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2019.09.29

  纪泱没着急接, 由着悠扬的铃声充斥了整个狭窄闷热的空间,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仿佛古代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

  无人回应的铃声开始逐渐变得尖锐, 久久萦绕在几人耳旁, 到即将进入高亢的副歌部分时, 戛然而止。

  紧接着, 纪泱得意地眯起眼, 慢吞吞地一抬贵手,等再次亮起的屏幕即将熄灭的刹那, 才滑开屏幕, 趾高气昂地“喂”了一声。

  裹挟着寒意的冷冽嗓音即刻扑面而至,穿透雷声轰鸣的暴雨,清晰传入安静下来的车内:“有事直说, 别牵扯无关紧要的人。”

  纪泱阴恻恻笑了, 手里的匕首有一搭没一搭地滑过顾桓浅色的衬衫,将血渍一一擦干抹净, 随即一点屏幕,把刚录好的视频发给纪玦,咯咯笑道:“无关紧要的人?我的好弟弟, 这不是你的小情人、我未来的亲弟妹吗?”

  对面沉默了一瞬。

  纪泱屏住呼吸,凑近听筒, 一双红通通的眼珠子闪着疯狂快意,想要透过黑暗的屏幕看清这一刻纪玦的表情。

  不想,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极轻的冷笑。

  纪泱眼底还掺着血丝的笑容, 陡然沉了沉。

  “他不是。”车子仿佛驶入了雪山崩塌后的苍茫天地,整个车内温度都随着纪玦这句极其淡漠的回话,陡然冰封。

  不等纪泱回过神,铺天盖地的凉意再次穿透浓重雨雾,一字一顿地浇上他运作迟钝的大脑:“你想要什么,直说。”

  纪泱斥血的眼珠子轻轻转了下,将匕首重新抵上顾桓,阴森开口:“我么,想要的也不多,你看小顾总这条命值多少,你就给我多少。”

  “我说过,小顾总是无辜的。”纪玦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像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冷漠回答纪泱——然而,却只有最了解他的顾桓才清楚,纪玦隐忍克制的尾音里,夹杂着急速酝酿的风暴。

  纪玦语气微顿,轻轻压回心底肆虐的寒风,不待纪泱开口,冷声说:“放了小顾总,你想要的我们都能商量。”

  “哈!”纪泱怎么可能放走好不容易抓到的筹码,偏过头,和蒋立亮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内里闪着阴毒的光,“小玦,不是当哥的不相信你,你要真想救小顾总,就听我的,现在乖乖去停车场,跟我的人走——别想着带阿捷带手机,我虽然不会要小顾总的命,可不代表我不会在他身上动动刀子抽抽血,如果小顾总因为你不听话受了伤,恨你一辈子,你可别怪当哥的没提醒你啊。”

  他说完,直接切断通话,关机,取出电话卡,将纪玦能找到他的唯一联系方式,扔进了漆黑一片的雨夜。

  等做完这一切,纪泱才四仰八叉地靠回车座,冲蒋立亮一昂头,示意他快点儿开车。

  周遭寂静,除了偶有几道轰鸣闪电劈开阴沉天际,再无其他响声,顾桓漫不经心地睁开眼,察觉到那股古龙水和匕首一起远离自己后,身子轻轻往旁侧了一瞬,手指伸长,一点一点地去够袖扣。

  闪烁着昏暗黄光的雾灯直直照亮前路,在深不见五指的夜色下飙出了一条疾驰的车影,紧接着,车头悄无声息右转,径直驶向与西湾郊区交界的一处偏远乡野。

  雨势滂沱,将车子驶过柏油路时留下的车辙痕迹,一一湮没。

  纪玦冷着脸,握有手机的指尖泛着发白的青色,紧紧盯着纪泱传给他的视频,在看到顾桓脸上渗出血珠的伤痕时,一直强压到现在的寒意,彻底爆发。

  寒意如同古老冰川下被骤然唤醒的野兽,抖落一身冰刀铸就的厉风,朝着电脑旁的葛捷锡他们席卷而至。

  葛捷锡眉头紧锁,没敢抬头,只是立刻加快了敲击键盘的速度,手指翻飞如叠影。

  少顷,纪玦闭了闭眼,将心底卷起惊涛骇浪的野兽重新逼回沉睡状态,回过身,冷声问葛捷锡:“怎么样了?”

  高震淣红着眼眶,也眼巴巴地瞅着葛捷锡,眼底噙满泪水,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葛捷锡摇摇头,紧盯着屏幕的视线短暂离开一瞬,看向纪玦,和他解释:“郊区雨势太大,小顾总身上的跟踪器信号有些不太稳定,断断续续的,而且显示距离我们越来越远,我怀疑纪泱已经离开了西湾。”

  “那怎么办啊?!”高震淣眼睛倏然大睁,刚才还强忍着的眼泪吧嗒一下掉落,在安静的屋内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

  “只能继续追踪,锁定大致范围后再逐一判断。”葛捷锡说完,将视线重新放回屏幕,边加大区域搜索边告诉纪玦,“纪哥,我给你装的跟踪器已经做过处理了,会比小顾总的信号更好,你到那边以后争取多拖延下时间,一旦准确定位,我会安排离你们最近的人手第一时间赶去。”

  他说完,迟迟没听到纪玦回话,一抬头,才发现纪玦早已经不见了。

  “别看咯,我都没见纪总脸色这么难看过,他肯定比我还着急。”高震淣擦去还在吧嗒吧嗒直掉的眼泪,抽抽鼻子,双手合十,虔诚地小声祈祷,“神啊,求求你们,只要小顾总能平安回来,我愿意这辈子都只和一个人上//床,以后再也不随便约了......”

  顾桓被带下车的时候,冷风裹挟着暴雨朝他顷刻袭来,沿着他周身布出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雨雾,他清楚感觉到,脸上刚开始止血的伤口,随着雨水的冲击,又渗出了点点血珠。

  “大哥,你们来啦?”一口操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在顾桓左前方响起,脚步踢踏,呼呼啦啦地穿过雨帘,甩落雨衣上一身和着雨点的泥浆。

  顾桓微侧过头,通过脚步判断对方大概有一二十人,手上拿有长刀和棍棒——不管是口音还是武器,都不像平日里常见的训练有素的保镖,更像是纪泱他们从本地招的地头蛇。

  纪泱有些不耐地点点头,冲他们一挥手,低声吩咐:“散开散开,别杵在这,今儿晚上眼睛都给我放亮,一会有人来了,除了长最帅的那个留下,其他的直接给我往死里打,不用留手,出事了我负责。”

  “好嘞,您放心,这地儿我们熟,保证来一个留一个,就算他们长了翅膀,我们也能从空中给他揪个一毛不剩。”

  男人话落,周遭重新恢复安静,顾桓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沿着四周散开,消失在了不同方向,他抿着嘴,任由一只手粗暴拽起他的胳膊,将他推进了一个狭窄封闭的房间。

  顾桓脸上的眼罩被取下了,他眼眸半睁半阖,静默地站在原地,等待适应此刻算不上清晰的灯光。

  少顷,顾桓一抬眼皮,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也看到了不远处居高临下的蒋立亮。

  低瓦数的白炽灯像吊在钢丝桥上的一枚鸡蛋,摇摇晃晃地从横梁上垂下,看上去随时会罢工,却依然竭尽全力地工作着,在微弱荧光下映出砖瓦房里堆积如山的杂物。

  蒋立亮眯着眼打量顾桓,见他不动不闹,反而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眼底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笑,随即上前,把绑着顾桓双手的绳子又紧了紧,关上门离开。

  木门“吱呀”一声合拢,横梁上摇摇欲坠的灯泡随之轻晃了几下,顾桓低着头,从微光下辨清屋里摆放的杂物后,往里走了几步,倚着角落堆积的木柴坐在地上。

  他手指够到已经松动一半的袖扣,又稍微使了点力气,终于把它拽了下来。

  顾桓凝神注意着外面动静,手指攥紧袖扣,拿立体棱角的一侧在坚硬的地面轻磨,待磨成尖锐的利角以后,对准麻绳,开始一点一点地挑开。

  约莫过了一刻钟,顾桓听到一声哒哒哒的脚步,收回手,继续懒洋洋地曲着长腿,姿态极其放松。

  蒋立亮推开门,发觉顾桓换了个愈发慵懒的坐姿,不禁冷笑了下,随即拉过一条板凳坐上,点根烟,边抽边乜斜着眼看顾桓:“小顾总挺有闲情雅致,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赏月。”

  顾桓眉梢轻轻挑了下,这才将视线从墙上唯一一一扇玻璃处收回,懒洋洋开口:“你想要的是钱,又不是我的命,更何况,我若是出了事,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

  蒋立亮被说中,还顾桓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他抬手拍去身上散落的雨滴,吐出一口烟圈,看向顾桓:“小顾总,后悔没?你要是早点答应我的要求,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砖瓦檐上,隔着未关严实的木门渗进来时,给屋内蒙上了一层聒噪的水汽。

  “那你呢?后悔了吗?”少顷,顾桓抬眸,嘴角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绑在背后的手指却悄无声息地换了个方向,继续极轻地挑着开始变得松散的麻绳,“明明可以用真实的身份和我合作,却非要把自己逼到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轰隆——”这个瞬间,一道摧枯拉朽的闪电劈开天际,将黑压压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房间里再无丝毫动静,仿佛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凝滞,惟有从横梁上吊下的灯泡还在轻轻晃着,发出细微的滋滋啦啦的电流。

  猩红的烟头簌簌抖落,跌入堆积一层烟灰的地面,再然后,被布满泥点的皮鞋狠狠踩灭了。

  “顾哥,我是该夸你太聪明,还是太了解我。”“蒋立亮”回过神,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珠在月色里闪着幽幽的光,脸上是掺着些许凄凉和茫然的笑,“连我家那个死老头子都没发现,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桓手指轻巧地换个角度,将有些松散的麻绳往旁扯了下,继续耐心地和它作斗争,嘴上依然不紧不慢道:“过誉了。”

  “蒋立亮”坐回粗糙的木椅,重新点燃一根烟,狠狠嘬了几口,这才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桓抬眸,对上“蒋立亮”斥满阴郁和复杂的目光,良久,在他手中的烟头即将熄灭的刹那,开了口:“游戏结束的时候。”

  “蒋立亮”猛然起身,似是不敢相信顾桓这么早就看穿了他苦心经营的假象,他凹陷的眼珠子不受控地大瞪着,仿佛嵌入一颗骷髅头上的唯一活物,和行尸走肉的身体极其不搭。

  房间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从起伏的胸膛和攥紧的手指,勾出一条两脚踏入地狱、只余下粗重呼吸的魂魄。

  烟头还在无声燃烧,一点点往上蔓延,灼烧了“蒋立亮”发黄的指头,他本能瑟缩收手,看那点猩红直直落在脚下,醒过神,踩灭。

  “既如此,就麻烦顾哥还和以前一样,当我已经死了。”他侧身对着顾桓,被烟草摧残过的嗓子满是粗粝,一字一顿开口,狠戾而决绝,“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蒋立亮,没有蒋立明。”

  顾桓闻言,正在挑绳的指尖轻轻顿了一瞬,而后,一边继续,一边抬眸看向阴影中的男人:“值吗?”

  月光从狭窄的窗户照射进来,和屋内愈发昏黄的灯光混合在一起,在整个身子都没入地狱的魂魄后方,映出恶魔的身影。

  “值。”他回过头,瘦削的脸上挂着一抹满足的笑。

  顾桓抬眸看他,目光平静。

  就是这般平静的目光,却仿佛刺激到了男人此刻脆弱的神经,他大怒,一脚踢飞身前杂物,一双凹陷的眼珠闪着嗜血的仇恨:“顾哥,求求你了,别再用这种同情的目光看我了,你不懂,我他妈的就因为比他晚出生了十几分钟,所有的东西都要给他,凭什么?!”

  他边说边狠狠扯开衣领,干涸的嘴唇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随着他剧/烈动作迸出点点血渍,他却浑然不觉,依然扯着早已变得七零八碎的领口,仿佛喘不过气似的,大吼大叫:“哈!可这些本来都该是我的!我才是哥哥!都怪那个该死的保姆,发现记错我俩的出生时间后跑去告诉了死老头子,就让我继续当哥哥不好吗?要知道我一直都是被当成蒋家的继承人培养的啊,现在全没了,全没了......”

  如果不曾享受过金字塔顶端的奢/靡,大概也不会在失去以后,如此贪恋。

  顾桓瞥了眼已经完全变成疯子的男人,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解着绳扣,没再说话。

  疯狂的吼叫伴着后半夜愈来愈大的雨声,逐渐由急变缓,蒋立亮骂累了,颓然坐回木凳,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少顷,屋外嘈杂骤起,急促的脚步声踩着密集的雨点,从四面八方朝一处汇聚。

  顾桓眉梢微动,半睁半阖的眼眸倏然睁开,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一双还在和绳索继续作斗争的手,即刻加快了动作。

  重新恢复冷静的蒋立亮站起身,搓把脸,透过窄窄一丝门缝看向院落,一眼就认出了被众人紧紧围住,却依然神色淡漠的某个身影。

  是纪玦。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大概还有一到两章哈,提前祝小可爱们国庆快乐啦,爱你们!

第66章 2019.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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