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裴暮雪定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大脑各种念头闪过，最后干脆罢了工，一片空白不明所以。

　　李无晴的意思，他不懂。

　　他什么都不愿意想。

　　李无晴今日话多了起来，又道：“我一直对你……”

　　“好了，”裴暮雪打断他，晃了晃一团浆糊的脑门，“你并无恶意，我已经懂了。”

　　李无晴望进他的眼睛里，“我……”

　　裴暮雪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可是万白山，一个合格的修者，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刚到就被发现了，我一句话都没偷听到呢。”

　　仇天纵从一块山石后来走了出来，笑吟吟看着两人，“你来此地居然不通知我。这位是？”

　　裴暮雪给他们做了介绍。

　　“李无晴？”仇天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

　　李无晴一脸漠然看着他，不动声色退后一步，只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裴暮雪今日才发现李无晴身上带着刺儿，对刚刚那男子是这样，对仇天纵也是这样。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安慰，李无晴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看来，果真如他所说，他的所作所为皆是自己误会了。

　　他想到这里，强行抛开了这个话题，对着仇天纵问道：“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知不知道这里有一个能化为人形的妖族。”

　　“识灵鸟一族，”仇天纵敛去了戏谑的神色，说道，“这山里其他的魔兽妖物都好说，只有识灵鸟是最危险的，他们的妖力与修者的灵力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若是被缠上，再也没有走出这万白山的可能。”

　　他看着两人的神色，惊道：“你们遇到了识灵鸟？”

　　裴暮雪点点头。

　　仇天纵又道：“据我所知，他们最仇恨的就是山水盟之人，你们居然从他手下逃脱了？”

　　“你想想，有我在，那些识灵鸟算得了什么？”裴暮雪吹起了大话。

　　李无晴道：“的确如此。”

　　仇天纵意外地看了李无晴一眼，笑着说：“你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在恭维？我和他多年老友，非常了解他，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李无晴冷冷看着他，眼眸深不见底，并不回答。

　　裴暮雪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忙挡在了两人中间，扭头对仇天纵说，“山顶风大，我们先回了。”

　　仇天纵故意苦着脸，一脸忧伤地说道：“那我可就伤心了，老友千里迢迢来了万白山，连我的家门都不愿进。”

　　李无晴没给他面子，漠然道：“我们回去有要事，这就走。”

　　仇天纵嘿嘿一笑，看着裴暮雪道：“能有什么要事，比白……”

　　裴暮雪瞬间双眼微睁，打断了他：“这件事，我改日再同你商议。”

　　白焰花，他已经决定给无凌了。花只有一朵，裴暮雪决定自私一下，将它留给自己的心上人。虽然这对李无晴来说，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这个决定没有让他好受半分，可还是那句话，花只有一朵。

　　裴暮雪警告地瞪了仇天纵一眼，他这个老友，有时候的确很损。

　　仇天纵笑了笑，目送了裴暮雪走远，他悄悄跟上后面的李无晴，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对手？”

　　李无晴脚步一顿，随即加大了步伐，将仇天纵甩在了后面。

　　裴暮雪踩在绸带上，一溜烟飞回了千山派，李无晴御着剑在后方，几次快要追上他，可是又被甩掉了。

　　裴暮雪现在不愿看到李无晴，也许是因为白焰花而愧疚，也许是因为万白山之行，让他情绪莫名。他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

　　入夜，他变成了雪豆，按照以往的情况，他已经飞去了万水门，窝在了李无晴房间的小鸟窝里。可是今日，他提前紧闭了门窗，缩在了软软的被褥里。

　　雪豆很久没在自己房间过夜，今日看着夜色中熟悉的一切，不免感伤起来。

　　此时，李无晴应该继续挑灯夜读了吧，看着那什么《追求道侣一千必杀技》。不对，这书已经被他扔掉了，如今他的桌上，只有自己亲自送的不靠谱攻略。

　　雪豆脑壳往里缩了缩，若是李无晴真的按自己的攻略去追人，可不就被耽误了。

　　这时，他的脑壳里似有一道光闪过，若是李无晴从来对自己没有恶意，那么之前的礼物与今日的邀约……

　　雪豆登时掀开被褥跳了出来，脑壳里炸开了花，拍着小翅膀在房间里盘旋了好几圈，也没理清思路。

　　身为一只鸟崽，他已经放弃思考。

　　他再度压下了这纷乱的思绪，重新落回床上，毛缩了回去，埋进了被褥里。

　　雪豆在黑暗中眨巴了几下圆眼睛，想到了无凌，想到了那幅画像。

　　他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不知无凌此刻在做什么，强烈的思念之前占据了他的心间，再也容纳不下其他。

　　他小翅膀抖了抖，摸出了秘境中得到的相见铃。有了这个铃铛，他只用说一句无凌的名字，就能立刻到达他的身边。

　　雪豆低下脑壳，看了看自己这软软的身子，连小爪子上的勾勾都不锋利，要是出去了，还能顺利回来么。

　　他踌躇起来，犹犹豫豫地放下了铃铛，眯了眯眼睛，翻着小肚皮呼呼大睡起来。

　　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外面漆黑一片，无尽的夜色，将他的思念渲染得无可忽视，堵在心口难以排解。

　　雪豆漫不经心地用小翅膀拍着相见铃，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见到无凌了。而在无凌身边，就是安全的，等到天亮了再借机回来，没有人会发觉。

　　想了又想，雪豆小爪子一蹬坐了起来，吃力地将相见铃捧在了小翅膀中间。

　　房间里的一切都消失了，雪豆一眨眼，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不过这里并不是预想中气氛诡谲的十方阁，居然是一片密林。

　　虫子声声叫着，凉风呼呼刮着，树叶哗哗响着，月色映照下，似乎所有的山林都是这般模样。黑暗中，雪豆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何处。

　　无凌在这里么，雪豆小心翼翼停在一个空心树洞口，探出脑壳左右看着。

　　可是，并无人影。

　　不过，这么一看，雪豆倒是觉得这里很眼熟，前方那歪脖子树，怎么那么像是淮川峰的那棵。这里，根本不是莲曲峰，而是自己家门口？

　　雪豆疑惑地歪了歪脑壳，难道是因为距离无凌所在之地太远，相见铃失去了效用？

　　这时，一道清冷的白色人影朝着这里走来，大半夜的，还真是提神醒脑。

　　雪豆吓得一愣，才发觉这人好像是李无晴。

　　等走近了一看，还真是李无晴。他今晚为何不睡觉，出来瞎晃悠，这样的装扮太能吓到人了。

　　“啾！”雪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肚皮。

　　李无晴转了身，走了过来，一眼发现了树洞里那只白色团子，捉在了手心。

　　“为何不回家？”

　　雪豆挣扎了一番，可李无晴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径直回了居所。

　　他被安置在小鸟窝里，还被塞了好几个玩具。李无晴无奈地看着他，拿来一块厚毛巾替他擦拭着身子，“白天可以出去，晚上外面危险，记得回来。”

　　雪豆一声不吭地被毛巾揉来揉去，李无晴明显很担忧，半夜在山林里转悠，一定是在寻自己。

　　他垂着脑壳，心中被一片暖意攻占，李无晴这个饲主，从来都称职。

　　雪豆反思起自己来，反思来反思去，琢磨起来为何自己面对李无晴时，总是被各种奇怪的思绪左右，以至于误判情势。

　　这从来都不是裴暮雪的风格。

　　李无晴替他擦完软毛，一把捞起，托在了手心。

　　雪豆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李无晴严肃的目光，不禁心虚地低下脑壳，呆毛冲着李无晴的方向支棱着，可怜兮兮地颤抖。

　　李无晴伸出手指，卡在了雪豆的粗脖子前，轻轻抬起了他的脑壳，“今晚为何不归？”

　　雪豆一对上他的眼神，立刻别过脑壳，可被脖子间的手指卡着，差点喘不过气，“啾……啾！”

　　李无晴手指一缩，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后脖替他顺气。

　　“从现在起，我带着你修炼。”李无晴语气笃定，不容反驳。

　　“啾？”

　　“你有灵力，或许可以走上修炼化形之道，这样你想离开，也有自保之力。”

　　雪豆眨眨圆眼睛，一下一下踢着小爪子。以鸟崽的形态修炼，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想过，毕竟雪豆的灵力太过微弱，对比自己的人身，实在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不过，值得尝试，或许可以由此寻到更多的线索。

　　“啾！”

　　好！

　　雪豆欣然答应，垂头丧气的模样一扫而空，扬起脑壳跳到了李无晴的手上，踩了起来。

　　李无晴神色缓和，眉梢有了一丝温度，正色道：“修炼是一件长期且艰辛之事，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雪豆乖巧地点点头。

　　李无晴拿起小皮球，放在雪豆面前，皮球滚了几圈停住了，“你现在释放灵力，托起它一试。”

　　雪豆伸出小翅膀尖，身子前倾，呼哧呼哧使着力，小皮球摇摇晃晃，可是半天也没浮起。

　　眯着小眼睛努力许久，最后雪豆还是丧气地一下趴倒在桌上。

　　鸟崽的灵力太微弱，之前在秘境中尚有沉香木加成增幅，如今只靠自己的力量，这成果简直惨不忍睹。

　　李无晴眉头一蹙，意外地盯住了雪豆。

　　雪豆抬起脑壳，虚弱地叫了一声，表示自己尽力了，虽然他知道李无晴并不能听懂。

　　只听李无晴道：“你的灵力为何与我一位、一位好友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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