：“马上就要成功了。”

　　裴暮雪比如何人都清楚，这个阵法发动的代价，“龙西呢？”

　　“被我压在阵法之下，现在应该已经消散了吧。”

　　裴暮雪怒上心头，攥起了拳头。

　　温吉星道：“他本来就只是一个魂魄，消散了又怎样。谁让你把小龙们藏了起来，我只能用一个死去的龙西替代了。”

　　他欣赏着裴暮雪和李无晴的脸色，道：“你们听。”

　　大地之上全是欢呼，温吉星得意极了，这是他加冕为王的赞歌。

　　很快，欢呼声渐渐消失，光柱映照下，昏暗的大地渐渐蒙了一层白，四周气温骤然下降。如果说之前算是寒冬，现在的则是万年冰窖。

　　没有百姓再升起抢夺的念头，他们身上结了冰，呼吸渐渐缓慢。也许很快，他们就会被冻死。有些修者努力驱使灵力御寒，同时燃起火堆，可都起不到半点作用。在死亡面前，他们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同样是无能无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爬上薄冰。

　　“小师叔啊，你得感谢我，这个世界上所有脏污都会被清洗。”温吉星立在光柱的正中央，声音里毫无情绪。

　　裴暮雪低着头，看着渐渐凝固的大地。

　　“地上结冰，是因为没有光么？”

　　李无晴道：“万……”

　　“万骨珠！”裴暮雪几乎同时出声。

　　他们对视一眼，裴暮雪从怀中掏出万骨珠，奋力抛向黑漆漆的空中。

　　龙族的骨骸可以当夜明珠。

　　万骨珠渐渐飞起，光芒越来越盛，起先想一粒微弱的星火，逐渐变大像闪亮的星星。地上的薄冰停止蔓延，人们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温吉星愣住了，恨恨道：“一个珠子而已，我看它能坚持多久。”

　　万骨珠向他证明了，龙族的骨骸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星星逐渐变大，成了月亮。薄冰开始满满消融，大地之上逐渐恢复了生命活动的痕迹。裴暮雪隐约听到有人在惊叫，“是月亮！”

　　温吉星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还没有停止。

　　一刻过后，万骨珠充当了太阳的作用，时隔多日，人们终于重新见到了这个光芒映照之下的世界。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呼，虽然世界已经面目全非，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四个光柱在万骨珠的映照下黯然失色，温吉星咬牙切齿道：“阵法还在运行，我没有败。”

　　裴暮雪道：“停手吧，霜骨剑在你手里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

　　李无晴则言简意赅道：“抢。”

　　温吉星怒道：“如今阻碍我的就是你们两人，杀了你们，再也没有人能阻碍我！我刚刚真的是太傻了，居然想对你们网开一面。”

　　他周身卷起一阵杀气，向着两人冲过去。

　　裴暮雪和李无晴站在一起，迎了上去。

　　裴暮雪道：“这个世界不会如你所愿，千年前的小世界是它独一无二的造化，你想人为创造一个出来，绝对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