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雪豆一动不动，蹭了蹭无凌的衣袍，“啾！”
我不走！
无凌无奈，“你不在乎李无晴么？”
“啾啾啾！啾啾啾啾！”
你想让我丢下你么！别想得逞！
雪豆口无遮拦，的确，他在乎李无晴，不代表就可以放弃无凌。无凌和他一同遇难，他做不出临阵脱逃的事来。
无凌破开的缝隙渐渐合拢，他努力支撑着，“再不出去，就没有机会了。”
雪豆很坚定，小爪子死死抓住无凌的手指，生怕无凌狠下心把自己塞进去。
无凌放弃了，“你真是……”
“啾！”雪豆响亮地回应他。
缝隙彻底关闭，外界照进来的一点亮光没了影踪，阴气再度侵袭而来，他们下一刻就会被撕碎。
雪豆紧紧靠在无凌手心里，感受着软软的触感，无凌道：“我有一事告诉你。”
“啾？”
无凌手指放在斗笠上，“我的真实面貌。”
也是，雪豆心道，他一直想知道无凌的长相，在这最后一刻，了却这个愿望也算是一种圆满。
雪豆有些期待，无凌的声音那么好听，一定是个美男子。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自己是美男子就行了，拉高平均水平。
囚笼里“铮”的一声，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横冲直撞，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这应该就是那个魂魄。
两人皆惊，无凌心知这不是亮出身份的好时机，佩剑上手，护在了雪豆身前。
雪豆控制着霜骨剑，慢慢靠近囚笼。
突然，沉香木在乾坤袋中躁动，自行冲破封印飞了出来。
这一刻，所有的阴气一股脑冲向沉香木，无凌和雪豆周身的压力尽散。
雪豆飞了起来，冲着沉香木而去。师父寄在沉香木中，靠的是它聚灵养魂的效用。囚笼中那个未成型的魂魄，与其吸收他和无凌作为养料，不如直接抢走沉香木。
这个魂魄，想同师父争地盘。
雪豆是不允许的。
然而，已经迟了。沉香木被囚笼吸引，透过围栏飘了进去，一切的躁动归于平静。
雪豆呆呆地盯着沉香木，心下一沉，浑身发冷。他们一同呆在沉香木中，最后一定会有一方被逐出。师父的魂魄不全，没有太多灵力，是无法同里面那个明显是凶魂的魂魄相斗的。
他得救了，却没有任何一丝喜悦。
囚笼之中的沉香木“啪叽”落了地，一锤定了音。
“啾！”
师父！
雪豆呼唤了一声，无人回答他。
这时，黑漆漆的头顶上开了一个大洞，一个人落了进来。敖初真身上的衣衫更破烂了，方才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打斗追逐，“师父！”
他大声吼出了雪豆无法吼出的人言。
无凌捉住雪豆的小脖子，小心护在手心，和敖初真相对而立。
雪豆也觉惊奇，刚刚还被吊着无法挣脱，这时候竟然嗅到师父的气息能找到这里，实在不是一般人。
雪豆有些感伤，扫了一眼沉香木，赢了的那个会是师父么。
敖初真一掌劈碎了囚笼，跑进去捡起沉香木。
沉香木在他手中徒然变黑，敖从筠呆在里面时一直是温和的，此时沉香木之中的魂魄，明显在躁动，吸收着所有的灵力，沉香木现出一丝裂缝。
雪豆每一根羽毛都在颤抖，他后悔自责。把师父带来，还未同敖初真叙旧，还未消灭阴鬼一族，竟在这里被一个不知名的魂魄抢走了沉香木，那么他极大可能已经不在了。
“啾！”
他真的怒了，嗖地飞到囚笼里，落在沉香木上。他是沉香木的主人，他要把这个凶魂赶出去。
敖初真大手一伸，捉住了雪豆。
几乎在同时，无凌掠了过来，剑指向敖初真，“放开他。”
敖初真道：“沉香木不能动。”
他提着雪豆的脖子，扔进无凌怀里。雪豆在空中打了个滚，怒气腾腾瞪着他，目光在敖初真和沉香木之间扫了个来回。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雪豆召来了霜骨剑，眼中精光一闪，目标是叛徒敖初真。
当年他对师父的敬意与依恋，如今看来皆是虚幻。不知这里的凶魂与他是什么关系，竟能牺牲师父去保他。再或者说，敖初真之前都是在演戏，他和黄尘暗界是一伙的。
无凌冷冷道：“把沉香木还来。”
敖初真冷冷瞥了他一眼，冷笑着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啾！”雪豆抗议。
敖初真握着沉香木，眼中带有一丝狂热，手在微微颤抖，像是握着无价珍宝一般。
再抬起头，他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肩膀放松，眼神里全是倨傲与不屑，仿佛看着蝼蚁一样看着他们，满是距离感。
无凌悄悄捞走了雪豆。
“沉香木本就是我送给师父的东西，现在落回了我手里，天经地义。”敖初真缓缓道，手指微动，破碎的囚笼恢复完好。
他站在囚笼里，在雪豆震惊的目光下，一掌劈碎了已经完全枯败的沉香木。
囚笼之外，雪豆带着仅存的一丝希望，看着逐渐凝形的魂魄。
他吸收了整个沉香木的力量，在虚空中一点点现出轮廓，先是身形，再是面庞，最后是发梢。
雪豆呆住，师父……
这个魂魄俨然是他最熟悉的敖从筠。
敖初真面色未变，上前一步就要牵他的手，可只能虚虚一握，魂魄没有实体，并不能真的握住。
“师父，你回来了。”
雪豆有些迷惑，敖初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现在难道不应该震惊地说，为什么是你吗！
不过，很快他就把心思全放在了师父身上。
师父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默默站在那里，温润如玉君子风度，只有一点不一样，眼睛有些发红，似乎带了点戾气。
敖初真又道：“师父，你看看我。”
敖从筠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虔诚如斯的弟子。
他伸手扇了他一巴掌，魂体穿过他的身体，没有一丝声响。
雪豆呆住了，“啾？”
敖初真笑了，“二十年了，师父的残魂在此，半个字都不同我说，现在能打我了，徒儿很欣慰。”
雪豆听懂了，又似没懂。
那个凶魂也是师父的残魂，那么……
无凌摸摸他的脑壳，抬头道：“你当初夺走他的修为，害他性命一走了之。”
敖初真转过身，“原来你一直知道。”
他眼神停在雪豆身上，“这只鸟崽是裴暮雪？”
雪豆一惊，缩了缩软毛，为何人人都能揭穿他的身份！
敖初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迷恋地拂了拂敖从筠的脸庞，虽然摸不到实体，“没错，我是夺了师父的修为，害了他的性命，那又如何？他死了，我会寻各种方法令他重新现世，单单是魂体陪着我也好，若是腻味了想碰触他，也可以将他附在傀儡上。死了又如何呢？”
敖从筠转过头，怒道：“孽徒！”
雪豆第一次见师父发这么大火，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同门师兄居然满腹歪理，搁谁谁不气。
“师父，你不死我就得死，既然我们两人必须只能有一人存活，那么我自然会选择我自己。我死了，你不会替我召魂，不会再想见我，我们只能阴阳相隔。你死了，我会用最好的办法留存你的魂魄，我们依然能日夜相伴。”敖初真说完，叉着胳膊看着敖从筠走到囚笼边缘，徒劳无功地伸出手，又被弹了回来。
“啾！”霜骨剑砍在囚笼外，震了几震恢复平静。
无凌道：“敖从筠是山水盟之人，他的魂魄不能留在此地。”说着，他蓄起了招。
“在黄尘暗界，我说了算，”敖初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转头，眼中隐约一丝无奈与痛苦，“师父，你明知道我的感情，依然不肯放过我。我那么爱你，你爱我么。”
敖从筠不回答，打出那无声的一巴掌后，完全无视了敖初真的存在，对方说再多话都不能激起他心中一丝波澜。
雪豆不能理解敖初真的所作所为，爱师父还要杀他，简直不可理喻。不过既然知道了杀害师父的凶手，今日一定不能放过他。
霜骨剑刺破囚笼的一角，加诸在上面的术法瞬间消散，霜骨剑冲了进去，直直刺在了他的胸前。
同时，无凌的山水修谱也砸在了敖初真身上。
敖初真吐出一口血，前胸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他毫不在意，一脸如常地转过头，“师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山水修谱的呢，发现我身份的那一刻，有过犹豫么？”
敖从筠没有回答，再度走到囚笼外围，不愿和他多待一息。
“啾啾啾！”
快出来！
雪豆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师父面前，敖从筠虚虚摸了摸他的呆毛，冲他一笑，“原来你另外一个形态是这般模样。”
敖初真话说了一大箩筐，除了一句“孽徒”外什么都没得到，此时瞠目欲裂，“你出不去的，放弃吧。你只能留在这里陪着我，就算你再厌恶，也只能每天对着我的脸！”
一言落，黑气聚拢而来，敖初真的伤口一瞬完好，囚笼上的符咒增多，敖从筠眼中红色变浓，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师父，我把你在意的人都杀了，裴暮雪也好，同你一起前来的徒弟后辈也好，他们一旦死在这里，没人知道你的下落，你就能永永远远同我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