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42

　　因着一份美好的念想，她弟弟妹妹都不让他干活，让她好好复习，好好努力。

　　在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家人比他更加失望。

　　村子里有知青觉得也该去查查成绩，组织人一起去，程琳的家人也让他一起去，万一呢？查一查总是好的。

　　程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查成绩了，村子里的几个知青，被查出来就是没有考上，反而是她这个去打酱油的人，被查出来，考上了大学，一去学校那边核实，有人以她的名义去报道了。

　　程琳当时就慌了。

　　折腾了好些日子，各种事确定后，大学那边知道她的情况后，非常气愤，同时也对她的遭遇感到同情，专门召开了会议，让她可以直接去上学，明天她就要赶去她的学校了。

　　程琳除了感谢那些辛苦为她奔波的工作人员们，最感激的就是那个第一个把这件事曝光出来的人，听说也是那个人，提出建议，希望好好查查这种事，哪里知道，竟然真的还有。

　　程琳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那个人，她觉得那个叫徐晓兰的人，改变了她的人生。

　　因为这样的想法，程琳从教育局那边问到了徐晓兰的地址，要不是她情况特殊又是说来感激，人家肯定不肯透露信息，怕人去找徐晓兰麻烦。拿到了地址后，程琳把事情和家里人说了后，就被她父母直接拍板，提一只鸡和三十个鸡蛋去感谢那徐晓兰。

　　那徐晓兰人多好啊，自己被人顶替后，不仅没有怨天尤人，反而还建议人家，多查查看，有没有类似的事，让大家都宣传。

　　要不是这样，程琳哪里可能去查自己成绩，查自己有没有考上大学。

　　程琳得到这个机会，全都是因为那个徐晓兰，必须得感激人家。

　　程琳提着鸡和鸡蛋，就这么一路问人，来到了顾家。

　　徐晓兰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人专程来感谢自己，还是这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快进来进来……”徐晓兰拉着程琳进门。

　　程琳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跟着徐晓兰一起进屋子了。

　　徐晓兰拉着程琳到堂屋里说话，徐晓兰自从知道原本自己考上了大学后，性格更加开朗大方了，平时也更加爱笑。

　　“还带什么东西……”徐晓兰有些不认同。

　　“我……虽然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但正因为你的事，才让我有了改变人生的机会……我，我是真的以为我没有考上大学……我就想我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这辈子就算了，哪里轮到我当大学生……我也没有准备再参加高考，我家里本来就不好，我复习的时候，很多活儿都是我弟弟妹妹在干，他们就希望我考上大学……”程琳说着说着就哭了，“我看到别人考上大学，我心里好羡慕好羡慕，但知道自己没有考上，就觉得人家就是天上的云，我就是地上的土，哪里配和他们比……”

　　这样的话，简直说到了徐晓兰心里去：“实话和你说，我老公他弟弟，他妹妹，还有我弟媳妇，都考上了大学，我一个人没有考上……我当时心里那个滋味啊……尤其是他们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心里难过惨了，还不敢表现，因为人家都高高兴兴的……我这心里……真的，太难受了……”

　　程琳这下子和徐晓兰真正的感同身受起来，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不仅自己有那样的落差感，还有村子里的人说的话。

　　两个人忍不住拥抱了一下，互相安慰彼此。

　　程琳：“那些人怎么就能够做出这种事来，抢别人考上的大学去上，太没有人性了。幸好他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得到了报应……”

　　“是啊，那些人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人，把我们大学给抢走了。妹儿，你比我命好，还能够去上大学，你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我没那个机会，但我可以看到你们这些人好好上大学，我心里也得到了安慰。”

　　“你也可以继续考的……他们都要继续参加高考……”

　　徐晓兰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我啊，看到因为我自己的影响，帮助了别人，我心里就高兴。”

　　“你帮助了好多人。就那个陈国安，你不知道他，就是他和我一样，也是考上大学，被人给顶替上了大学。我还是被陌生人，人都认不到的人给顶替了，而他是被他家亲戚家的孩子给顶替了。他以为自己没有考上大学，都放弃读书了，老老实实务农，他家那亲戚，还好意思诋毁他，说他那样的人，参加高考都是浪费，结果他考上了，他亲戚家还抢走了他的大学上……现在事情闹出来了，他家亲戚还不承认，不承认也没有用，已经被查出来了，还去抓了人，听说他外公外婆还闹着不准抓……陈国安现在是对那些亲戚失望透顶了，他是非常感激你，因为你，他才知道了这事，以后再不和那些亲戚来往了，他也准备着继续参加高考了，学校不要他没有关系，他自己知道自己有考上大学的能力，这回再来过……要不是你的话，他就真的放弃学习了，看着他家亲戚日子越过越好……”

　　徐晓兰倒吸一口气：“天啦，连亲戚都不敢信任了。”

　　“我和你说，你真的帮了好多好多人……还有那些因为不是分数原因被刷下来的人，得知真正没有考上大学的原因后，也在进行复习，要继续高考……要不是你，他们也选择放弃了……”

　　徐晓兰指着自己“我我……我楞个重要啊。”

　　“对，你真的帮了好多人。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你。”

　　程琳被徐晓兰留下来说话，两人像多年不见的好友般，一直说了很久很久很久，在程琳离开的时候，徐晓兰还送她出去走了很远很远。

　　……

　　徐晓兰回家的时候，还在唱歌，心情好极了。

　　她回到家，直接向林蓉蓉房间冲去：“蓉蓉……”

　　这一声叫声加上房间门莫名被人推开，把林蓉蓉给吓了一大跳。

　　徐晓兰走过去，拉起林蓉蓉的双手：“蓉蓉，我现在是彻底的不为我没有上大学遗憾了，我虽然没有能上大学，但我帮了好多好多人。我突然觉得，我变得特别重要，好些人都因为我而改变了命运……我好高兴好高兴。”

　　林蓉蓉点点头：“是啊，我大嫂可重要了。”

　　“你听到没有，好些人因为我的事，去查成绩，查到了自己不知道的事……被人顶替上大学了，因为成分被学校刷了，还有因为年龄被人给刷了的……”

　　林蓉蓉继续点头，她还知道更加让人苦闷的，有人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结果被学校直接收回的，而原因，说出来都让人无语，就是被村长指责思想有问题。

　　徐晓兰十分的兴奋，拉着林蓉蓉不停说话，林蓉蓉就安静的听着徐晓兰说话。

　　过了很久，徐晓兰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蓉蓉，他们都劝我参加高考，而我选择了放弃，他们都觉得很遗憾，你会不会也瞧不上我啊？”徐晓兰有些担心。

　　林蓉蓉叹了一口气：“不会。我都明白。”

　　徐晓兰基础太薄弱，下一次高考林蓉蓉也说了，会更难一点，这就让徐晓兰更加觉得很难考上，再说了，以前是大家一起学习，有动力，现在只有徐晓兰一个人的话，确实会失去那种动力，或者说，也可以叫学习氛围。

　　徐晓兰的担心，都非常现实，很多事，也不是一腔热血就可以做到的。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但我已经很满意了，我也是曾经考上大学的人了，哈哈。我可以拿我自己给家梁家栋们当榜样了，我这样的人都考上了大学，他们好意思不认真读书吗？”

　　林蓉蓉轻笑，心里想着，这可不一定。

　　徐晓兰高考的事，县政府那边觉得徐晓兰和陈国安这样的人太无辜了，明明考上大学，也没有大学可以上，就算顶替的人付出了代价，也没有让他们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因此各自给了一百块钱，当做一定程度上的弥补。

　　这事后，徐晓兰高考事件，正式落下了帷幕。

　　顾家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顾家梁和顾家栋现在再也不敢和徐晓兰顶嘴了，他们只要和徐晓兰有争执，他们的父亲顾成东就会站出来，训斥他们：“你们妈妈多可怜啊，明明考上了大学，都没有大学可以上，她那么可怜，你们还不听话，你们太过分了。”

　　简而言之，顾成东就是觉得自己媳妇委屈，天大的委屈，两个儿子必须听他们妈妈的话。

　　现在和他们说话的可不是母亲一个角色，还有大学生。

　　这让顾家梁和顾家栋都莫名其妙，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妈妈哪里可怜了，拿到一百块钱的时候，差点牙齿都笑掉了，他们才叫可怜。

　　但这也不影响两兄弟不再和母亲顶嘴，随便徐晓兰说啥，他们安静听，然后绝不当一回事。

　　林蓉蓉的日常生活依旧是带游家荣小朋友，当然了，她现在特别期待一件事，那就是顾成北的回信。

　　她都做了两三次梦了，梦到顾成北收到她写的信，咬牙切齿遗憾的表情，家里出现了那么大的事，顾成北却没有看见，这种事能忍吗？

　　在林蓉蓉的心心念念中，顾成北的信，终于到了。

　　依旧是两封信，一封信给林蓉蓉的，一封信是给顾绍季陈明英的。

　　林蓉蓉直接把给公公婆婆的信给放好，等他们回来后，把信给他们，至于她自己的那封信，她就找个地方，自己认认真真的看了。

　　顾成北的信开头：啊啊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为什么不在我在家的时候发生啊？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啊啊啊，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我竟然因为跑来读书错过了，媳妇，你有没有帮我把热闹一起看了？

　　林蓉蓉翻了个白眼，他以为是吃饭啊，她不吃肉，他加倍吃，要帮她把她的那一份给一起吃了。

　　她没有听说过，还能帮人看热闹的事，在此她很想回复一句——没有。

　　林蓉蓉想到顾成北收到信时，看到信里的内容，那抓心抓肠的模样，又觉得很好笑。

　　顾成北非常期待后续，希望她下一次写信，把后续给写进去。

　　林蓉蓉点头，这就是她这一次要写信的内容，把大嫂引发的后续告诉顾成北。

　　她继续看顾成北寄来的信。

　　顾成北这一次没有写学习方面的事，这样东西不用写，林蓉蓉就能想象，A大那种地方，人才辈出，高中的时候是天才的人，去了之后，也不过就是普通人。在她上辈子的时候，这些大学的人都得努力学习，退学率和挂科率都超级高，更何况是这个年代了，人家只会更努力的学习。

　　顾成北要是不想跟不上进度，也只能逼着自己去学习。

　　想到这里，她有些可怜顾成北了，读书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顾成北在信里主要写了他室友的事：开学的时候，我就听我一个室友周青说我们寝室住了一个帅哥，高中的时候吸引了很多女生，好多女生喜欢的那种，我还以为他长得特别帅。真见到了人，真就觉得还行吧，不是我自吹，和我比差远了，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长得帅，他竟然好意思觉得他好看，这人真心不行。

　　林蓉蓉继续翻白眼，得了吧，顾成北一直都吹嘘自己长得好看好不？太没点心里数了。

　　她一边看信一边在心里吐槽着。

　　顾成北的信：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保证比那个江澜长得好看。而且我跟你说，我觉得他嫉妒我。当时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他叫江澜，我就说怎么取这个名字，他就很不高兴，说是三点水那个澜不是东南西北的南，是那个灯火阑珊的阑……我就跟他说，错了，灯火阑珊的阑没有三点水……他就火了，说他想说的是灯火阑珊的阑多三点水。我怀疑是他根本不认识字，就这样还考上了A大，我的个天……

　　林蓉蓉一边看一边笑，笑得直接抽搐，她保证，那个叫啥江澜的人，肯定想打死他。

　　顾成北是真的不管在哪里，都让人有想打他的冲动，她为他大学室友默哀两秒。

　　顾成北的信：我上回不是说他们都想交女朋友吗，那个江澜下手特别快，直接就交往了一个女朋友，说是那啥啥院的院花，长得漂亮又有才华，才貌双全。我就有点好奇，跟着他们去看了眼，我保证，我就是好奇江澜女朋友，而不是好奇那个女生。我看到了，那个叫刘莎的女生，被他们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的，长得很一般，也就刚好和江澜相配的程度，和你比，那是差得一个远……

　　林蓉蓉继续笑，和江澜相配的程度，这到底是贬低谁呢！

　　顾成北的信：你知道的，我这人就是特别诚实，但我也不傻，在江澜不在的时候，我就和余世康他们讨论，问他们是真觉得那刘莎长得好看，还是不好意思说实话，我觉得那刘莎是真一般。结果他们都瞪着我，眼珠子转啊转，我就说江澜不在，我们就老实说点真心话吧。要是他们都觉得刘莎长得好看，那就太可怜了，长这么大，真正的美女都没有见过，当然了，那江澜也很可怜……我永远记得他们的表情，跟傻子似的，我当时还奇怪呢，结果从厕所里走出来一个人，那江澜太有心机了，他竟然在厕所里，还不出声，就听我说话……他那样子，感觉想杀人……我就告诉他，实话虽然不好听，但确确实实是实话……

　　林蓉蓉直接哈哈大笑起来，那江澜没有找顾成北打一架，一定是江澜的脾气太好。

　　顾成北的信：媳妇，我跟你说，我可委屈了。我说你特别好看，特别好，特别有才华，比他们认识的女生强多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还说我在说假话，尤其是那个江澜，说我就是故意扯一个莫名的人出来，故意打击他……我的个天，他是不是没点逼数，我还需要打击他吗，不用打击我也比他强啊……

　　林蓉蓉看顾成北的信，就是从头笑到尾，要不是游家荣哭着让她陪他玩，她还能再看一遍，然后再笑一回。

　　她老公怎么就这么可爱了。

　　她觉得吧，气别人，总比被人气的强。

　　林蓉蓉觉得自己近墨者黑，和顾成北结婚后，自己也变得心坏起来。

　　在顾绍季他们回来后，林蓉蓉第一时间就把顾成北给他们的信交给他们了，顾绍季和陈明英那叫一个兴奋，以前还会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表情，装作郑重和淡定，现在是完全不得掩饰了。

　　陈明英直接把信递给徐晓兰：“念。”

　　徐晓兰现在是大多数常用字都没有问题，只有那种特别难的，她才会念错。

　　比如那个薅字，林蓉蓉教十回，徐晓兰能念错九回，徐晓兰每次都念“乳”，让林蓉蓉十分无奈。

　　陈明英念，全家都听。

　　林蓉蓉也跟着听顾成北给家里写了些什么。

　　别人没有听出来不对，林蓉蓉却听出了不同来，和上回的信相比，顾成北显得真情实意了很多，写信的时候，肯定是斟酌了再写，不像上回那么敷衍了。或许他现在也真的明白了父母家人的关心了。

　　但林蓉蓉越听越不对，她觉得吧，给自己写信的顾成北，和给爸妈哥嫂他们写信的顾成北，完全就像两个人。

　　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就是给爸妈哥嫂他们写信的顾成北，就像一个穿着西装整洁干净郑重的绅士，给她写信的顾成北，就是一个随随便便的男生，哪怕刚打完球，满身大汗也无所谓。

　　陈明英和顾绍季听完了信，既是怅然若失，又有那么些说不出的骄傲来。

　　当然了，这信就是他们的精神食粮，只要顾成北写信来，他们下午上工的时候，和别人就有话说了，他们家成北写信来了，写了A市的生活，每一点都是能让别人感兴趣的东西。

　　陈明英拿过徐晓兰手上的信，她是个真的睁眼瞎，一封信几乎全都不认识：“要是我也能看懂就好了……”

　　刚放学回来吃中午饭的顾婷婷一听，立即道：“奶奶，我教你认字。”

　　顾婷婷才一年级，对于学习，有浓烈的兴趣。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学啥认字？”陈明英摇摇头，完全没有想过这回事。

　　顾家栋不以为然：“奶奶，你看看我妈，我妈都被幺妈教会认字了，你这么聪明，难不成比我妈还笨？”

　　徐晓兰直接瞪眼，自己儿子说的啥子话，她很笨吗，她可是考上大学的人。

　　陈明英一听，目光一转，落到徐晓兰的身上：“对啊，连你都会认字，而且还能考上大学，没道理我就不行。”

　　徐晓兰：……

　　陈明英看着自己孙女：“婷婷，来，教奶奶认字，奶奶和你一起学习。”

　　“好。”顾婷婷高兴坏了。

　　一家人吃过饭后。

　　陈明英就琢磨着给顾成北回信了，也不让林蓉蓉来写，让徐晓兰来写，她怎么念，徐晓兰就怎么写。

　　“让成北好好学习，不要贪玩，考试考好点，读书要认真。妈知道他聪明，但学校里也肯定很多聪明人……我现在都在学习认字了，现在让你写，以后我就自己看信自己写信了……”

　　徐晓兰忍了忍，想着算了，虽然婆婆一会儿你啊一会儿这样的，让她都不好写，还得思考转换一下角色，不能严格按照她说啥就写啥。

　　没过多久，顾绍季也来了，也要说内容给徐晓兰写。

　　然后是顾成东顾成南……

　　就连几个孩子都有话说，徐晓兰越写越心累，她偷偷看向林蓉蓉，还是女主角聪明，站得可真远。

　　林蓉蓉表示同情，她也回到自己房间，琢磨着给顾成北写信。

　　林蓉蓉要写的内容已经想好了，就是把大嫂事件的后续写给顾成北看，让他也感受一下“连载”的魅力。她觉得，或许他就在等下文也说不定。

　　写完这些后，她又写了一下最近这些日子自己的生活，让他知道自己在家都做了什么，这样一来，即使他们相隔很远，很久不曾见面，也不会对彼此陌生。

　　写完信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样子写信过去，顾成北得很久才收到……

　　她记得镇上就有电话的啊！为什么就只想着写信，就没有想到把镇上的电话号码写在信里让他知道，然后两个人约定好一个时间，她在电话旁边等着，让顾成北打电话过来，电话费贵是贵了点，能通话流行，反正现在家里不差这点钱。

　　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