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完结章

　　一天、两天、一个礼拜……就连普罗米修斯号上被撞击的地方都已经修补完毕，依然没有叶炎的消息。

　　因为叶炎的失联，行星联盟军也不敢直接用激光炮摧毁亚楠星，后来叶炎一直杳无音讯，部分舰队司令就开始有意见了。

　　“也许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有人差点就把“叶炎陛下可能已经遇难”说出口，算算时间，救生舱里配备的营养剂、水和氧气都快消失殆尽，这让海门星的皇室和军部也渐渐意识到，叶炎生存的几率变得渺茫。

　　“还是不能接驳到叶炎陛下吗？”

　　叶炎失联后，前线的重担就压在了凯南上将身上，他一边斡旋着行星联盟各国家的关系，一边试图让搜寻的无人机接近亚楠星。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叶炎和重黎都在亚楠星上。

　　祝融说：“没有，我一直在试图接驳他们。”

　　凯南问；“那艘星舰也搜索不到任何信息吗？”

　　祝融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艘星舰已经降落在了亚楠星上，现在整个金犀系都搜不到那艘星舰。”

　　“派无人机进入亚楠星，在尽可能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搜寻两位陛下。”

　　凯南的这一决定，遭到很多将领的强烈反对，叶炎失联之后，行星联盟军就宛如一场散沙，很多人对凯南这个临时上任的最高将领不满，甚至开始觊觎海门星的高级中枢，行星联盟军都在上演各种勾心斗角，俨然已经忘了战争还没有结束。

　　“这是最后一次搜寻。”

　　凯南也知道，如果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搜寻下去，这一次征伐的结果是分崩离析，并很有可能导致行星联盟的瓦解。

　　最后这两个字终于让反对者安静了下来，有人想从凯南嘴里挖出最后两个字的后续，凯南却再也没有公开过发言。

　　他相信叶炎一定会回来。

　　*

　　星舰进入亚楠星的大气层，发出微小的颠簸，这是星舰里唯一设置的目的地，重黎甚至没有设置备用的降落点。

　　没有地图，没有导航，星舰上也未曾搭载高级中枢，面对这个一无所知的星球，唯一控制星舰方向的，只有重黎的直觉。

　　幸好降落顺利，让星舰在一处平原上停了下来，待重黎下了船，他才发现除了海洋，也许停在哪里关系都不大。

　　和钢铁森林里点缀着绿意的海门星不同，脚下的亚楠星就是一片星球版的废弃工厂，氧气在这里都成为了稀薄的资源，一眼望过去，除了残垣断壁，就是足有一人多高的荒草。

　　天快黑了。

　　如果细心观察四周，重黎会发现很多藏在暗处的眼睛，可他丝毫没有发现这些在过去可能会被他视为危机的东西，他只随手在星舰上拿了一个微型照明灯便离开了星舰，甚至连趁手的武器都没有携带。

　　——这些他都不需要。

　　潜意识告诉重黎。

　　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进食进水，也没有对跃迁和穿越大气层产生不适感，稀薄的氧气自然也不会对重黎造成任何伤害，重黎翻过一处矮墙，向前方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重黎停了下来。

　　他要做什么呢？

　　重黎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在知道叶炎失联之后，他的行为就开始不受控制了，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维和情绪，无法和人正常的交流，也不能阻止一些奇怪的东西进入他的意识。

　　重黎听到了来自星海的呼唤，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语言，他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盗走星舰到达了星海，一切顺其自然，却又毫无目的，就像是本能驱使着他走向了这里。

　　有什么东西划过了头顶的天空。

　　重黎抬头一看，几个光球一样的飞行器在头顶徘徊着。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重黎站在原地，一会儿看向四周，一会儿又抬头向上空看去，陌生的星球和头顶的飞行器并没有让他有危机感，反倒是让他更加茫然。

　　飞行器……火光……

　　倏然间，火光冲向救生舱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重黎的脑海里，救生舱尾部被击穿，失去控制被卷入碎片潮里，重黎的意识也再一次被拉了回来。

　　是叶炎！叶炎失联了！

　　“对，对了，我要去找叶炎。”

　　重黎慌慌张张地跑动起来：“我要去找他！”

　　他整个人还是半混沌的状态，寻找叶炎的念头勉强让他保持着清醒，他在旷野里喊着叶炎的名字，费力地拨开一人高的草丛，他的手和额头被尖锐的草叶划破，血流了下来，有东西在草丛里渐渐靠近，他也没有丝毫警醒的意识，继续向前跑动。

　　“是他的血。”

　　两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蒂萨鹏人从草丛里钻出来，匍匐在地上，双手伸展贴地，贪婪又虔诚地闻着血的味道。

　　“‘母亲’还没有觉醒。”

　　“他肚子里还有一个和海门星人的混血种。”

　　“还有圣胎啊……”

　　“他会去圣殿吗？”

　　“应该会去吧。”

　　两个蒂萨鹏人消失了，草丛里依然细碎的声响也随之消失，重黎这才发现身后有东西，他向后看了一眼，枯黄的茅草似乎和天空连成了一片，黑压压的看不见边际。

　　空气有些压抑。

　　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了重黎的心口，他不敢耽误时间，捂住胸口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继续向前走去。

　　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叶炎的线索。

　　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重黎拨开草丛，寻找着任何一处救生舱可能会降落的地方，他大声呼唤着叶炎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直到声嘶力竭。

　　重黎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这一刻，汹涌的感情却让他变得歇斯底里。

　　他没有失联……他一定在哪个地方等我……

　　天地在此刻仿佛都旋转了起来，那些异样的声音再一次钻进了重黎的脑海，拼命地将他的意识挤出去。

　　——“回来……”

　　——“请回来吧…………”

　　“不！！”

　　重黎捂住头半跪在地上，周身卷起的气流将他四周的草丛瞬间夷为平地！

　　狂风将草叶和藏匿在草叶里的怪物和蒂萨鹏人卷入了空中，一时之间，只听到无数哀鸣，有的怪物匆匆飞走，有的则从高空坠落，空气中登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滚开！！”

　　重黎痛苦地挣扎着，那些异样的声音和东西在企图挤走重黎的意识失败后，开始吞噬他的意识，重黎想躲开，却无能为力，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独立意识消失。

　　过了许久，狂风变小，重黎颤抖的肩膀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重黎从地上站了起来，猎猎风声中，他随手擦去额角上的血，冷漠地问道。

　　“他在哪里？”

　　空中，一个混沌状的怪物挥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重黎大步跟了上去。

　　他没有丝毫悲悯地跨过地上的残肢，对周围的哀鸣声和祷告声视而不见，有蒂萨鹏人挣扎着要爬向他，抬起手却又放下——

　　重黎身上的杀气和血腥味让他们害怕。

　　他不是海门星上那个重黎，也不是一个真正的神，没有人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一路踏过血海尸山，重黎在一处地缝前停了下来。

　　矿石在地缝底部发出绿色的亮光，像一只只蛰伏在坑底的眼。

　　头顶上的怪物盘旋两圈后消失不见，重黎抬头看了一眼，乌云沉沉，恐怕要下雨了。

　　他绕着地缝走了一圈，发现了一处石洞，凹槽周围光滑，看起来像是人工开凿的痕迹。

　　重黎走过去，两手撑着地面从石洞跳了下去，下面果然是一个洞穴，重黎打开微型照明灯，发现这是一个一人高向下延伸的通道。

　　没有任何迟疑，重黎举着照明灯就向前走去，他可能是在找叶炎的线索，也可能是在找别的什么，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被包裹的茧，凭着本能行动是他唯一会做的事情。

　　这条路并不好走，第一条小路走到尽头，又是无数条分叉的小路，重黎中途发现了骸骨，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他一如刚刚冷漠地跨了过去，选择了一条小道，向更深处走去。

　　过了一条岔道又一条岔道，渐渐的，视野开阔了起来，地底潮湿的味道逐渐散去，地上也再也没有尸骨和杂物，而是茂盛的植被，重黎甚至还听到了水声。

　　在这颗贫瘠的星球上，竟然地下藏着这样一块绿洲。

　　重黎突然发现这里有些熟悉，他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里的地形他肯定见过，有水流，有丰盛的植被，前方隐隐还有建筑——

　　海门星的梧桐宫？

　　海门星的梧桐宫是神族的圣殿，那么这里是哪里？

　　重黎的意识瞬间又被拉了回来，他就像是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人，冷汗涔涔地看向四周。

　　这里实在太像梧桐宫了，后花园，主干道，还有前方大块石头砌块垒成的围墙，以及围墙后的宫殿——

　　不行，重黎苍白着脸，向后退了两步，他不能进去。

　　内心深处的抗拒让他向后拔腿就跑，他根本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他只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重黎转过身，跌跌撞撞向后跑去，手里的照明灯几次掉在地上，又被他捡起来，继续向前跑去。

　　穿过一条小道，又穿过一条小道，重黎本以为自己可以出去，却发现面前又是熟悉的围墙，他的衬衫汗湿了，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让他背脊发凉，腹部也有些不适。

　　这简直糟糕透了。

　　重黎扶着围墙向前挪动着脚步，意识再一次模糊，他咬破了嘴唇，疼痛并没有让他清醒，腹部的绞痛却越来越厉害，重黎忍不住护住了肚子。

　　他感受到了肚子里宝宝的挣扎。

　　“对不起。”

　　重黎有些哽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的记忆混乱不堪，面对他的只有一片绝境。

　　重黎休息了一会儿，费力地扶着围墙站起来。

　　不行，他不能放弃，他还要去找叶炎，还要带着宝宝回海门星。

　　回头的路已经不能走了，那么只有去前方。

　　重黎抬头看向围墙后的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延伸至一处石殿里，按照海门星梧桐宫的规划，这里是太阳神神像所在地，只不过后来宗教式微，主君的象征地位变得更高，这座神像殿便渐渐不为人所知。

　　去？还是不去？

　　重黎看向围墙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住腹部的疼痛，向里面走去。

　　他宛如走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疼痛在消失，肚子里宝宝的脉动、他的知觉、感情通通消失不见，明明是一条直行的路，空间却已然扭曲，重黎仿佛踩在天梯上，一步步，越走越高，最后走到了顶端，俯瞰整个亚楠星。

　　重黎用力地推开门。

　　在他看到眼前那座高耸的雕像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陈主委从异世界召唤回来，为什么自己是召回至高神的关键，以及，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

　　眼前的至高神雕像，分明就和他一模一样！

　　“是这样吗？”

　　重黎喃喃道，他走上前去，张开右手，覆上了雕像的手心，一股强烈的力量和无数记忆瞬间涌入了他的身体里。

　　他看到了不同形态的“人”，他们通通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虔诚又恐惧地祈祷着，他看到了各个空间里自己存在的证明，所有的事物在他面前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他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存在。

　　雕像轰然倾塌，重黎站在圣殿之上，俯视着整个星球和脚下虔诚跪拜的蒂萨鹏教徒。

　　教徒们恳请他施予怜悯，他们越来越畸态的身体已经不适应亚楠星陆地的生存环境，他们希望能够进入海洋。

　　他们的神并没有回应他们，他并没有彻底苏醒，有什么事依然纠缠着他，让他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一列无人机闯入了海门星。

　　“编号UY306，呼叫叶炎陛下，呼叫叶炎陛下。”

　　这列无人机明显激怒了正在祈祷的蒂萨鹏人，并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攻击，小型载具迅速升空，开始追击这一列无人机。