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导演喊“咔”，终于把路彼彼从折磨中拯救出来。

　　她连忙过去拉墨玖的胳膊，她打了人，看上去却比被打的墨玖还委屈。

　　“六姐姐对不起！”

　　这声道歉其实挺没诚意的，毕竟路彼彼在说完“对不起”后，一直憋着一股笑。

　　这属于拍戏事故，笑点低的人的确很容易笑出声来。

　　工作人员还不明白路彼彼为什么突然道歉，直到墨玖转过身来。

　　所有人呼吸一窒。

　　脸上那巴掌太明显了，这得多狠呐？

　　墨玖的脸色不太好看，阴沉沉的，好似随时要发作。

　　路彼彼拼命忍住笑，死死的拽着墨玖的胳膊。

　　墨玖脾气不好，她有所听闻，并且信了一半。

　　她看上去跟路彼彼很亲近，却没人能衡量一下这份亲近的真假比率。

　　她就拽着墨玖的胳膊不松手，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请求原谅。

　　就在众人以为墨玖要爆发之际，却见她把脸上的情绪一收，些许无奈的摆摆手。

　　“我真看错你了老七。”她把胳膊从路彼彼的禁锢中抽回来，捂着脸上那火辣辣的巴掌印。

　　“人看上去一小个，打人的力气倒不小。”就像她外表娇小得我爱犹怜，演起恶毒反派来那么可恨。

　　戏外的路彼彼就是一只小白兔，可怜巴巴的说：“对不起。”

　　“算了！”墨玖摆摆手，“我回车上敷一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墨玖对路彼彼的容忍度比表现出来的要高，这更匪夷所思了。

　　路彼彼为表歉意，跟着墨玖上了车，亲自动手给她敷。

　　墨玖喜欢耍大牌，但业务能力没得说。比如此刻，她由着路彼彼在她脸上折腾，手里拿着剧本，嘴里不停念叨着台词。

　　路彼彼没话找话：“接下来我就不用演折磨你的戏份了，终于解脱了。六姐姐不知道，这两天我跟尤有余说话都不正常了，总是易朽上身，好几次把她给唬愣了。”

　　墨玖对路彼彼的演技还是赞赏的，由衷表扬道：“你演得很好。”

　　按照剧本，接下来赵灵犀被推出去斩首，在即将人头落地之际，仙山上的仙尊从天而降，把赵灵犀救下。

　　为了把赵灵犀带出皇宫，仙尊捏造谎言——赵灵犀的肉跟唐僧是一个性质，吃了可保长生。

　　这设定有些雷人，路彼彼把剧本看到这里的时候差点罢演。

　　碍不住后面精彩。

　　女皇经过再三求证，确定仙尊说的是真的。

　　她自篡位登基以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炼长生不老药，奈何没有门路。

　　仙尊抓住她想长生成就千秋霸业的心理，编出这个听上去就很荒唐的谎言。

　　女皇信了，对赵灵犀的态度拐了个山路十八弯，突然慈爱起来。

　　从前巴不得天天抽她，现在生怕她磕了碰了。甚至在赵灵犀上仙山修行的过程中，一直暗中保护她，为她披荆斩棘，成为她最大的金手指。

　　反差之大，令人结舌。

　　路彼彼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今天的戏演完她就不用给女主找罪受了。

　　仙尊救人这场戏没她的戏份，她就坐在房车里一边磕瓜子一边看剧本。

　　说要每天来保护她的云苏来了，满片场都找不到她，最后在墨玖的房车里看到她那一刻，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被墨玖绑进来的？”

　　路彼彼递给她一把瓜子，笑道：“你想错了，我跟她可是好姐妹。”

　　云苏听言，表情难看得宛如闻到厕所的臭味。

　　“不就是房车吗？想要什么样的，我送你，你赶紧离她远些。”

　　路彼彼是不可能接受别人的赠送的，而且她能感受出来，墨玖对她不仅没有敌意，还挺善待她的。

　　“她对我真挺好的。”

　　云苏也不是不信墨玖的良善，只是有其他顾虑罢了。

　　“我可警告你喔，你们隔壁剧组可是《苍狼雪》。这电视剧你听说过吧。”

　　《苍狼雪》。

　　路彼彼一听这个名字，磕瓜子的手顿了一下，眸光暗了下来。

　　她最近开始会在微博上吃些瓜，吃得最多的就是墨玖的。这瓜的另一个当事人叫杨野，最近在拍新剧《苍狼雪》。

　　她当然知道他们在隔壁剧组。

　　两部电视剧题材相同，若撞上档期，必定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目前看来《苍狼雪》的胜率比较大，这部大男主剧的男主角是杨野，刚上映一部电视剧，大获好评后人迅速爆红。爆红的同时，他被爆出遭一线女星墨玖潜规则，一段录音公布在网上，引发了粉圈骂战。

　　杨野赢了！

　　他被全网同情，墨玖被全网呼吁退出娱乐圈。

　　《苍狼雪》大男主，《长生》大女主。现在大男主正蒸蒸日上，大女主随时可能遭受抵制。

　　胜负一目了然！

　　再者，隔壁剧组的阵容比《长生》强太多了，全是能喊出名的。电视剧才开始拍呢，营销已经做得风生水起。

　　一听到隔壁剧组的剧名，路彼彼习惯性的生理上不适。

　　但她表现得无所谓。

　　云苏提醒她：“墨玖现在名声很臭的，你跟她沾上只有倒霉的份。”

　　墨玖拍完戏进来，也没在意云苏，一边补妆一边邀请路彼彼，“刚见面那天就说了要请你吃饭，就今天吧，你有时间吗？”

　　云苏：“没有！”

　　路彼彼：“有的！”

　　墨玖忽视掉云苏的话，自顾自做好安排。

　　“那就今天的戏结束后，影视城外那家奇香居。”

　　被忽视的云苏气得鼻孔都歪了。

　　墨玖总算看她一眼，“这是你的好朋友吗？剧组还没开放探班，她怎么进来的？”

　　路彼彼拉着她介绍：“她叫云苏，能进来是因为她哥云起的关系。”

　　墨玖露出了然的表情，随意说了句：“既如此，你也一起来吧。”

　　当然这句话只是客套，话中并没有多少诚意。

　　但云苏没有对墨玖改观，把墨玖当成了洪水猛兽，实在放不下路彼彼，就厚着脸皮真跟去了。

　　今天的戏结束得早，拍完收工才下午四点。结束后墨玖鬼鬼祟祟的过来找路彼彼。

　　墨玖开车，路彼彼和云苏坐上去后还有一个空位。路彼彼一边奇怪墨玖为什么没带保镖，一边想把尤有余带上。

　　墨玖看上去心情愉悦，还吹了吹口罩。

　　“姐姐我终于能逃出来喘口气了。”

　　云苏在后座挖苦她：“你心真大，不怕有人把你打死。”

　　路彼彼：？？？

　　三人到奇香居时才五点，未到饭点，餐厅里的人还比较少。

　　虽然三个女孩子吃不了多少，墨玖依然点了满满一桌。

　　三人举杯，墨玖说：“为我们的姐妹情，干杯。”

　　说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女孩子聚餐点酒的度数不高，墨玖才喝了一杯，却好似已经醉了。

　　她给路彼彼夹菜，说：“一直想当面感谢你，谢谢你给我留着赵灵犀这个角色。”

　　她当时的处境太难了，官司打着，代言和写真被推，再传来《长生》换角的消息，她甚至觉得在情理之中。

　　可后来又说，女主角不换了。

　　她跟甘遥的关系好，想知道事情起因并不难。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当她站在悬崖边上，无数熟悉的陌生的人逼着她跳下深渊的时候，一个陌生人伸手拽住了她。

　　她们并不相识，唯一一次对话还导致她跟苟一言分手。她能拽住她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凭着一腔善意。

　　那种冷血回温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路彼彼：“......”

　　就说，世上没有谁会莫名其妙对你好，墨玖对她的不一样原来是为了角色这事。

　　这么一说她就放下心来了，不必再为墨玖的善意而感到胆战心惊。

　　同时放松下来的还有云苏，如今确定墨玖是真的对路彼彼好，她马上收起了对墨玖的敌意。

　　三人的餐桌总算和谐起来，三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不一会儿就聊开了。

　　都放下芥蒂，三人便开始点酒来助兴。

　　“不过你的演技真不错，我今早都被你吓到了，我想我待会得回去看一下你的电影。”

　　路彼彼在轻松的气氛中比较愿意袒露心声，她不赞同墨玖的话，反而说：“别看电影，你去看我的处女作，那部电视剧叫《叛逆》，我在里面有两集的戏份，在第二十一和二十二集。”

　　她记得很清晰，玩笑道：“你们注意看第二十一集 第十七分五十二秒，看我额头上的乌青。跟你们说哈，那不是化上去的，那是导演为了真实，亲手给我打的。”

　　墨玖和云苏同时一愣，接而瞳孔放大。

　　“你......你说什么？”云苏颤着嘴唇问。

　　导演为了伤口真实，亲手打演员？

　　听者惊讶，路彼彼却好像把这当成一个笑话。过去的事已经被她缅怀太多次了，随口说出来已经成了习惯。

　　墨玖反应比较快，听言不多问，直接上网去搜路彼彼的资料。

　　路彼彼第一部 电视剧《叛逆》，导演白伟。

　　这个名字很耳熟，墨玖想了一下，很快想起隔壁剧组的《苍狼雪》。

　　《苍狼雪》的副导演正是白伟。

　　墨玖心里一痛。

　　隔壁剧组还真是，盛产渣男啊。

　　三人又聊了许多，聊到一桌的热菜冷掉还停不下来。

　　路彼彼感受到自己醉了，但她喝醉并不会犯浑，人一定是清醒的，只是胆子会比平时大些。

　　尤有余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饭桌上正聊到苟一言的初恋女友黄怀袖。

　　她接通电话，尤有余的声音有些急：“你要回来没有？吴哥来了，说要跟你谈代言的事呢。”

　　代言？

　　听到“代言”两个字，这桌酒就喝不下去了。

　　代言就是挣钱啊，她要攒钱买房车。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回了一声：“我马上回来”，就要告辞。

　　一人要走，另外两人也只得跟上。

　　墨玖结了账，出门前顺手掏口罩戴上，云苏嘲笑她：“你还知道怕呀？”

　　墨玖怕得在理，因为她们还没踏出餐厅，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墨玖的名字。

　　墨玖，以前是一个众星拱月的名字，能被声嘶力竭的喊出来，全载着粉丝的爱意。

　　而此刻的声音听上去不像粉丝的。

　　出了餐厅，果见外面聚集了一大推人。

　　多半是女性，手里举灯牌和手幅之类的，看上去的确是粉丝。

　　路彼彼没看清灯牌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反正不会是她的，她现在可能一个粉丝都没有。

　　一见三人出来，这些人就蜂拥着围了过来。

　　墨玖一看这阵仗就往后退。

　　她脸色苍白，在剧组里横行霸道的那个人一瞬间不见踪影，只剩下把指甲掐进手掌心里、满面惊惧的女子。

　　“我真是怕了他们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云苏和路彼彼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一时也有些怕。云苏说：“赶紧走吧！”

　　她们加快脚步，跟围上来的人群逆向而行。

　　走得近了，路彼彼听清了这些人高喊的内容。

　　——她们在喊：“墨玖，滚出娱乐圈。”

　　一人高呼，百人呼应。

　　“墨玖，滚出娱乐圈。”

　　这些人喊得颇为卖力，喊声里夹带高昂的恨意，好似墨玖屠了他们全家。

　　云苏一边走一边分析情况，好半天才想起来。

　　“今天隔壁剧组开放探班，这些是杨野的粉丝，你看那，手幅上大咧咧的写着呢。”

　　杨野？

　　这些粉丝太疯狂了，围过来还开着闪光灯拍照。

　　“你怎么还有脸呆在娱乐圈呢？”

　　“你还拍电视剧？抵制长生，预祝长生糊穿地心。”

　　“墨玖你真不要脸，那么能骚怎么不去风俗店。”

　　......

　　路彼彼忍着这些污言秽语。

　　她很清醒。

　　她跟云苏护着墨玖，不让人近身，想尽早赶到车上。

　　墨玖的确是膨胀了，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不带保镖啊。

　　好不容易挪到车前，云苏去给墨玖开车门。

　　人群里的骂声更大了，也更难听。

　　车门开了，路彼彼护着墨玖，让她先上车。

　　墨玖的一只脚才踩在车上，一只不明物体便朝这边飞来。

　　那物体很轻，受的地心引力小，便在半空多飘了一会。

　　路彼彼反应很快，抬起手面向不明物体飞来的方向，没有把东西挥开，而是巧力接住，捏在手心。

　　是个空的矿泉水瓶。

　　这些粉丝已经是暴力袭击了。

　　路彼彼捏着瓶子，出离愤怒。

　　她想起那天在无生娱乐门前，墨玖被泼花的妆容。

　　看来是这些人干的了。

　　她咬着牙，提高音量，用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狠狠的说：“女孩子，不要出口成脏。”

　　墨玖试图拉住她，却抓了个空。

　　她上前两步，暴躁的将矿泉水瓶狠狠往地上一摔。

　　吵嚷的人群寂静了。

　　云苏走到墨玖身边，将她塞进车里，将她所有的担心和疑惑都关进车里。

　　把人关好了，就走到路彼彼身边，陪着她。

　　无论她做什么，云苏永远支持她。

　　路彼彼朝着人群，步调缓慢的逼近。

　　人群静下来了，屏息着，看路彼彼动静。

　　不知怎么的，路彼彼那娇小的小身板看上去能一推就倒，可是，这样的路彼彼全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不可招惹的架势。再加上她们当中的确有人行了暴力之事，有些理亏。所以随着路彼彼的接近，她们甚至有人不自觉后退。

　　路彼彼扫视人群，把所有的脸都记下，开怼！

　　“问墨玖怎么有脸呆在娱乐圈的，您先回去对着镜子照照自己，有本事您进来，等您有本事指着墨玖的鼻子了再来问她有没有脸。”

　　“诅咒长生会糊？真不劳您操心了，这天干物燥的，您们可得小心着，别给自己的蒸煮添过火烧太旺，小心炸！”

　　“你们就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出口成脏，把自己弄得这么狰狞丑陋，图啥呀？图你们真主能大发慈悲把你们收进他的风俗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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